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晏菲菲之死

說到這裡，晏菲菲拿出自己的眼線，細細的開始給自己畫起來。

芳嬸有心提醒對方懷孕不要化妝的話，在喉嚨裡面轉了個圈，最終還是咽了下去，畢竟今天晏小姐難得心情這麼好，化妝就化妝唄，大不了等會她再幫忙把對方的妝容給卸了。

晏菲菲畫好了眼線，又對著鏡子看了看，似乎比較滿意的樣子，然後這才繼續剛才停頓的話，道：「男人這種生物，是多要面子的啊，可是我爸爸就是笑呵呵的，一點不介意的模樣！他畢竟不介意，反而還在眾人面前說，他娶了一個好老婆，能幹的老婆之類的……甚至我媽媽因為生我的時候傷了身體，不能有孩子了，我爸爸都一副絲毫不介意的模樣。」

「如此的好男人！」

「我當年就想啊，我以後也要嫁這樣的男人，哪怕對方沒本事，只要能無條件的對自己好，那就夠了！只可惜……」

「……可惜什麼？」芳嬸實在是好奇，忍不住接了一句。

「可惜啊，我看上的男人，什麼都比我爸爸好！」晏菲菲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塗抹的紅艷艷的雙唇微微一笑，透過鏡子看到這一幕的芳嬸，莫名的心中顫動了下。

「晏、晏小姐，其實先生對您也不錯，再說了，先生這輩子只怕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

「出去！」

芳嬸不料晏菲菲突然翻臉，磕巴了下，道：「晏小姐，對不起！剛才，剛才是我說錯話了。」

聽到芳嬸的道歉，晏菲菲臉上的冷色淡了幾乎，她回頭看了看芳嬸，那算被畫的格外大的眼睛，亮的令人心生恐怖。

「晏、晏小姐……」

「……罷了，你不過就是個保姆，我跟你計較什麼？」晏菲菲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然後繼續給自己化妝，只是這一次，她不再說話了。

這麼一沉默下來，芳嬸反而愈發有些不安，她想了想，正想要開口，突然就聽到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快走幾步，看到手機上面的「母親」兩個字，趕忙向晏菲菲道：「晏小姐，是您的母親來電。」

「……嗯，我知道。」

「那、那您要接聽嗎？」

「不用了，你下去接一接我的母親吧。」

「呃……」芳嬸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一事實，這位晏家前主母，今天要過來？

「對了，我的父親應該也會一起過來。我父親這人對我母親究竟是不是真感情我不知道，但是對我倒是還不錯的，所以我既然說了要見他，他就一定會過來的。」

這話……這話什麼意思啊？

芳嬸覺得今天的晏小姐真的反常的厲害，以至於這說話都有點讓人聽得雲里霧裡的。

「芳嬸？芳嬸？」

「……晏小姐，您請說。」

「我父親和母親才離婚，兩人必然不會一起到，所以，如果只是來了一個人，你便等等，等到兩個人一起到了……再給我電話，知道嗎？」

「呃？好的，晏小姐！」

「不用打通，只要響三聲掛斷便是，知道嗎？」

「……好，好！」

「那就想下去等一等我的父母吧。」晏菲菲說著轉過頭，對著芳嬸擺了擺手，示意她快點去。

芳嬸有點不放心樣晏菲菲一個人留在屋裡，可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房間裡面不該有的東西都已經收了起來，就連廚房裡面的菜刀這些，都是用過鎖在柜子裡面的。

「那，晏小姐，我就先下去了。」

「好，去吧。」

目送芳嬸關門離開后，晏菲菲又繼續化妝，只是這次本來及時收尾了，在最後檢查了下自己的容顏后，她又給自己噴了噴香水，然後這才慢條斯理的進卧室換衣服和鞋子。

換好出來的時候，手機再一次響了。

這次晏菲菲沒有無視，而是一邊接聽了電話，一邊走出了房門，往天台而去。

這棟樓的天台，向來是開放的，據說在天氣好的時候，還有不少情侶在天台上面相擁數星星。

晏菲菲當然不是要上去數星星，她踩著許久沒穿的高跟鞋，不慌不忙的走著，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但是去很穩當，她一邊走，還一邊說：「媽，你知道嗎？我原來一直覺得你最愛的是爸爸，你為了爸爸犧牲了那麼多，甚至……連一直喜歡你的靳叔叔都放棄了。可是我現在覺得，媽媽你最愛的不是爸爸，而是你自己。」

「……菲菲，你要媽媽過來，就是想要跟媽媽說著這些話嗎？」

「當然不是！」

年晴晴聽到否定的答案，倒是滿意不少，稍微一沉吟，便道：「我既然已經和你爸爸離婚，算是徹底跟晏家撕破了臉，所以預定了三天後的飛機去M國。」

「M國？」

「不錯。」

晏菲菲的腳步頓了下，繼續往上走，她道：「媽媽的打算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對。」

「所以媽媽你今天這麼輕易答應過來看看過，其實是要見我最後一面？」

關於這一點，年晴晴沒有否認，只是道：「你現在已經嫁人，日後就又是孩子的媽媽，我已經簽書了幾個財產讓渡書，讓給你，算是你的嫁妝。日後你也能挺起腰桿好好過日子，至於那個男人……你生了孩子要是不想要跟他繼續過日子，就離婚便是。」

「那孩子呢？」

「那個暴發戶不過就是沖著孩子來的，你跟他做一筆交易，你拿錢，他要孩子便是。」

「……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晏菲菲的聲音有些飄忽，好一會她突然笑了下，道，「媽，我有過姐姐或者妹妹嗎？或者哥哥弟弟？」

「你這什麼話？你——菲菲，你是怪媽媽讓你不要孩子？」

「如果媽媽讓我不要孩子，我恐怕還要高興點，畢竟人流手術，多簡單的事情，不是嗎？可是要我生下孩子的是媽媽，結果生下孩子后，媽媽你又這麼輕而易舉的讓我交易出去……媽，我是你的女兒，不是生子工具！」

「菲菲，你怎麼跟媽媽說話的？」

「我實話實說啊！媽，你當年要是不愛我，為什麼要生我呢？生了我，你現在又想要捨棄我，是不是再過個三五年，你就會像是忘記您的外孫一樣，輕而易舉的將我這個女兒忘記？」

說到這裡，晏菲菲已經來到了天台，她推開天台的門，迎著晚風，粲然一笑，道，「媽，我知道我說再多讓你必須要記得我的話都是沒用的，可是……我會用行動讓媽媽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我啊，晏菲菲，是媽媽你的女兒，這輩子，你都沒有真正愛過的女兒！」

話音一落，晏菲菲就掛斷了電話。

年晴晴「喂喂」了幾聲，沒反應，不禁有點氣晏菲菲，可是再氣又能怎麼樣？這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雖然年晴晴最愛的人是自己，可是……對於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多少還是有不少感情的，如果不是有感情，這麼多年她又怎麼可能為對方操心？

只是這個女兒明明不笨，偏偏有時候又犯蠢，就像是晏國喜那個男人一樣，都沒弄清楚那個女人生的是不是他的種，他就輕而易舉的相信了，就因為對方一腔「真心」。

愚不可及！

感情這種東西，並不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在年晴晴看來，感情用事，真的很蠢。

可是還是那句話啊，再蠢，那也是她的女兒，更何況，等這次把該給女兒的東西給她后，她就出國了，日後眼不見心不煩，管她怎麼犯蠢也跟她沒有關係了。

晏菲菲靠在天台的牆壁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手裡握著手機，等。

這時候的時間，突然便漫長起來，漫長的讓她將她並不長的人生回憶一遍，又一遍。

然後，她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不是肚子裡面的，而是那個已經好幾歲的兒子——球球。

當年的蘇家養女的生日宴會，她被自己的父母送到了蘇家家主的床上，然後就有了球球……

她曾經恨過，怨過，最後卻只是妥協，有了一次的妥協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後——妥協成了現在的晏菲菲。

看著已經輸入的號碼，晏菲菲的手指顫抖了好一會，終究還是沒有撥出去。

既然早就覺得不參與球球的人生，她又何必死到臨頭還要去打擾他呢？他啊，是她晏菲菲的兒子，是蘇家未來的家主，他——應該有一個比他媽媽要好、要長的一輩子！

「叮鈴鈴……叮鈴鈴……」芳嬸的電話響了三聲，掛斷，像是黑白無常拖曳而來鐵鏈一樣，宣告著生命的倒計時。

晏菲菲突然間就沒什麼想法了，她慢慢的爬上了牆台，然後迎著吹過來的晚風，縱身一躍。

黑色的長發隨著紅色的裙子飄蕩在天地之間，須臾怦然墜地！

晏菲菲閉著眼睛，她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時候靳慕年的父親和母親爭吵，她陪著對方繞著京城的馬路，走了整整大半夜……

走到最後，她累了。

「菲菲……」前面的男人……不，男孩停下了腳步，微微皺著好看的眉眼，道，「我背你吧。」

「……好！」晏菲菲響亮的應了聲，就要跑過去。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球球的，他正焦急的用軟糯糯聲音叫她：「媽媽，媽媽……」

晏菲菲回頭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繼續往前面的跑過去，撲到了那個男孩的背上，道：「慕年，我們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