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石螺
不管經過了多少時間，永遠有著一些東西是生命中永恆的主旋律。即便當時不知，在隨後的日子裡，你也將發現它的存在，只是有著時間的長短。有些人發現的早，便去尋覓，於是，就有了幸福，有些人發現的晚，待到想去珍惜，已經是前塵，於是，就有了憂愁。
也許老乞丐就是後者，在眾里尋他千百度后，驀然回首，他所尋找不過就是燈火闌珊處，那倚靠著寂寞塔樓眺望遠方的故人。可惜，走過就是錯過，他們最終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永遠分隔在，停留在天涯的兩端。
老乞丐緩緩地站起了身子，沒有當初那種輕佻的語氣，只有濃濃的掩飾不住的悲傷和猶豫：「你確定要進去嗎？這片神秘的所在，不會給你的生活任何希望，卻會真正將你的生命帶走，絕無一點餘地。」
事到如今，他反而開始猶豫，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這畢竟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反而去拖著一個年輕人送死，即便是這個年輕人其實陽壽也已經快要耗盡。
裴靖很是清淡地看了老乞丐一眼：「做出了選擇，我就絕對不會後悔，無論前方有多少是非。命是你給的，那麼，它就是拿來還的。」
老乞丐重新審視了一下裴靖，輕輕的點頭：「也許邵峰是對的……你的存在，確實比那八門金鎖陣更加的珍貴，唯有一顆鮮活的心，才是這世界上最為珍貴的，即便是它只存在悲傷。」
裴靖並不奇怪老乞丐知道八門金鎖陣的事情，因為那日的天地異象巨大無比，荒城沒有任何人能夠忽略它的存在。
一顆鮮活的心？裴靖突然感受到一陣源於靈魂的悸動。這不正是這輩子他所最求的嗎？他不停地走著，所想要的不正是希望能夠感受到真正的情感嗎？從還未知曉自己身體的真正狀況開始，他便在不懈追求著這些。所有的親情、友情、愛情、喜、怒、哀、樂，甚至是死亡時的感覺，不都是為了讓這顆心得到更完成的體悟嗎？
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得悟大道，我只要，真正的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裴靖緊緊的握了握拳頭，即便是沒有多餘的感覺，他也要用偽裝讓自己成為一個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走吧，無論去哪兒……」他再次重複。
老乞丐點點頭，這個少年不僅有著他自己都不曾感覺到了血性，更有著一種堅毅，這在如今的修者世界中，何其的殘缺。若是自己有著這般的堅定，又何必苦苦獨自活在人世數百年？
老乞丐從懷中掏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布袋，放在了地上。他手掐法訣，而後，從這個破布袋之中漸漸飄出了許多奇形怪狀的石頭，遠遠超出了這個布袋的大小，不消說，這肯定是個儲物袋，不過，這個造型問題實在是有待商榷。
裴靖細看時細看時發現，這些石頭似乎都是經過了細緻打磨過的，只是不知道這些形狀的器具到底是什麼用。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器具分明都經過了極為遙遠的年代，即便是沒發出了什麼靈力的波動，但是可以輕易地從其上感受到一種來自洪荒的蒼茫氣息。
裴靖細細數了一下，發現者些石頭總共有九九八十一個。這個數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地就能夠得到的。九者,陽之數,道之綱紀，九九則為還本歸原之意。而裴靖在聽邵峰和蘇妲己等人講授知識之時，時常聽他們提起，九九乃是上合天命之數。若是這些個石器真的有著威能，該是多麼霸絕天下的氣勢才敢以此之數來製作出石器呢？
在老乞丐的操縱之下，這九九八十一個的石器靜靜的飄在了空中，但是它們仍是並無多少出奇之處。
但是，隨後一切的景象都改變了！
隨著老乞丐操縱這八十一個石器排列在了一定的位置之上，這些貌不驚人的石器全部都開始微微震動，而這片荒原更好似發生了一場地震一般，劇烈的搖晃起來！
這是，一陣難以想象的威壓從天上傳來。饒是裴靖修為低微，也能輕易感受到這威壓個中的無上破滅之意。
裴靖抬頭一看，不禁愣住了，這天空之中原本灰濛濛的陰雲不知何時已經改變顏色，而今的天空，是一邊黑色的雲彩。
九天雷霆！這正是九天雷霆的前兆！
裴靖自然不會認不出這是什麼，雖然在他逆天祭典后的那場天罰發生之時，正在自己的心眼世界之中，沒有見識到天罰的景象。但是他在聽邵峰複述那段經歷之時，對於九天雷霆即將下來落下之時的景象，有了比較直觀的認識。
而且在他體內的八門金鎖陣之中，就存在著那個滅世雷球的氣息！
這些貌不驚人的石器竟然能夠引得天罰前來，難道說這些東西也有逆天之能，或是觸動了上天的禁忌嗎？
裴靖疑惑地看看老乞丐，希望能得到一個解釋。
老乞丐看著這修者無不談之色變的九天雷霆，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慌，一如當時的悠閑自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無須擔心這些雷霆，看著吧。」
「我不是擔心，我只是奇怪而已。難道這修者一輩子碰不上一次的九天雷霆，現在像是大白菜一般了嗎？」裴靖嘀咕著。
果然，老乞丐的話是應驗了。這些雷霆不多時便落了下來，向著這片有八十一個石器圍成的荒地擊打而來。但是，這聲勢浩大的攻擊並未取得多少效果。
裴靖也聽說了那次雷霆擊打在荒城時的情景，聲勢浩大，經過了多方神秘力量之後才最終被八門金鎖陣所吞噬。而眼前的雷霆，雖然也有神鬼莫測之威能，但是根本沒有多大威脅，才一落下去，就被那些裴靖感受不到任何靈力波動的石器給擋住了！這些石器組成的陣法閃現出一道神奇的光屏，生生將這道雷霆給磨到消散，隨後便恢復了原本平平淡淡的樣子。
由於雷劫是實在半空之中消失的，所以未曾波及到站在地面上的裴靖和老乞丐兩人。
不久之後，這些雷雲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量，最終消失不見。
「和當年一樣……」和裴靖觀看著這一切的老乞丐喃喃自語，似乎在回憶以往的蹉跎歲月。「同我上次來時一模一樣。這秘地的開啟必然會有雷劫降臨。此地，根本就是一片被上天嫉恨之地。」
「似乎，這些雷雲並沒有上次在荒城的天罰所涉及的範圍廣，威力也不過如此啊……」裴靖問道。
老乞丐聳聳肩，說：「誰知道呢？臭屁不響，響屁不臭。怎麼看上次的雷劫都有種殺雞給牛看的架勢，所以聲勢浩大。而剛才的這些雷劫，不要看好像沒什麼大不了，其實威力不會比上次的小多少。嘖嘖，感覺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這老天爺是不是想掩飾些什麼啊，怎麼有點兒像毀屍滅跡才放了這個悶聲大屁。」
掩飾？裴靖暗暗咀嚼。老乞丐雖然說的粗俗，但是句句在理。到底是什麼秘密使得上天嫉恨這片土地呢？有違天道嗎？不過，那些石器也真是了不得，怕是比之八門金鎖陣也不枉多讓了吧。
正當他想著，這片土地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八十一個石器慢慢上升，圍繞著這塊荒地之中的某處迅速地旋轉起來。這些黯淡無光的石器開始閃耀著奇異的光芒，越轉越快，在高速之中漸漸往中間聚攏。
「退！」老乞丐一撈裴靖，從這些石器圍成的範圍之中飛出去。
最終這九九八十一道光芒聚攏在了一起，竟然凝聚成了一道光芒在空中靜靜地懸浮著！過了良久這道光芒終於淡淡下來，顯出它的本體來。
竟然是一個石螺！
裴靖頓時睜大了眼睛，沒想有這種天地異象出現，不過就是為了見證一個貌不驚人石螺。以裴靖的目力，能夠清晰地看出這個石螺的樣子。
上面沒有多麼華麗的裝飾，唯有淺淺淡淡的划痕於其上，形成一副螺旋狀的樣子，也正是這些條紋，才勾勒出了這個石螺的大體形象，否則，怕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出這個做工極為粗糙的石器的原型到底是什麼。剛才的那些石器再怎麼說也算的是打磨精細，而眼前此物實在是慘不忍睹。
難道說越接近於本源的東西就越簡單嗎？
唯一的特點，就是眼前的這個石螺之中的洪荒氣息，已經濃郁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即便是相隔了一定的距離，裴靖也能從中嗅到了當人類剛剛出現之時，面對著無比險惡的環境，與天斗與地斗的那種兇悍絕倫的味道。
當真是一件讓人血液沸騰的異物！完全不需要調動人的情感，便可以讓人熱血沸騰不顧一切上前為之慷慨赴死！
不過，這個石螺有什麼用呢？裴靖十分不解，不是要去一個險境之中嗎？可是眼前哪兒有所謂的秘地出現呢？
「等風！」老乞丐說道。
「等風？」裴靖一時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以為像這樣的洪荒異物，僅憑我們這樣的修者可以吹的起來的嗎？小心被反震而死。」老乞丐解釋說：「唯有這天地，才有能力吹起這個石螺號角。」
此時，正巧一陣大風吹來，吹起漫天狂沙，但是，也吹動了這個古老的石螺。
老乞丐卻一臉凝重地用手按住了裴靖的肩膀，一股巨大到裴靖難以想象的靈力用盡了裴靖的身體，似乎將他全部一切都凝結住了。
但即便如此，當那個號角響起的時候，裴靖的三魂七魄似乎全都在震動著，就要飛出自己的軀殼！
這蒼涼的號角聲，彷彿穿越了一切時空，訴說了一個充滿著廝殺和血性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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