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要娶妻了,九如

二、我要娶妻了,九如

「醒了。」

等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的強度后,他也看清了來人是誰,正是上元節時他驚鴻一瞥的男人,甚至不好的預感瞬間如潮水席捲他全身,掩於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其上青筋直冒。

顧遠寧想要張嘴說些什麼時,卻感覺到喉嚨處有一陣如火燒過的灼燒感,就像是許久未曾飲水過一樣。

「嘖,你長得可真是好看,不過若是能不要那麼瞪着本官,說不定本官會更喜歡你。」臉上掛着一抹冷笑的林言歡走到他的面前,並伸出手桎梏著男人的下頜,只覺得心裏的毒汁也在不斷的往外咕嚕咕嚕冒着。

「你想要做什麼!」許是室內的溫度過於曖昧,以及她手放的位置莫名令他心生恐懼。

「我想要做什麼,自然是想|干|你。」青年曖昧的湊近,並吻了下他的髮絲。

陡然聽到這一句虎狼之詞的顧遠安瞬間忘了恐懼,反倒是一張臉變得忽青忽白,就連那些脫口而出的粗話都不自覺的消弭於喉間,唯那抓着身下錦被的骨節攥得泛白。

也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道敲門聲,「大人,殿下說是讓您到雅竹軒一趟。」

「嘖,算你小子好運氣。」林言歡冷嗤一聲,隨放開桎梏着他下頜的手,臨走前還嫌髒的不忘用帕子擦拭剛才碰過他的手,完全當他是什麼噁心的穢物般。

「記得看好人,若是教人跑了,你們的腦袋上的東西也甭要了。」隨着青年的一聲輕嗤,那扇門再一次被關閉,並且外頭還傳來了落鎖之聲。

直到那人遠去許久,屋內的顧遠寧方才鐵青著臉回過神來打量著周圍環境。

身上蓋着的錦被是由那素有一寸一金美稱的雲錦為綢面,天青色雪蓮紋帷幔此時被別在蓮花銅鈎上,小巧的圓形鏤空香薰球不時散發着淡淡幽香。

不遠處的圓形梨花木螺青桌上則擺放着一碟許是昨夜新拿來的,並被咬了一口的凍梨,連帶着那水都化了正往下洇濕著那方月青青蟬翼,而那飛燕榴紅玉立屏風后則擺放着用以方便之物,未曾來得及關上的衣櫃里也掛滿了那清一色的淺色衣物。

屋內雖不大,卻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連這所用的皆是百金貴重之物。

他直到現在都仍不明白她綁他來此到底所為何事,甚至還將他像女子一樣囚禁在屋內,顧遠寧突然聯想到她前面說的那句污言穢語后,一張臉瞬間再度鐵青開來,指尖攥得掌心瘀青一片。

而他現在,只希望他的好友能早一點發現他失蹤一事。

而前面離開的林言歡在前往雅竹軒而去時,不忘整理面部上的細微表情,方才不至於令人看出半分端倪來。

雅竹軒並未是府里的任何一處院落,而是長安城中的一處茶肆,往日間多為招待達官貴人。

等林言歡踏進內時,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那身着青蓮色直襟長袍,蹀躞上佩白玉佩並正背對着她的男人時,連她心口處都莫名的漏了一拍。

「殿下今日怎的有空邀九如來此處飲茶。」青年唇角上揚,眸中含笑。

「若是孤再不來,指不定九如都得要忘記了孤這個主子。」一聲冷嗤至男人唇邊溢出,滿是帶着無盡冷諷。

而原先背對着她的男人也轉過了身來,好令人能一窺那廬山真面目。

眼前的男人雖長了一張可親的娃娃臉與杏眸,甚至因着眼尾下垂而給之添了幾分無辜感,卻無一有一人因他的相貌而對他有所輕視。

「奴哪怕是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殿下的,何況奴前些天不是在處理一些案件嗎,這才忙得沒有時間去尋殿下。」臉上掛着一抹笑的林言歡走了過去,像極了一條朝人搖尾乞討的狗。

「如此最好,若是哪日被孤發現九如在府裏頭養了什麼不三不四的玩意后,孤可不見得會心軟。」男人伸手摩挲着她的下頜處,漆黑的眼眸中滿是帶着沉沉笑意。

「奴自從被殿下買下的那一日起便是殿下的人了,又豈會做出惹殿下不喜之事。」林言歡踮起腳,正好吻上了男人的喉結,一隻手則摟着他的精瘦的腰肢不放。

「難不成那麼久了,殿下還信不過奴的忠心嗎。」話里話外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嘲弄。

「可那狗,若是一條躲在暗中時刻準備弒主的狗呢。」男人似乎很享受她的小言討好,脖子微揚,手指則穿插.進她那一頭被打散的海藻墨發中。

忽地,男人薅着她的發來到窗邊,眼眸陰翳問,「可知那是誰。」

「兵部尚書家次子。」林言歡強忍着疼意扭頭往窗外看去。

只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有一名身着水色長袍的少年與一群好友有說有笑的走過,亦連周邊都瀰漫着少年意氣風發的味道,而她也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問她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看出了什麼端倪。

「模樣長得如何。」

林言歡弄不清他想要問什麼,甚至是知道了什麼,只得斟酌了一會兒,方道:「不過中上之姿。」

「哦,那麼不知孤的這張臉在九如的眼中又能打得上幾分。」晏謝沉從身後摟着人,下頜擱在她的肩上冷笑不已。

「殿下是天之驕子,那人不過是凡夫俗子,二者有何可比性。」何況還是一條毒蛇和一個人。

「九如這話倒是想兩邊都討好。」晏謝沉似乎極為不滿她的回答,就連那音量都漸冷了幾分,更將原先的

懷中人厭惡的推倒在地,彷彿剛才的柔情蜜意不過就是一場假象。

「奴說的一字一句都發自肺腑之言,何來的兩邊討好,反倒是那麼久了,殿下仍是信不過奴的忠心嗎。」她並未起身,反倒是任由自己摔躺在地。

莫名的,男人盯着她那雙不曾作假半分的淺色眸子,悠悠來了一句,「孤要娶妻了,九如。」

「是嗎,那奴便先恭喜殿下。」林言歡羽睫半垂,竭力的控制自己露出剎那的落寞。

「九如聽到孤娶親后難不成就那麼高興嗎,還是說跟着孤的這幾年委屈了你。」不知哪一句話惹得晏謝沉陰沉着一張臉半蹲而下。

一隻手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臉,一隻手則薅着她的發強迫着她抬頭與他直視,漆黑的眸中滿是刺骨寒意,甚至他在等,等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殿下娶妻奴自然高興,畢竟那麼多年了,殿下的身旁也得要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着才是,而且奴跟着殿下的這幾年裏並未覺得有何委屈的,應該說是感激才對。」

何況若非是眼前人將她救下火坑,她怕是直到現在都仍是待在那座青樓里,成了一位往來迎送的花娘,若是運氣好一點,也不過就是被一達官貴人買下當妾室,要麼就是養在外頭當外室,最後更是老死在一方宅院中。

永安年間,綠池紅菡萏碧羅傘的六月盛夏。

彼時間還是一個小蘿蔔頭的林言歡還不叫這個名,她叫林安然,寓意平平安安,健康順然一生。

更因着她家在嶺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而她更是家裏頭唯一的一個寶貝疙瘩,連帶着她自小也是金堆銀砌養出來的主。

六歲那年,她還在家裏玩沙子的時候,父親神秘兮兮的從外面領進來了一個模樣生得唇紅齒白的少年,對她說。

「安然,爹爹給你找了一個童養夫,你看你喜不喜歡。」

「小姐好,我叫子言。」少年接觸到她不喜的目光時也不惱,反倒是對她露出一個白齒森森的笑意,連帶着她的心頭莫名發悚,總覺得這玩意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並且就如她所料想的那樣,那人確實不是一個好東西。

在她剛滿十歲生辰那日,外頭突然闖進了一群官兵,說是父親與他國勾結意圖謀反,不由分說的將林府偌大的家業給抄了,在這短短的一天變故里,她不但親眼目睹了父親為了給她逃生的機會而死在原地,更目睹了母親吞金自殺的一幕。

「安然快點跟我走,不要哭了。」而他們二人就被藏在林府裏頭的一處狹小暗道中,捂着她嘴的是那一同被塞進來求生的張子言。

直到他們順着那條小道跑出林府後,便見身後的衝天火光而起,連帶着天邊的晚霞都不如那場火來得耀眼。

「安…安然現在就只剩下你了,你不能…不能扔下安然好不好。」哭得眼眶鼻尖紅紅的林言歡扯著比她大五歲的童養夫袖口,彷彿就是抓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好,我不會丟下安然的,所以安然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張子言抬手為她拭去眼角淚痕,怎麼看都是一個擔心妹妹的好哥哥。

因為嶺南一帶已經不安全了,張子言便帶着林言歡一路乞討到江南。

林府被滅門時是在金秋九月,而現在的江南則是寒風刺骨的十二月。

因着他們二人身無分文,加上又是半大的孩子,在進了城后便尋了一處蛛網密佈的破廟落腳。

許是她已經連續兩日肚子裏頭都沒有進過食物,等她餓得實在難受,想要出去乞討的時候,身旁的張子言先一步按住了她的動作,輕聲道:「安然可是肚子餓了。」

林言歡剛想回話,可她的肚子卻先一步唱起了空城計,連帶着身旁的少年都忍不住有些發笑的揉了揉她的發,溫柔道:「安然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好,那你記得回來。」許是突逢大難,連帶着她都帶上了一抹死氣沉沉的味道,整個人更是瘦成了只有一把骨頭的大頭娃娃。

連帶着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像根菟絲花緊緊攀附着身旁的童養夫,只因她記得爹爹說過,這童養夫日後就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放心,我馬上就會回來的,記住乖乖在這裏等我不要跑去哪裏。」

「好。」林言歡以為童養夫是打算去給她找吃的,連忙乖巧的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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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黑心肝的童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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