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難堪的下馬威

第26章 最難堪的下馬威

「啪!」驚堂木再次拍在公案上。

「大膽草民,竟然藐視公堂,本官問你話呢,怎敢不回答?來人,拉下去重責三十!」那堂上的縣令大人見劉病已並不說話,氣得猛拍驚堂木,喊喝一聲,就要拔簽子命人行刑。

劉病已急中生智,想到古代的書生上堂來,官員以禮相待,生員見官不必下跪,生員犯法地方官須先報學官才能處理,不得像對一般百姓一樣施用刑具。急忙高聲回到:「青天大老爺明鑒,我乃書生一枚,被人冤枉挾罪,再無證據的情況下,便受杖責刑法,於禮不符,請青天大老爺三思!」

劉病已急匆匆說出這樣的話來,雖然聞之頗有被要挾的成分,但堂上的縣令聽到「書生」二字,多少還是有些顧慮了。

站在他右垂手位置的師爺連忙附耳上去,耳語一陣。

縣令那張猙獰的面容忽然閃過一絲恐慌,不過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到往常。

「逮!既然是書生,何不一開始如實稟報?這三十棍我先記在你的賬上,若本官查出此案是你所為,將加倍行刑!」

縣令也是十分知趣,拿這話搪開剛才說出口卻無法行使的杖責之令。

縣令姓蔡,名都溫,雖然是省級父母官,但他是武將出身,因為守衛邊疆抗擊匈奴有功而被賜為杜縣縣令。

來到這杜縣不足半年光景,蔡都溫雖然吏治勤奮,但他也並非以廉潔而自律的人,平素里開堂問案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常常與佃農或財主打交道,知道這裡面吃了東家吃西家,都有好處撈,也就習慣了一開堂便給予震懾,不管是肥還是瘦,先嚇一嚇再說。

不過,今日公然對書生用刑,多少還是忌憚於諫政時弊的言官。他們總是以文人為驕傲,以文人居於禮節法度的高位為榮,這種官員責罰文人的方式,還不得被他們看作是奇恥大辱,一紙紙奏章報到皇帝老兒那裡,自己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劉病已從知縣的前後反應來看,知道自己的這一想法是對的。「士農工商」的階級分化明顯,而尤以讀書人為尊。只要考取了生員,就算脫離平民階層,稱為「士」了。

士者,可以享受到優厚待遇和司法特權,即生員享受免丁糧、食廩,國家供給衣食,優厚者稱廩生,次一等為增生,初入學生員無廩膳、稱附生。政治司法特權,也附以官員以禮相待。

即使是生員犯事情重,地方官先報學政,由學政俟黜革后治以應得之罪。若訴訟小事,地方官報學政發學責懲,不得視同齊民一體撲責。

雖然此時還沒有實行科舉制,但劉病已在許家時,聞聽那些書生紛說士子應舉,已有茂才、明經、明法、賢良方正、孝廉多個科目,雖然是由權貴把持著舉賢任能的途徑,但一整套「分科舉人,考試進用」之制倒也十分明朗,也算是科舉制的雛形了。

「本官見你是一名知書達理之人,便不再用一些粗劣責罰,免得辱沒了你等士子。只要你將所做篡謀奪權之事如實講來,本官便好吃和好待你,最後送你一個痛快的。」蔡都溫見堂下跪著的人是一名士子,想必他一定是某個貴族人家,這一次公案一定會給他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

想到這裡,蔡都溫便欣欣然,心情愉悅無比。那原本猙獰可怖的面容和帶了不少的和緩色。

「大人,學生不知道所犯何罪,還望大人明鑒!」

「嘟!」蔡都溫將驚堂木猛一摔,怒喝到:「你昨夜趁著夜深人靜,在鴻固原的卧龍山的懸壁上繪製巨龍圖,此乃大逆不道,圖有違逆謀反之心,此等罪責可是要誅九族的!」

蔡都溫咬牙切齒地說到,臉上的青筋暴起,虎目圓瞪。

要知道在他的境地內抓到蓄意謀反之人,他作為堂堂父母官,也是要受到不察之罪的。好在目前已經捉到了元兇,只要稍稍在公文中做些未雨綢繆的文辭,上表稟告皇上,便能將兇相化為吉事,升官發財自然是順理成章的。

此時的蔡都溫橫下一條心,誓要將面前的書生及他的同黨一併剷除。這樣想來,蔡都溫只覺得面前跪著的書生簡直金光閃閃,宛如聚寶盆一般。

一聽到在卧龍山上繪製巨龍,劉病已心裡一咯噔,頓時感覺七上八下地慌亂。

先是懷疑昨日的夢境並非夢境,而是切切實實發生了。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還真是在那卧龍山上繪製了巨龍!

「哎!畫條龍就要被誅滅九族,古代人的思想鉗制還真是恐怖至極。」劉病已此時的心境已經不似剛才那般平靜了。

堂上的蔡都溫一看書生有些泄氣,更是來了勁頭,「來人,將呈堂證供拿上來!」

「是!」一名差役幾步到得了跟前,將來時從劉病已身上拔下的衣服一甩,便呈現了塗滿衣服的彩色顏料。

蔡都溫見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質問到:「本官問你,這些顏料從何而來啊?」

劉病已被問得一時語塞,如果說自己是從義薄閑情書畫院里拿的?抑或是跟張敞借的……剛想到這裡,另有一名差役將一把青銅鎖丟在了劉病已跟前。

劉病已登時雙眼圓蹬,因為那柄青銅鎖已經被削為兩瓣。切口平滑光亮如鏡面,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難道說昨夜並非夢境,而是真實的?」聯想到周身的疲勞,手掌處被磨出的繭子,衣服上被浸染的彩色顏料,還有昨夜的劍影重重,彩墨飛舞,劉病已心中早已瞭然了。

頓時,身體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乾癟下去。

「今晨明經張公遞貼本官,說是昨夜的書院遭遇賊人入室盜竊,丟失了價值五百兩的顏料數壇。這樣巨額的盜竊案已屬於刑事犯罪,本官怎能不加緊操辦,還地方一安寧?」武官出身的蔡都溫竟然拽起了文縐縐的學問。

言由心生,此時站在一旁的師爺頓時搖頭晃腦起來。今天早上,明經公張敞尋上門來,給他遞了一份擒拿賊人的公文。書中所言,字畫、財物倒是沒有失竊,只是丟了幾壇上好的顏料,價值也不過十兩紋銀。

蔡都溫一大早接了這公文,覺得這些文人小題大做,丟了一些顏料就大動干戈,實在提不起興趣來。再說捉賊最為難辦的差事,一則考究現場作案證據,二則探查線索,順藤摸瓜,三則捉到了賊人也敲詐不出什麼好處來,頂多杖責幾十棍,押入監牢,還要熬夜寫公案文書,一一上報,想想這些都是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但是,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人來報,卧龍山上竟有人一夜之間繪就了一幅巨龍圖畫。

他當時就被嚇得腿腳酸軟。要知道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

龍是帝王的象徵,更是九五之尊的形象,為了維護皇室與龍的威嚴,皇宮除了御龍畫師在皇帝、皇室要員及子孫的衣服上作龍形圖案外,禁止其他人隨意畫龍。又因為龍的神韻並非凡夫俗子能畫得出來,龍畫便成為當朝默許的禁忌。

有些書生會偶爾作一些龍的圖畫,但都是偷偷而為之。畫完了也是付之一炬,以免招來禍患。

蔡都溫沒想到面前的文弱書生竟然如此大膽,竟然在萬人可見的懸崖峭壁上繪了巨幅龍圖。

一想到這裡,蔡都溫就感覺脖頸發涼,生怕朝廷中有人遞了摺子,彈劾自己不能盡職盡責,所管轄的地面上出了違逆之徒。

他一咬牙,誓要將面前的書生撬開嘴,讓他招出他的同黨來,儘快一併剷除,好上表奏章,再尋找權貴幫忙,讓自己藉助這次風波扶搖而上。

「嘟!」驚堂木再一響起,陷入沉思的劉病已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蔡都溫見了,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來。

旁側的師爺也抿嘴一笑,目光飄向縣令,兩人正巧打了個對眼,彼此微笑不語。

師爺心中早已有了個譜兒:「這事兒要好好幫老爺運作一番,好讓老爺知道我韋淡可不是吃白食的。」

自從老爺上任以來,他幫老爺出盡了壞主意,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鬧,略使敲詐,至於大官福祿,他還未嘗得到機會。而今日之事,讓他覺得,大放異彩的機會終於來了。

鴻固原,卧龍山。

此時的小山丘被官兵包圍。

包圍圈外,圍滿的群眾達數萬人之多。

今晨起,自達有人發現了卧龍山上被人塗了巨龍畫,消息便不脛而走。先是杜縣的文人騷客慕名而來,當他們看到巨龍栩栩如生后,無數的詩篇開始被寫作出來。

一時間,卧龍山下成為賽詩會的專場。

詩篇被傳入縣城,不少小商販得了擺攤營生的先機,紛紛帶著傢伙驅車趕來,造台擺鍋舞動碗筷瓢盆,將這平日里極為清凈的卧龍山下變為繁鬧集市。

文人騷客們的詩歌一首接著一首地創作出來,評判官們越來越覺得詩作的難度愈加高了。為了佔得頭籌,文人騷客們使出渾身解數,甚至將這卧龍山的巨龍圖吹捧為神龍降世,為的是普度眾生,解救天下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

百姓們平日里才不管那些文人騷客的什麼神作,但是如果有人寫的是有關他們的事,訴說的是他們的心聲,他們自然就有了心動。

得了被文人騷客傳頌為神乎其神的詩作,百姓們開始紛紛奔到卧龍山下,一睹這條能拯救天下百姓的神龍的神姿。

「高天浩浩白雲舞,神龍降世救民庶。驚雷閃電破雲出,大雨傾盆洗寰宇。」

賽詩擂台上,一位書生搖頭晃腦作出一篇詩作來,頓時惹得台下的人高聲喝彩。神龍降世,正好符合他們的心裡訴求,自然就大加讚揚了。

此時,他身旁的書生將摺扇敲打在另一手掌中,踱步笑到:「啊哈哈,文山兄,你這詩作牽強附會啊,抬頭看看,晴空萬里,哪裡來的驚雷?又哪裡來得大雨傾盆?」

他手兒一指天,陡然覺得一股狂風大起。

眾人驚訝地循風一抬頭,便見天邊滾來一層又一層的黑雲來。

「快看!烏雲!」

一些商販們趕忙放下手中的傢伙,開始迅疾地搭建雨蓬。

而那些百姓則四處逃竄,尋找著避風避雨的地方。

只有那些書生還有那些看客仍舊舉目瞧著難得一見的壯觀場景。

霎時間,烏雲便席捲了漫天。

「轟隆隆……咔嚓!」

一聲驚雷下來,大雨傾盆而下。

這些士子們才丟盔卸甲一般,舉著扇子遮擋著大雨,去尋找避雨之所。

當原本聚滿人的場地空閑下來,大雨驟停,又一陣風起來,烏雲被捲走,朝著杜縣飛奔而去。

但雷聲依舊滾滾不止。

不相信眼前一幕的人紛紛從雨棚里出來,舉頭瞧見天空恢復了萬里晴天,頓覺神奇不已。

「快看!神龍活了!」

有人大喊一聲,便將其餘人的目光鎖定了卧龍山。

此時,卧龍山上雲霧繚繞,仙鶴飛舞。被陽光一照,雲蒸霞蔚,紫光萬丈,宛如仙境一般。而那幅巨龍圖似乎活了一般,在裊裊雲霧中,若隱若現,那雙明目似乎眨了幾下。

那些眼尖的人看了,頓時嚇得雙腿癱軟,滾了下去。

「神龍活了!神龍活了!」

不少人瘋了一般,呼天搶地地邊喊邊磕起頭來。

這樣的神秘感言如同能瘟疫一般,迅速傳染開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也順勢跪下來磕頭。

卧龍山下,數萬人跪拜的壯觀場景,讓剛剛聞訊趕來的史游、張敞等人大為驚異。

「裊裊雲煙生,仙鶴挽霞飛,神龍若低吟,真的是一幅壯麗畫卷啊!」張敞見此景,大為讚賞。

站在他身後的陳遵一眼瞧見了崖壁下的幾個木桶,驚叫到:「老師,您看我們的顏料桶竟然在那兒!原來是有人盜了我們的顏料,畫了這幅巨龍圖!」

陳遵小子這麼一喊,眾人才從巨龍圖畫上往下移動,赫然見到了那幾個丟失的顏料桶。

「果然!找到了畫龍之人就找到了盜竊我們顏料的賊人了!今日一早我就寫了狀紙文書遞交給了知縣,想必一定能抓住那個賊人了!」張敞憤怒地攥著拳頭,高舉著抗議到。

「什麼?你寫了狀紙?區區幾罈子顏料,老夫再買了給你送去便是,何必大動干戈!依我看……」史游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頓時張嘴啞然,話到嗓子口卻說不出來。

張敞一聽到他的啞然話語,慌忙扭頭看去。他最擔心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由於一時激動而嗝屁了。

不過,一眼看去,卻看到史游老者滿臉的驚訝。

「史老,您……」張敞詢問到。

「你看那崖壁上的落款……」史游舉起了狂抖不止的手兒遙指卧龍山上的巨龍圖。

「寫的什麼?」太遠了,張敞根本看不清崖壁上的小字。

而史游卻因為年老花眼,瞧見地真真切切。「那落款竟然是劉病已,號小俊!」

「什麼!」張敞和陳遵頓時驚訝地喊叫起來。

窗外雷聲滾滾,心內浮浮沉沉。大罪大過大責大難,俱已呈現。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命不久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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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絕橫才劉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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