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寧母的電話
寧檬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眸光閃爍，帶着隱隱的期待按下了接聽鍵，「喂？」
「檬檬呀，是我，媽媽。」寧媽媽疲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寧檬心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出傷口，一向強勢的媽媽，何時這麼蒼老了？
「嗯，我知道。」寧檬只是低垂著眉眼，輕聲應着。
「你這孩子，回國那麼久，也不知回家看看，」寧媽媽的聲音帶着隱隱的責備，「明天有空嗎，你哥哥過生日，回家來吧。」
哥哥過生日？
她們寧家，還記得自己嗎？
思及此，寧檬心裏的溫情漸漸冷了下來。
「媽，有蛋糕嗎？」寧檬突然問了一句。
「什麼？」寧媽媽沒有反應過來。
「哥哥過生日，有生日蛋糕嗎？」寧檬重複著。
「有啊，當然了，過生日哪能沒有生日蛋糕呢？」寧媽媽感覺莫名其妙。
「原來過生日要有生日蛋糕，」寧檬輕笑着，可那笑里卻沒有半分暖意，「我小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過有生日蛋糕的生日呢。」
「……」
感受到對面的沉默，寧檬唇角的笑意越發冷了幾分，「媽，您不記得了嗎？」
「檬檬，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嗎，你現在不也長大了嗎？」寧媽媽說道，語氣里若有似無地，都是在責備寧檬斤斤計較。
是，她也長大了。
沒有蛋糕的孩子，也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現在她可以給自己買好多好多蛋糕，只是，她再也不喜歡蛋糕了。
「哥的生日，我不會回去的。」
叫她回去做什麼？像個局外人一樣看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嗎？
「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寧檬收斂了自己狼狽的委屈，朗聲道。
「你看你這孩子，能有什麼事，還不是盼着你回家嗎？」寧媽媽小算盤被戳穿，卻仍舊面不改色道。
「哦，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掛了。」寧檬面無表情道，若不是有求於她，她媽能給她打電話？
當年她剛出國，語言不通也不認識人，日子過得清苦的時候，怎麼不見她家打電話盼她回家？
「別，別，別掛，」寧媽媽見騙不過寧檬，只好實話實說，「你不是有個朋友在宋氏做人事嗎，那可是個大公司啊，你看，你能不能把你哥哥也弄進去？他現在這工作，工資太低，還總加班……」
「我怎麼給他弄進去？」寧檬聲音沉了下來，「媽，你當你閨女是誰？」
「檬檬，媽聽說，這宋氏總裁可是一直單身呢，青年才俊，」寧媽媽還不死心，「你看你這麼多年一個人也不容易，不如拖你那個朋友的關係，和你哥一起進宋氏工作，近水樓台先得月，你也趕緊趁年輕……」
聽到母親提及那人，寧檬像只受驚的貓咪，趕緊掛了電話，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怕被周傳韻和最最發現自己的崩潰，只好無聲哭起來。
寧檬想起六年前。
因為父母要給哥哥買房子，不願意讓她出國讀書，她卻長這麼大第一次忤逆父母的意思，獨自出了國，其間辛苦不表。
那會兒是她和家裏關係最僵的時候，因為，她沒用啊。
寧檬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關愛，是她拿了獎學金給家裏寄去一部分的時候。
那時候她想，為了哥哥的房子，父母一定過得很拮据。
然而，後來一發不可收拾。
隨着寧檬越來越有出息，她被寧家人「想念」的次數就越多。
寧檬剛懷孕那會兒，害怕又糾結，那時只有周傳韻一個人陪着她。
她不知道該不該生下這個孩子，她來自一個糟糕的原生家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具有完整的愛人的能力。
可是當她感受到第一次胎動的時候，她當即就決定生下最最，她才明白，愛是本能。
寧檬有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之後，恨不得將自己能夠摘到的全世界都給他，就越發恨父母的狠心，可她沒有辦法從那個糟糕的家庭中抽離出來。
他們畢竟，是她的家人啊。
最最長大一點后也愛吃蛋糕，寧檬不由得想，最最這點像她，那，最最除了那雙漂亮眉眼，還有什麼特質是像，那個人呢？
那時的寧檬還不知道，最最的霸道和聰明來自宋庭安，而乾淨和純良來自她。
前者能讓最最成為更優秀的人，而後者，卻能讓他成為最幸福的人。
不久，寧檬就平靜了情緒，畢竟這麼多年，她也學會和這些壞情緒相處了。
此時，周傳韻敲門進來，要拉着寧檬出去玩，說是幫她慶祝找到了工作。
周傳韻的慶祝，從來都是去酒吧，以往的寧檬肯定會拒絕，但今天她不想，白天的事情她需要酒精麻痹。
寧檬幾次動了動嘴唇，眼眸里微光閃爍，她想問問周傳韻，關於……關於那個人，周傳韻是否知道了什麼。
最終還是沒敢。
她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去面對六年前那晚發生的事。
作為一個接受傳統教育，並且骨子裏矜持保守的女孩，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當晚的衝動和任性。
這些年來，每每看到最最那雙與他極為相像的眼眸，就覺得愧對兒子，畢竟因為她的原因，讓最最的成長中畢竟缺失了父親的陪伴。
而此時的寧檬卻還從未想到，讓一個父親缺席孩子的成長，這對那個男人來說，又是否公平？
所以寧檬不敢開口問周傳韻，她怕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之後，自己就要將當時的事情和盤托出。
她害怕面對當時的自己。
她就像一隻怯懦的小貓咪，慌張時，就將自己流體般的身體塞進小小的紙箱裏，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避。
昏暗的酒吧內，曖昧的燈光閃在大家的臉上，映出年輕的男男女女，精緻的妝容和謔弄的笑容。
能來這裏的，都是能玩得起的。
寧檬走進門去，被那搖晃的燈光閃到了眼睛，她下意識地伸手擋了擋，柳眉微蹙。
募地，透過五指間的縫隙，她看見了她最不想見、卻總要面對的人，心緒一瞬間翻滾出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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