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薛動作賊快，唰一聲就撿起了手抄本，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裏捂得嚴嚴實實。

——咦？

諸葛亮雙手空空，剛抬頭就見她將《集箋論》重新塞進自己手裏，還有些意猶未盡：「沒了嗎？感覺才看了一個開頭……」

小薛頓時打了個寒噤，愈發緊張得抱住同人小本本：「我只抄了這麼多——不對！」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怎麼還看得津津有味啊？！

「在聊什麼呢，」煙鎖池塘柳也探過頭來：「嗯？什麼好東西，讓我也康康？」

小薛：「……」

直男不要過來啊！

她直接抱着書跑了。

煙鎖一頭霧水地轉回頭，聳了聳肩，問諸葛亮：「什麼書這麼神秘啊？好兄弟，分享一下？」

諸葛亮回憶了一下故事開篇內容，試圖概括：「一個叫諸葛亮的美麗少年被一個叫曹操的老男人和他的手下這樣那樣——」

煙鎖：「……好了可以了，打住，不要再說了！」

是女性向的同人小說，失策！

煙鎖面露驚恐，下意識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頓時對神秘小冊子失去興趣。

他緩過氣來，才跟諸葛亮解釋「同人」的定義：「這種東西都是人們寫出來的虛構故事，滿足自己幻想的，你可千萬不要當真。真愛粉信念要堅定，我們丞相絕對不是那種人！給我立刻忘掉那種限制級情節！」

「喔，好。」

諸葛亮點點頭，悵然若有所失：「那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啊！」

諸葛亮嘆了口氣，他還以為故事裏的主角就是自己呢。雖說主角的經歷十分離奇，也不知道為何會和那麼多男人產生糾葛，但……畢竟他現在沒有過去的記憶，對自己都一無所知，本來以為看點書能有點幫助呢。

聽他這麼一說，似乎也沒什麼參考性。

煙鎖大概是對他產生了什麼誤解，目光在虛空中遊離了片刻，然後轉回來，似乎下定決心，緩緩開口：「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口味，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既然如此，對了！我認識個賣小黃書的——是不是很驚訝，我也沒想到彼岸還有這種服務！——等我聯繫一下哈。」

諸葛亮：「？」

煙鎖意味深長地，給他拋了個「是男人，懂的都懂」的眼神，就對着自己的玩家界面搗鼓起來。

諸葛亮之前就對他們這塊花哨的面板有些好奇了，在旁邊隨意看了一眼，被五彩的文字閃得眼花繚亂。

聽書齋那位小哥的意思，彼岸的土著人是沒有這種東西的。這可能是異界人——嗯，他們貌似稱呼自己為「玩家」來着——擁有的一種能力，他們能從中獲得一些稀奇古怪的物資，相互之間能夠單獨溝通，還不受外人打擾。

後世的發明真了不起，他心想，若是有機會，希望他也能學習一下。

不多時，煙鎖打了個響指：「成了，我托朋友聯繫了，他馬上就過來。」

他說着，環視一圈：「說起來，這倒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呀。等武侯祠開門了，各種周邊產品也可以搞起來……」

一陣微風拂過，他無端打了個寒顫，聲音也戛然而止。

「薛定諤的狗」的書還堆在桌上，被風吹得呼啦啦地響，諸葛亮順手替她整理了一遍，察覺到煙鎖那邊沒了聲，轉過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書齋里的那個年輕人，抱着一籮筐書站在涼棚前，笑吟吟地望着他，好像在說，又見面了啊。

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竄出來的，煙鎖驚得後退兩步，隨即豎起拇指：「牛啊，比順風快遞還快！」

「那是，」不知名的年輕人點頭應道，語氣輕快，「要做生意的嘛。」

「你們服務業現在都這麼卷了嗎？」煙鎖微微感慨，接着給諸葛亮使了個眼色。

都是男人，別害羞了，來嘛。

諸葛亮：「……」

倒不是害羞不害羞的問題……他想着。

光天化日下推銷小黃書，是不是有點太猖狂了？

油然而生的良心讓諸葛亮略感不安，但抬眼看到年輕人大大咧咧地挽起袖子擦汗，靠在涼棚柱子上和隔壁的女孩討要涼茶喝，他又想，大夏天的，他跑一趟過來也不容易，那就……看一眼？

「這個吧，如今最熱門的，暢銷榜第一。」年輕人從籮筐里摸出一本鮮紅色封皮，遞給諸葛亮，眼中閃著狡黠的金色光芒，「欣賞一下？」

「多謝。」

煙鎖拘謹地站在旁邊觀望着。

起初，他對這一籮筐書充滿敬畏，但到底年輕，沒一會兒還是讓好奇心佔了上風。他拿起兩本小冊子，翻開封面，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

十秒后，他放下了，又拿起另一本。

剛翻了兩頁，這回反應更激烈，他像是被燙着手一般直接將書丟回了籮筐里，神情痴獃地看着空氣，突然回過神來，自覺十分失態，掩飾地咳嗽幾聲。

這的確是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閱讀的書，煙鎖下了結論，再看諸葛亮。

他依然安靜地讀著那本紅封皮，表情寧靜，波瀾不驚的樣子，反而讓賣書的年輕人有些失望，撇了撇嘴，手裏捧著那杯涼茶慢吞吞地抿著。

「好看么？」煙鎖遲疑了一下，才問。

難道是自己運氣太差，沒挑到好的？

諸葛亮合上書，遞給他。

他身上有一股特別的氣質，讓煙鎖覺得他是個非常可靠的人，出於這種信任，他接了過來。

這故事不長，煙鎖拿出做英語六級的閱讀速度和理解能力將它看了一遍，也安詳地放下了。

「如何？」諸葛亮問。

「挺……好，」煙鎖狀似鎮定地說，「我大概了解如今市場的口味了，主角某某某，團寵萬人迷，而且還是世界上最後一隻稀有品種的生物，變成人類形態后大約只有三歲半，喜歡嘟起嘴，眨眼睛，光着小腳丫噠噠地到處跑，一邊喊軍師，餓餓，飯飯。」

「……」

煙鎖繼續說：「當然，如果這個某某不叫劉備的話，或許我還是能夠欣賞這本暢銷佳作的。」

諸葛亮：「英雄所見略同。誒，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煙鎖：「嗯……」

沉默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了，委婉地向賣書小哥表達自己的心情：「當我說想看小黃書的時候，我以為……是這個黃書，而不是那個皇叔。」

小哥從善如流地：「是我的錯，我想起來了，這些大多是女性讀者預定的。我們來點猛男口味，可否？」

諸葛亮頷首道：「可。」

自古以來，讀書人的幻想無非是一個套路出來的。

被進京趕考的書生偶然救下的美貌狐狸精變成大美人來報恩。再要麼，就是窮小子與高門貴女的曠世絕戀。

儘管窮小子一無所有，但是有一顆愛她的心呀！大小姐一心一意非他不嫁，終於等到窮小子中了狀元郎，風風光光來娶真愛。

年輕人從墊籮筐的麻布下神神秘秘地抽出了一本灰撲撲的小冊子，遞給了諸葛亮。

開篇，果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落魄書生入贅丞相府，忍辱負重做小伏低，人人都可以欺負，彷彿府里一個打雜的小廝都沒了，所有的苦力活都輪了一遍。

突然間，身世揭曉！

原來落魄書生竟然是千年龍王化身，一朝顯出原形，頓時引來四海龍神朝拜，揚眉吐氣，將過去欺負他的人挨個打臉啪啪啪，真實實力竟恐怖如斯。

但是，他越看越不對勁。

只見到了夜裏，霸道帥氣的小龍王畫風突變，鬼鬼祟祟地摸上了丞相的床，趁其不備，將手無寸鐵的美貌青年按在床上，露出了「嘿嘿，男人都懂的」笑容。

等等，開頭是什麼來着……

對了，入贅！

嗯？！

良久的寂靜。

「……有什麼問題嗎？」年輕人禮貌地詢問。

煙鎖沒吭聲。

諸葛亮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過去：「猛男口味？」

他理直氣壯地回答：「真男人當然就要睡男人，有什麼問題？」

「……」

「哦對了，我叫小青。」他介紹自己，一邊伸出手，以後世禮節的方式握住了諸葛亮的手。

指尖被驟然的溫暖包裹，諸葛亮微微走了會兒神，想到方才看的那本小黃書，作者署名似乎就是……小青。

……

送走了小青，煙鎖坐在板凳上發了會呆，眉頭逐漸緊鎖。

「嘿，哥們，」他輕輕戳了諸葛亮的手臂，示意他轉過身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請講。」

煙鎖斟酌了一下，說：「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以詩論戰，以文載道，簡單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文字的力量產生的。」

「嗯，聽說是這樣。」諸葛亮應道。

「我們找名家做任務時，往往是替他們摘抄詩文，或是背誦名句，在此過程中凝聚出言靈碎片……在老玩家之中，流傳著一個小道消息，」他語速放慢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聽說，一句名詩若是被強化過一萬次——也可能是另外某個數值——就能產生具象化的力量。」

「嗯？」

「舉個例子，」煙鎖道，「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出自李白的望廬山瀑布。雖說它描寫的是瀑布湍急的一幕，但若是能成真，就會出現真正的九天銀河！」

諸葛亮順着這句詩想像了一下那幅畫面，不禁微笑：「甚是壯觀。」

「不不，我想說的重點是！」煙鎖卻沒那麼輕鬆，緊張得聲音都變了個調，「我們剛才看的那些同人小說！如果它們真的很受歡迎，廣泛傳播出去，這也是一種強化方式啊！——萬一真的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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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如何在死後的世界保護自己的清白。

亮亮：?洗馬達！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