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劃 身世

「老闆，來碗削麵，還有這個冷盤多少錢拼一份？」

剛一進店門，吳堅就瞅見擺在透明玻璃櫃枱里的冷盤，向老闆詢問著。

「好嘞一碗削麵，冷盤八塊拼一盤，怎麼樣,來一份不？」老闆笑着回應道，他家的冷盤比周圍幾家小飯館要便宜兩塊錢，雖說盤子尺寸也比其他家的要小一些，但吃的人還是非常的多。

說完，就準備起身拿盤子去盛。

畢竟才八塊錢，問完不吃的人少之又少。

「八塊錢啊……那還是算了吧……還是就要一碗削麵就夠了。」

想想兜里的銀子，吳堅還是沒捨得點，依舊還是點他平常最常吃的麵條。

「那先找地方坐吧，麵條一會兒就來。」

說完，老闆還算不錯沒再說什麼多餘的怪話，隨手在髒兮兮的破圍裙上抹了一把，便轉身去后廚催面去了。

吳堅則進到小店裏面隨便找張椅子坐了下來，由於現在正是飯點，吃飯的人很多，他與另外三個衣衫襤褸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拼在了一桌。

看到他過來坐下，另外三人都顯得有些不自在，但由於店裏實在沒有空餘座位了，也只好如此了。

在眼神的短暫掃視過後，吳堅迅速判斷出三人是在工地上工作的農民工。

至於對方對他的判斷猜測，他則顯得很無所謂的樣子。

很快，幾縷帶着善意卻因為有些自卑的討好笑容馬上被吳堅捕捉到了。

看了對方一眼，吳堅的目光快速移到別處，心裏則沒來由的發出一聲感嘆：

「不用對我笑，老子不會瞧不起你們的，因為老子可能過得還不如你們呢！」

雖然農民工很累很辛苦，但吳堅之前的人生的確也過得很不容易。

他從小就是個孤兒。

至於他是孤兒這件事則是那個帶他乞討的老頭子告訴他的。

按老頭子的話說，是他自己腦袋一熱突發善心把他揀到的。

事後則別提多後悔了！

只可惜後悔晚了，待反應過來時已經甩不掉了。

可至於為何甩不掉老頭子倒好像沒和自己提過……

而在他長大過程中的所經歷的各種艱辛光是想想便令旁人感到后怕不已了。

直到他大概九歲、十歲時，老頭子一閉眼一蹬腿突死路旁，他才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被政府福利機構所救助，勉強上了幾年學，認了字學了些基本的做人道理，然後便開始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了。

好歹有了正經的身份證明，他便開始找工作。

不到兩年的時間換了幾份工作，卻都很不理想。直到最近半年時間他一直在一家小網吧打工。

月薪兩千多，包住不包吃。

住，住的是大house,有一百五六十平，只不過得和十七八個兄弟擠在一起住。

吃就更簡單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只不過得自己掏錢買單才行。

吳堅知道要想多掙錢，就得換份更好的工作，而好工作一般都得高學歷才行，可自己的學歷……要不自身長得英俊威猛高大也成，可瘦小枯乾一米七的身高再配上一張普通至極的大眾臉，也和剛才說的完全沾不上邊。

既然自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有踏實點慢慢來吧。

至於坑蒙拐騙，吳堅則根本不敢想。

這完全得益於老頭子當年對他一番深刻教育。

那會他還小，只有五六歲的樣子，雖然年紀不大，但生活的艱辛他已徹徹底底感受到了。

他想到不勞而獲，只是剛剛和老頭子提了提，便挨了一頓暴打。

吳堅至今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老頭子一邊打他一邊說過的話。

「小崽子，你要是敢去偷去搶，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討到什麼就吃什麼，不是自己掙到手的咱們不要！」

「你要是敢背着我吃偷來搶來的東西，讓我發現我就打死你！」

……

多番威脅的狠話外加好幾天持續不斷的暴打，令吳堅從此完全不敢再生出任何多餘的念頭了。

直到來到這個小網吧之前，吳堅一直踏踏實實地過活。

錢掙得不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少，但夠活就行。

對於前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一直居無定所以乞討為生的他來說，現如今掙的錢已經夠花了。

雖然有時候看別人穿着光鮮亮麗，出手闊綽不凡，也會在心底羨慕不已。

但對於今日的吳堅來說，更多的時候是在感慨自己的幸運，感恩生活對自己的恩寵和優待。

自己一個孤兒乞丐，能從一個小小的嬰兒活到現在這麼大，得需要多少人的幫助才能辦到？

一定有很多人都幫助過自己吧？

沒有大家的幫助照顧，想來自己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每當想到這些，吳堅的心底就會充滿暖意。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如果他不這麼想而心裏陰暗的話，早已經自殘自殺幾百上千次了。

只要能活下來就好。

能在這個世上繼續活下去就行。

抱着這個初衷，吳堅按照自己的步調開始新的生活。

不給自己設立目標，儘可能開心的活着就可以了。

要知道，和以前的生活相比，吳堅如今還能活在這個世上本身對他自己而言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因此一直以來，他從不想強求什麼，他也強求不了什麼。

直到來到這個網吧認識了小美。

小美是這個叫逍遙的小網吧的網管，而且還是這裏唯一的女網管。

她個頭不高，只將將高過吳堅的肩膀，長得卻很大氣，大眼睛大鼻孔大嘴衩大門牙大肚腩大粗腿，另外在蒜頭鼻旁長了一顆大大的黑痣。

小美平常愛把臉上的妝容畫的很重，成天叼著煙捲滿口的髒話。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在網吧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如果不這樣打扮這樣出口成臟，那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總之，是網吧的這份工作把她從一個純情小女生逼成現在這樣的。

她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委屈，有苦難言。

而吳堅則被她迷住了。

他覺得自己喜歡她。

要知道，長這麼大這還是吳堅頭一次墜入愛河。

這是他的初戀。

當初，吳堅剛來這裏工作沒兩天，小美便主動接近他，和他聊天說話。

那時候，除了小美，還沒有人主動和他說話。

漸漸地，吳堅和小美開始熟識起來。

吳堅感覺小美對自己很熱情。

她不光主動幫吳堅儘快了解自己的工作，並且很是仗義的幫他租到了離網吧不遠處的一處較為便宜的群租地下宿舍。

吳堅對小美很感激。

這輩子頭一回有女孩對自己這麼好。

他鼓足勇氣請小美吃飯，一次又一次。

小美不但不拒絕，反倒在言語中給吳堅感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就光請我吃飯啊，吃完飯我們幹嘛啊？」

「我還沒交過男朋友呢，你有女朋友嗎？」

「你比那幫人有意思多了，和你在一起時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

……

不光如此，吳堅感覺小美和自己在一起時似乎會有意無意的靠向自己，並且有時會半開玩笑地拉着自己的手調笑自己。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一種錯覺。

他只感覺一想到這些，自己就會莫名變得非常地興奮。

心情也跟着好的不得了！

於是他在上個月向小美提出想和她正式處男女朋友。

話說出口后，他很忐忑。

他怕小美拒絕他。

他不知道如果小美拒絕他，他該怎麼辦？

好在，小美同意了。

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小美在他耳旁說道。

「那我想換個手機，你能買給我嗎？」

「能！你想要什麼牌子的？還有顏色和型號都要什麼樣的？」

心花怒放的吳堅毫不打磕嘣的應承下來。

答應下來的他完全沒考慮自己的經濟實力是有多麼的差。

要知道，他自己至今也只是花了不到一百塊錢在地攤上買了個時不時就撂挑子的便宜貨而已。

不是他想艱苦樸素，實在是除了每月的正常開銷外，剩下的錢全請小美吃飯吃完了。

至於之前的存款……存款是個什麼東西？

他哪裏有什麼存款。

「我想要個水果二十一手機，顏色就土豪金那種就行。」

「行，大概得多少錢？」

吳堅對這些不是很了解，但他不傻，感覺小美說的這款應該不便宜。

「七八千八九千的樣子，最多一萬，怎麼着也夠了！」

彈了彈手中香煙的煙灰，小美猛嘬一口，十分鎮靜的估計道。

水果二十一的價位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估計這些錢應該夠了。

「我給你買，但你得等我攢幾個月才行，成嗎小美？」

吳堅回答的依舊不打磕嘣，只要能讓小美高興，他怎麼都成。

「吳堅你對我真好，等買到了我再獎勵你！那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

說完，「啵」的一聲，飛快地在吳堅臉頰上親了一口，發出了好大的聲音，然後頭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感覺著臉頰上殘留的餘溫，回想着剛才那一瞬間的情景，吳堅呆了半響方才回過神來。

「真tm廢物，剛才怎麼就不知道回親回去！自己的反應也實在是太慢了！」

回味過後，懊惱不已的吳堅便開始了他的攢錢計劃並付諸行動。

而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不要冷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