第二章.挑撥

第二章.挑撥

反正這李嬤嬤老是仗著奶過哥兒的情分對哥兒屋裡的丫鬟擺主子譜,至於晴雯,這屋裡除了二爺沒人喜歡她,這兩個辣貨吵起來正好,也給我們找找樂子。

不過結果卻是大出丫鬟們所料,晴雯居然什麼都沒說,不僅什麼也沒說,連背後刺幾眼也沒有,只是貼她的字。

晴雯仰著頭貼字,仰頭久了,脖子酸痛,好容易貼完了,下來一邊給自己捏脖子便看到秋紋麝月眼中的疑惑。

雖然她們什麼都沒說,但是想來也是對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就讓李嬤嬤帶走了包子驚著了,也是自己上一世,是何等猖狂,可如今自己只想安安穩穩的出府,李嬤嬤可是哥兒的奶嬤嬤,連主母王夫人都對她有幾分體面,更別說自己一個小丫鬟了,還是安分守己的好,況且一碟包子,憑她大丫鬟的身份,還是找廚房要得來的。

況且,想要報仇,有的是人出頭呢,自己前世就是太傻,才老是做這出頭的椽子,先爛。

已經到了深秋時節,將要入冬,白日里有些日光,還能騙騙人不算太冷,可到了夜裡,那便只有呼嘯的寒風了,丫鬟們有差的便慫著肩出門當差,沒有的便都躲在屋子裡圍著炭盆了,只有四個一等丫鬟和三個二等的丫鬟躲在寶玉的房裡,並不回去,只等寶玉回來打發他睡后,除了守夜的人,其他的才回自己屋裡睡覺。

其實這些丫鬟一點兒也不急,主子的房裡,地上是厚厚的波斯毯,地下有地龍,屋裡還有熏籠,便是門上,也掛了兩層百花纏枝的門帘,風是一點兒也進不來的。

襲人一個人在裡屋不知幹什麼,秋紋麝月並另倆個小丫鬟正圍著炭盆烤栗子,晴雯和茜雪則正在熏籠旁做針線。

晴雯想過了,自己若要出府,不管怎麼說,手裡有銀子才是最重要的,是上一世自己被攆出門時侯,若不是身無分文,自己也不會病中連口熱茶也喝不到,只能凄涼病死。

這一世,離府不管是回哥哥家還是嫁人,自己手裡一定要有錢,但可惜自己以前發了月錢,不是去買脂粉,就是去買首飾,剛回來的時候身上除了十幾套衣服和幾隻別緻的首飾外,便只有半吊錢,這還是在府里吃穿用度全不花銀子的情況下的。

如今這當務之急就是賺錢,越多越好。大宅子里的丫鬟,雖說吃穿不愁,還有月錢,但要說賺錢,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種,做針線,扎花兒,領月錢,主子賞賜,偷主子東西賣。

最後一種雖然無本萬利,但是有被見官和被打死的風險,不適合自己這種安分的小丫鬟,而主子的賞賜,除了逢年過節以及主子們的生日外,幾乎無可能了。

自己這兒還好,每逢丫鬟們的生日,二爺也會給這個丫鬟賞賜,去年給自己的是一串珍珠手串兒,聽扇兒說璉二奶奶哪兒,常常是連月錢都扣發的,除了這些,便只有刺繡扎花兒了,刺繡自己很擅長,扎花一般,所以自己的生財之路,應該在刺繡上。

故從前幾天重生開始,晴雯便日日刺繡,除了日常給主子用的和自用的,其餘的全賣掉。如今已積攢了一吊錢,不過自己這麽多年做的手帕子也全部賣光了,手上的這個也是做著賣的,自己如今只用素棉帕的。

「二爺,您回來了,吃了嗎?」小丫鬟翠芽忙前忙后的問,晴雯麝月秋紋連忙來打帘子,之間這位爺,頭上戴著累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袖箭,系著五色蝴蝶鸞絲絛,氣度瀟洒,英姿不凡,好一翩翩濁世佳公子。

寶玉此時剛飲過酒,步履踉蹌,方至自己的卧室,見筆墨在案,晴雯先接出來,笑說到:「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興,只寫了三個字,就去了薛姨媽家吃酒,到此時放回來,哄得我們等了一日。」

寶玉方想起早上的字,問:」那三個字呢「秋紋走過來笑道:」早上還囑咐我們貼在門鬥上呢,這會子又忘了,貼的人手都凍僵了「

寶玉以為是體貼的,便握著她的手「那我給你暖暖」說著便攜了秋紋同看門上的字。

這字本來是晴雯貼的,秋紋倒搶了人家的功,不過見晴雯沒說什麼,大家也都不喜晴雯,故也沒人幫她辯白。

看完字,看大丫鬟中自有三個,故問道:襲人姐姐呢「秋紋捏著寶玉的手往裡一指,」睡著呢「

」那可好,就是太早了「又問晴雯」今我在那府里吃午飯,見有一碟豆腐皮包子不錯,我想著你愛吃,和珍大奶奶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你可吃了?「

秋紋扭著身子靠著寶玉「快別提了,一送了來我們就知道是給晴雯的,誰都沒動,可晴雯中午吃了好些櫻桃肉,就放在哪兒了。晴雯還吃了好些肉?」

原來這寶玉一直覺得女兒家是水做的骨肉,雖也可食肉,但應當淺嘗即可,方不壞了女子純潔之體。

且晴雯素日是不愛吃肉的,因此甚得他喜愛,今日聽到這一言語,只覺晴雯腥膻。

「可不是嗎,一碟子幾乎都是她吃的。包子剛放好,可巧李媽媽來了看見,要端走,我們哪裡敢欄她,就只能讓她端回去給她孫子了。

二爺只記得晴雯喜歡那包子,一點兒都不記得奴婢也喜歡,二爺心裡沒有我。」

晴雯撇了撇嘴,「怎麼能呢,你可是我身邊最早跟著的丫頭,明兒爺就叫兩屜包子,讓你倆過夠癮。寶玉一邊說一邊叫茶,忽想起早上沏的楓露茶,叫茜雪端來。

秋紋跪在地上一邊給寶玉脫靴一邊道:「茜雪原是留著的,那會子李奶奶來了,她要嘗嘗,就給她吃了,二爺是知道的,咱們是不能駁她的話的。」

這秋紋老子娘向來與李嬤嬤一家不對付,原來在這兒等著呢。果然,寶玉聽后大怒,將手中茶杯往地下一擲,打了個粉碎,潑了秋紋一身的茶,又踢了秋紋一腳道:「她是你哪門子奶奶,你這麼孝敬她?不過是仗著以前奶過我幾日罷,如今顯得她比老祖宗還大了。攆了出去,大家趕乾淨。「

嚇得丫鬟們跪了一地,寶玉本想立時便去攆人,但又想著剛剛提了秋紋,便又留了下來。

扶起秋紋,細細問她的傷處,秋紋原也沒傷著,只是寶玉問了,這傷便重了,伏在寶玉懷裡起不來。

這時襲人出來了,一把便把秋紋從寶玉懷裡扯出來,」扶「到床上秋紋雖要掙脫,但兼有晴雯麝月二人,那也是不能夠再回寶玉懷裡的,只得在寶玉床上,低聲叫痛。

引得寶玉來看她,這本是襲人的伎倆,原來,襲人今日實際上並未睡覺,只是躺在床上裝睡,引得寶玉來逗她,而且今晚又是她值夜,她正想同寶玉再藉此共赴雲雨呢,誰知被秋紋這小賤人毀了,心裡真不知道怎麼恨呢。

可巧,因聽著響動,賈母早遣人來問呢。

勸解一襲人忙道:「我剛剛倒了茶來,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盅子。不巧,秋紋踩滑了,幸好得二爺扶了一把,如今正在床上是休息呢。「

這賈母素日里雖不像王夫人般對少爺身邊的丫鬟看得那麼緊,但也絕不容丫鬟滑倒,要主子扶的。

東西二府的規矩是,爺們兒長到十二歲,便不許叫丫鬟們同睡了,如今夜裡這丫鬟竟上了主子的床,這是什麼心思,兩府共同的老太太可見得太多。

可又不能直接為了這點兒事兒就趕出去,免得哥兒心裡愧疚,反而隨了那小丫頭的意。

於是發話:「她既跌了,便送她回她房裡去,給她兩天假,讓她好好養著吧。你和麝月將她扶回去吧。「

接著又見晴雯,命道:」今晚你值夜伺候你主子睡覺,莫要在疏忽「隨後又絮叨一番如何照顧寶玉,便回了。

晴雯本爺沒多想,但一回頭,看見秋紋那狠不得吃了自己的樣子,方明白,自己這是擋了別人的道,不過事到如今,自己說什麼秋紋都覺得自己是在炫耀,故什麼都沒說,便徑直入了內室。

一入內室,不由失笑,外面兩個大丫鬟為了這位爺斗得跟烏眼雞似的,這位爺倒好,自己已經和衣睡下了。

遂伺候寶玉洗漱睡覺,便去外面榻上歇息了。

且說襲人秋紋那邊,麝月早知秋紋是故意的,雖不明講,但心裡不舒服,扶到一半便借口回了房,只有襲人扶著秋紋回去了。進了門,將秋紋扶到床上,秋紋以為她要走了,沒想到襲人卻在旁邊坐下了。

「來來,我給你倒杯熱茶「襲人一邊倒茶一邊說:」還是人家晴雯有本事,什麼都沒說,便是她伺候公子了,畢竟是老祖宗給的人,說不定明兒咱們就得叫她姨奶奶了。

「」倒是可惜了你,明明你幫她向公子告了李嬤嬤的狀,還挨了公子一腳,可好處偏偏都是人家的,看來咱們啊,都是苦命人。「

「哼,姨奶奶,她不過是老祖宗身邊賴媽媽買的奴婢,是奴才的奴才,比咱們還低一等呢,想要我給她磕頭叫姨奶奶,做她的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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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紅樓丫鬟的職業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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