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父子倆又隨便聊了聊公司的事,以及最近新上市的幾隻股。兩人你來我往的說著,鍾熠說時語調平穩可說出來的問題卻很獨到直切要害。

鍾樹鋒對這個兒子,是十分滿意的,眼角都帶著欣慰與讚賞的笑意。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鍾熠都是優秀的,他把人生的每個階段都完成的很出色。

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對這個兒子有些愧疚。這些擔子,不應該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就一股腦的全壓過來,但為了整個鐘家總是沒辦法。

鍾樹鋒無聲嘆了口氣,再開口時竟多了幾分蒼老,「程家這幾年發展不錯,市值漲了有好幾番。」

他話說到這,適時的停下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鍾熠。而鍾熠眸色平靜,像是及其耐心的聽著。

鍾樹鋒有些無奈,他這個兒子這幾年練得越來越老成沉穩,他竟然已經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得自己將話接下去,「程家有個姑娘你們年紀差不多,年輕人沒事多走動走動。」

鍾熠心裡咯噔一聲,過了幾秒像是聽不懂一樣,懶洋洋的笑了下,「我哪有沒事的時候。」

「別在這跟我打太極。」鍾樹鋒氣笑了,「沒時間就給我擠出時間!」

鍾熠眼底一片幽暗,輕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置可否。反而看著棋盤不緊不慢的問,「再來一局?」

鍾樹鋒憤憤的擺手,「你心不在這,下多少盤都沒意思。」

鍾熠嘴角帶著些溫淡的笑意,可垂眸時,眼底卻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

一副沒下完的棋局靜靜的擺在桌面上,早就沒有了翻盤的機會,勝負已定。

……

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鍾熠將車開出別墅,駛出一段距離后,在路邊停了下來。

他眸子有些沉,靜靜的看著一側枯枝,衰敗蒼涼死氣沉沉。他雖只是這樣坐著卻讓人沒有來的感覺有些冷峻與壓迫。

忽然想起,當年在機場接小姑娘回來的時候,枝丫茂盛生機盎然,耳邊全是她說不停的話。他眼中隱隱滋生了些許的笑意,可還未到達眼底卻又無端生出一股煩躁來。

他人往後仰,抽出根煙,咬在嘴裡點上。修長的手指微屈,指尖自然下垂著,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白皙的手背上隱隱看出條條筋絡來。

讓人覺得無端的性感與禁慾,他連抽煙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矜貴。

朦朧的煙霧中,他的思緒有些放空。難得的放肆自己,第一次去認真思考那晚夢的背後蘊藏的寓意。

——女孩纖細的腰肢,修長勻稱的腿,線條流暢而又圓潤可愛的腳踝,白皙的皮膚誘人的纖薄蝴蝶骨,像是混沌初開時萬物最初的美好與純粹。

這很荒謬,鍾熠在夢裡和自己這樣說。他今年二十八歲,不是十幾歲初入青春期的毛頭小子。

可女孩安靜的趴在那裡,乖的不像話,那種寧靜的美好與純粹讓他忍不住上前去看清她的臉。

夢裡,他似乎也真的這樣做了。

可當他真的一寸寸掠過那美好,看清那張臉時,讓他驟然轉醒。鍾熠坐起身,眼底沉入深淵。他目光淡淡的向下掃了掃,面無表情的下床走進了浴室。

淅瀝瀝的水聲,竟然和當天那家酒店裡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女孩影影綽綽的身形,在腦子裡揮之不去,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犯罪。

電話在這時悄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鍾熠平靜的看了眼手機,看到顯示時竟被煙嗆到,他悶聲咳了幾聲,這才將電話接通,靜靜的等著那邊的人開口。

「哎,最近忙不忙,有和我家那小孩聯繫么?」懶洋洋的男音從電話那頭傳出。

鍾熠拿著煙的手微微抖了下,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尷尬與……羞愧。過了幾秒,才淡淡的開口,「有點忙,怎麼了?」

「前兩天和她打電話,覺得她怎麼有點不太對啊,人有點蔫。」沈柏川說話時尾音總是有些上揚,即使說正經事也顯得漫不經心,「哎,你幫忙看著點,看她是不是悄悄搞對象了。」

指尖燃了半截的煙不自覺的掉落,鍾熠眸色微深,人坐了起來,聲音無意識的有些發緊,「什麼?」

沈柏川沒聽出他的不對來,繼續道:「我們家那小孩你也知道,從小就乖的不像話,現在的男孩可能甜言蜜語了,你盯著點可千萬別讓弦星被人騙了。」

鍾熠眼底有無數情緒翻湧,最後卻又如浪潮褪去般,最後歸於平靜。在開口時,他已回復往日的沉穩,淡聲道:「行啊。」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掛電話時沈柏川忽然想起什麼,說:「你嗓子有點啞,沒事多喝菊花茶,敗火。」

「……」普通的一句話,聽到鍾熠耳朵里卻有種被「受害者」家屬興師問罪的錯覺。他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淡聲道:「掛了。」

這通電話讓他更加煩躁,煩躁的心口有些發悶。他下意識的去找煙,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煙已經從指間滑落,只剩下燃盡的煙蒂。

鍾熠深吸了口氣,拿出手機翻到和季弦星的聊天記錄。消息還停留在一周前。

[季弦星]:華貿那裡新開了一家店,有時間我們去試試呀。

[鍾熠]:最近在出差,等等吧。

[季弦星]:好吧嘆氣/jpg

再往上,斷斷續續全是這樣類似對話,被他以各種出差工作忙回絕。

所以那段時間,小姑娘是失戀了心情不好,想叫他出來卻因為他自己的無法面對而故意推脫,那她得多難過啊。

小姑娘不怎麼愛哭,上次傷了腳也只是眼淚在眼眶打轉。可那個模樣更讓人心疼,那個樣子和夢裡的某些畫面再次重合,他不由的全身有些發緊。

他眉頭微皺,將一些不該想的東西摒除掉。

那她這次有哭么?

鍾熠眉頭蹙的越來越緊,她到底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他又去翻了翻季弦星的朋友圈,希望找到些蛛絲馬跡。可他點進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許可權被她改成了僅三天可見。

鍾熠心下一沉,將電話撥了過去。十二月的冷風吹著,卻讓他失了耐心,直到電話自動被掛斷,也沒人接。

事情似乎還很嚴重。

他舌尖輕抵了下牙齒,給李項明去了下電話,「安排一下去江大的演講。」

李項明有些微楞,這種演講鍾總向來不參加,之前來電話時也推諉了。可此時鐘總語氣間是少有的急躁與嚴肅,讓他嚇了一跳,沒敢多問的便急忙說好。

-

季弦星還真不是故意賭氣沒接電話,今天是比賽的最後一天,早上十點積分統計結束,他們隊毫無懸念的取得了第一名。

原本以為這就完事了,幾個人都想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沒想到他們被人帶著簽了一個又一個文件,簽的季弦星整個人都要炸了。

什麼玩意,事這麼多。

這場比賽是江大組織的,最後一輪淘汰只剩下五十個隊伍時,就把這五十組隊集中在了一起,在江大專門的項目基地里。

中午又急急忙忙的和前五名的其他選手以及主辦方一起吃了頓飯,期間大家都對第一名這對抱有敬佩之心。

他們這些人也是各個學校的頂尖了,平時誰都不服誰。可這次真的被這漂亮的布局和沉穩的空場給炫住,開始都已經是宋正初帶隊,後來才知道是季弦星。

美的沒話說,去當明星都可以,能力還這麼強,簡直是女王。

季弦星被這些人東問西問的,以前她冷漠對待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走了,可是現在是一群人,她還真被拖住了,連手機都沒時間看。

吃完飯後,還有一個頒獎儀式。

他們到了禮堂時,被下面坐的烏壓壓的人群下了一跳。不就是個小儀式么,可這下面少說有幾千人了吧。

饒是季弦星都有點懵,不過她什麼場面沒見過,在這麼多人面前發言倒也不虛,就是有點煩。

這麼多人,不知道還要搞什麼大陣仗,看來早回去是不行了。

等他們坐下后,才知道後面還會有個演講,請來的是哪個大公司的老總。季弦星沒興趣低下頭抽空看了幾眼手機,竟發現有一個鍾熠的未接。

這個狗男人,在徹底失聯一周、間接失聯半個月後,終於想起還有她這麼一個喘氣的大活人,知道給她打電話了。

不要和瞎子生氣,要關愛殘疾人。他一個瞎子能回復消息,打個電話不容易,要理解。

這樣一想,心情到還真的愉悅了點,季弦星一邊給自我洗腦勸自己冷靜,一邊慢悠悠的將電話回撥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這句話來回重複了五次,季弦星那點好不容易的愉悅逐漸消失清零,即將走向黑化。

「……」

季弦星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髒話,面無表情的將手機放進了口袋,環抱著胸,暫時失去了世俗的那些慾望。

儀式正式開始,董校代表五校校長發言足足說了將近一個小時,季弦星坐在那裡昏昏欲睡,到底是二十天的一場比賽,就算是她在那麼多頂尖學生里脫穎而出,也是要耗點心力的。

她睡著睡著,忽然覺得聲音停了下來。她下意識的睜開眼,見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還未睡醒,原本狡黠明媚的眸子此時全是茫然,水汪汪的像是一隻小奶貓,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把一圈同學看懵了。

有的男生已經控制不住,小聲說著,「卧槽好他媽可愛啊!」

「這也太乖了吧!」

「這神顏真的愛了愛了,姐姐看看我!」

即使相處過一段時間的阮薇薇,在這種顏值暴擊也懵了半天,才堪堪緩過來,小聲提醒道:「校長讓你上去發表一下第一名感想。」

季弦星站起來,目光還是有些發散,看上去又萌又軟,讓人想欺負。

她一路走過去,人也醒了七七八八。只不過她每次睡醒,思維都有些慢,此時並不想講話。

董校知道面前女孩是誰,當初因為季弦星那位親自打電話過來,拉著全校上了半個月的思想素質教課可,那人才堪堪滿意,答應捐的實驗樓沒出岔子,也是仗著這份關係才能請來那位來講座。

而小姑娘也確實厲害,專業課總是第一,現在又得了第一名。

人也看上去乖乖的,現在站著不說話,眼底有些茫然,看上去有些害怕。

他和藹的鼓勵道:「季同學放鬆的暢所欲言,簡單的說說你是怎麼拿到第一名的或者拿到第一名有什麼感想么?」

季弦星拿著獎盃,輕掀了下眼皮,「沒有,除了第一沒有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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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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