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捲起千堆雪
天公不作美,戰亂時節,鵝毛一般的大雪總是額外的照顧著「軟弱瘦小,又無助」的臨風城。
冷風嗖嗖,吹得人直打寒顫。
若是真有一縷凍骨的寒風順着衣角吹入,貼著那溫熱的肌膚那麼遊走一圈,真是能將人的七竅生煙......
李乘風邊走邊嘆,他感慨這臨風城現在的破敗與蕭條,他同樣感慨着他自己現在的狼狽與無奈。
「這叫什麼事?」
李乘風邊走邊小聲嘀咕了起來。
心想着,「要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先跟着田鈀光和宋璋先出了這臨風城。」
現如今,孫順發真正的死因,或是殺人的真兇,可能除了能親眼看到的人,再無法「明察」。
天南國的大軍一來,就將這臨風城攪了個天翻地覆。別說殺人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了,就算是很明顯的線索,也必定會在鐵蹄的踐踏下融於白雪之中,最後煙消雲散......
此時,李乘風心中的苦澀,恐怕只有這入體的風雪才能強行慰藉一二。
李乘風再度回到了巡安司的監牢之中,這一次的監牢不再陰暗潮濕,而是變成了「風花雪月」。
李乘風也是無法想像,天南國的那幫軍士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巡安司監牢的屋頂會破出無數的洞。
李乘風,站在這監牢之中,他抬頭看着自己牢房頂上的那個破洞呈現出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月亮的圖案。
牢房被開了天窗,陰暗的地方多了光明,這本是好事。
只可惜,現在臨風城中,大雪不斷,李乘風這監牢絲毫沒有「遮風擋雪」的作用。寒風無孔不入就不說了,現在監牢房頂之上有了這一「天窗」,真可謂,外面下「大雪」,裏面下「暴雪」......
這一個「天窗」好似對這鵝毛大雪有特殊的吸引力,李乘風見之,真的想破口大罵一聲:「尼瑪的,這雪花都喜歡鑽洞?無洞不歡?怎麼還特么拐著彎的往洞裏飄!!!」
李乘風抬頭看着那個「雪月」,他的臉頰已經被雪花打濕,他一頭烏黑鋥亮的頭髮也被那鵝毛大雪染白。
此時形容李乘風,真是「怎一個凄涼了得......」
「人生不經苦,怎知愁滋味。」
李乘風的雙眉逐漸擰起。
他看着牢房上的「天窗」,仿若這大雪都下了在他的心坎上。
李乘風所走的心裏路程,也一度因為心坎上的大雪,栽了無數跟頭。
「這牢房開了天窗,就像是黑臉的莽夫強裝包青天,以為在腦門刻個小月亮就能矇混過關。」
「包青天是黑臉,而且腦門上有個很明顯的月亮。可是這並不代表是個黑臉並且腦門上有月亮的就是包青天......」
「比如,這間牢房被開了天窗,強裝『包青天』失敗,這鵝毛大雪通過這月亮吹到牢房之中,緊緊的環繞在李乘風的身邊......」
「這一幕,像極了竇娥冤里的那一幕......大雪紛飛,竇娥冤死......」
李乘風一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的向魏賢走了過去。
「魏大人,我要見路司長。」
李乘風一掃頭上的雪花,沉聲說道。
「哼,李乘風,你有什麼話可以給本公子說,本公子一定會秉公辦案的。」
韓楓輕笑一聲,說話時的得意之意根本無處安放。
「給你說?!你憑什麼?!」
李乘風聽着韓楓那欠揍的語調,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想着,當時就應該讓這韓楓在那牆上多吊一會才是。
「李乘風,不得無禮。」
「韓公子現在全權負責你的案子,在處理你的這件事情上,韓公子要比路司長更具話語權。」
魏賢苦笑一聲,現在的魏賢已經知道,在韓楓背後站着的,是羅永祥。這個名字,魏賢從未聽過,可是三品策律官到底意味着什麼魏賢很清楚。
「莫要說在這小小的臨風城,就算是在一些大的城鎮之中,三品策律官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可能除了京城帝都,三品以上的官員都足以在外面橫行霸道。」
魏賢對此深感無力,同時也對李乘風表示同情。
李乘風聞言,也是愣了片刻。
「怎麼,啞巴了?有什麼想說的,本公子聽着呢!」
韓楓輕笑一聲,走到了李乘風的面前,他看着李乘風的眼睛調笑着說道。
「哼,韓楓,我與你有何話好說?」
李乘風暗瞪了韓楓一眼,沉哼一聲。
他寧願獨自坐在這監牢之中變成雪人,也不想和韓楓廢話!
尤其是現在韓楓那「小人得志」的嘴臉,李乘風真是一刻都看不下去,真是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呵,那你就在這好好的清醒清醒吧!」
「等衙門收拾好了,原告一到,本公子便要定你的罪!!!」
韓楓輕笑一聲,他故意拍了拍李乘風的肩膀,對着他擠眉弄眼說道。
李乘風聞言,並不以為意。
韓楓見狀瀟灑轉身。
魏賢等人站在此處,皆默不作聲。
韓楓轉身後剛走出三步,他忽然莞爾,回眸一笑,他對着李乘風挑了挑眉戲謔的笑道:「判你的死罪哦。」
說完之後,韓楓得意的狂笑幾聲,帶着魏賢等人一同離開了這裏。獨留李乘風一人接受着「風花雪月」的洗禮。
「嘶。」
冰涼的雪花浸濕衣衫,李乘風渾身一顫,倒吸一口冷氣。
可當着雪氣吸入肺腑,通體的冰寒令李乘風猛咳了幾下。眼神凝望虛無,接連變換。
......
......
與此同時,百勝軍後續的部隊,行至了臨風城東邊三十里,也就是百勝軍的先鋒部隊與天南國大軍交戰的地方。
百勝軍的後續部隊,又來了五萬人,當他們看到這些被雪掩埋的屍體時,他們的眼中都露出了無比強烈的悲傷之意,他們紛紛勒馬,令馬兒發出陣陣嘶鳴,用以為亡士送行。
人生於天地間,能有血緣關係者,不過幾人。
而在這漫漫的人生路上,人總會被各種情感所「糾纏」,在感情的碰撞之中,會締結很多牽掛。
就如百勝軍中數十萬軍士,他們彼此不可能都互相認識。他們各有各的部隊,各人有各人應該呆的位置。可就是因為他們是百勝軍,鐵打的百勝軍有血染的軍魂。
即便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也會在相見的第一眼,親如家人。
騎在馬上的眾多百勝軍的軍士,看着地上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但是就因為他們穿着百勝軍的軍裝,心中的悲憫也是達到了使人心酸苦楚的地步。
「槐將軍!」
就在這時,袁靖安所率百勝軍的殘部從一側沖了出來。
當他們看到槐鴻熙時候,心再有度有了安處。
槐鴻熙聞言,看着那群滿身傷痕如穿血衣的軍士,他立刻翻身下馬,小跑到了那些軍士面前,給予了他們最高的尊重。
槐鴻熙掃目環視,他並未看到袁靖安的身影,他心中咯噔一下。
如果袁靖安沒事的話,他一定會出現在這些人軍士之前。
「袁將軍呢?!」
雖然槐鴻熙已經可以猜出一些,但是他還是張嘴問道。他還抱有那麼一絲絲的希望,那就是袁靖安未死,只是受傷過重。
「袁將軍,他......」
那些袁靖安部下的軍士,聽着槐鴻熙那關切的問詢,他們不禁紛紛哽咽,潸然淚下。
「兄弟......」
槐鴻熙聞言,眼眶立時紅腫了起來,但是並未見淚水。
估計連槐鴻熙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淚是在什麼時候流乾的吧......
這種生離死別,對於槐鴻熙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可是每次,他還是心痛的難以呼吸。
槐鴻熙本早就準備好一句話,那就是:「活着便好,再重的傷都能治!」
可是,隨着袁靖安手下軍士的哽咽與哭泣,這句話也是徹底的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槐將軍!」
槐鴻熙雙眼突然一黑,他忽然向後一仰,真是將在場的那些百勝軍的軍士都嚇了一跳。
不過,還好,槐鴻熙並非是那種極端的脆弱之人。
雖然這種痛,槐鴻熙已經數年未有感受過,可今日,隨着歲月蹉跎,即便是槐鴻熙這鐵血之人,也有心中的柔情。
「袁將軍究竟是遭了誰的毒手!我槐鴻熙要將他大卸八塊!」
槐鴻熙站定之後,怒吼一聲,其聲震天。
「袁將軍是為了斬殺敵軍的將軍汴楚而殞命......」
「汴楚的長槍洞穿了袁將軍的身體,袁將軍也用咱們百勝軍的軍旗,將汴楚的腦袋割了下來......」
有一名百勝軍的軍士悲慟的說道,袁靖安就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槐鴻熙聞言,也能感受到當時場面的慘烈。
「你們餘下的人,送袁將軍的遺體,回青龍。」
槐鴻熙說完之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翻身上馬,眼中殺機無限。
「不,槐將軍,我們這些人還能再戰!請槐將軍帶上我們去追殺敵軍!斬殺敵首!」
槐鴻熙說完,那些百勝軍的軍士紛紛跪倒在雪地之上,齊聲請命!
「你們護送袁將軍遺體回青龍,這是命令!」
「天南國的那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槐鴻熙說完之後,立刻揚鞭,疾馳向前。
槐鴻熙的部下見狀,緊緊的跟隨着槐鴻熙。
萬馬奔騰,捲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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