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隔天，諸葛亮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咚咚幾聲，很急促。

剛開始，他還沉浸在夢境被打斷的倦意中，好一會兒才掙扎著坐起來。

昨晚夢見什麼來著……

諸葛亮感覺額頭隱隱作痛，按住太陽穴輕揉著，上前去開門。

正好隔壁也吱呀一聲，煙鎖打著呵欠探出頭來，明顯是剛被敲門的動靜吵醒，半擋著眼睛以適應陽光，一邊問：「這麼早，不是說要輪到我們，至少還要等兩天半嗎？我還以為今天是自由活動。」

「情況有變，朋友們。」薛定諤飛快答道，「我收到一封信，一位姓曹的公子約我們去許都第一酒樓喝早茶，有要事詳談。」

哐哐兩聲，諸葛亮住的對門也開了。

過去缺少能源，人們順應日出日落起居，但彼岸的條件與後世相差不遠，對他們來說，這時候還太早了，根本沒到正常的起床時間。

采采還穿著貓貓頭睡衣，頭挨在門邊，似乎沒什麼精神，反應都慢半拍：「曹公子，哪來的曹公子？」

「可能是曹子桓，要麼就是他弟。」薛定諤說。

另外兩人愈發疑惑。

「你是說，名家指名點姓……找我們？」煙鎖頓時清醒了許多，十分驚訝。

「他們怎麼會認識我們的？」

「沒錯。」薛定諤點頭，沉思著說，「我昨日去遞拜帖時，或許是接了組隊任務的緣故，那管事都和我多說了幾句，今早這封請帖……應該是觸發了任務劇情。」

她原本也不會起得這麼早，但正巧她住的那間房，窗戶正對著西街，是個熱鬧的集市，天還未亮，就有土著人吆喝著賣水果，和別人討價還價，硬生生把她吵醒了。

一睜眼，任務面板閃爍著亮光，指引著她找到了從門縫裡塞進來的信。

她看了看約定時間，不由鬆了口氣，來得及趕上，感謝那位水果攤大叔！

等等。

小薛的目光從采采轉向煙鎖，又落到諸葛亮身上。

「是不是還少了個人？」煙鎖也想起來了，抬手就去敲最後一扇門，「長庚兄弟，起床了嗎？我們今天——」

唰一聲，房間里傳來些古怪的動靜，讓人聽了有些不太舒服。

煙鎖下意識縮回手，詢問地看向諸葛亮：「什麼聲音？」

「好像是窗子上那條銅栓被扣住了，」諸葛亮分辨了下，「他在關窗。」

「那窗子原來還能開的嗎？」小薛嘟囔著，「我還想開窗透氣，根本沒推開呢。」

正說著，小青推門而出。

並不如他們以為的才剛睡醒，他分明已經穿戴整齊，腰帶上還沾著新鮮的露水，手裡更是提著一兜雪花梨，笑吟吟地：「都起這麼早啊。哦，我剛回來，記得你們昨天說要去找建安七子合影，晨跑時順便幫你們買了梨子——嗯，怎麼了？」

小薛：「……啊。」

難道她之前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是……

「你翻窗出去的？」諸葛亮揚起了眉毛，不太理解。

「那時候客棧還沒開門呢。」小青答道，朝他笑笑，從布兜里挑了一隻拋給他：「昨晚睡得可還好？」

諸葛亮搖搖頭：「做了個噩夢。」

「哦？夢到什麼了？」

「沒什麼印象了，」他微微蹙眉，「不過感覺很壓抑……」

有一種今日不宜出行的預感。他剛說到一半，就覺得不太適合，抬眼看向小隊隊長。

薛定諤正望著這一兜梨，微微發獃。

她昨日跟他們提到一個隱藏彩蛋，有人帶著梨去找孔融合影，獲得了額外技能「孔融讓梨」——每回合有概率獲得指定我方隊友先出手的機會。

她原本還想著，在出門的路上順道買幾個試試，沒想到小青直接就買回來了。

當代青年已經習慣了學校的團隊合作永遠沒有分工、而是由苦命的小組長包攬，和朋友出門旅行，所有人安心當屍體，只有一人做足攻略，辛辛勤勤當趕屍人……就算是游5v5公平競技遊戲，也往往都是四隻菜雞抱著一大佬的大腿等著躺贏呢。

難得遇到隊友如此細心主動，她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小薛微微感動地想，果然，亮粉都是好人啊。

「哦，原來如此。」小青後知後覺地聽說了信的事情，點點頭，「既然要改行程，那這梨就沒必要留著了，趁新鮮就吃了吧。你們都還沒吃早餐吧？」

剩下的梨很快被分了乾淨。

大家邊吃邊下樓，其他住客們還未起床，客棧一樓空空蕩蕩的，只有店小二在擦拭桌子。

「來壺菊花釀。」小青和他打了聲招呼，小二應了一聲：「好嘞，馬上就來。」

諸葛亮沒有邊走路邊進食的習慣，手裡捧著一隻大雪梨，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看起來有些滑稽得可愛。

趁著等小二打酒的工夫，小青從他手裡奪走了那隻梨，用隨身帶的小匕首嗖嗖幾刀，把皮都削了乾淨，又好好地放回他手心。

「請。」

諸葛亮哭笑不得：「我也沒那麼……嬌氣啊。」

「沒說你嬌氣，但是早餐很重要，身體也很重要。」小青語重心長，「多吃點。」

諸葛亮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他留下了自己不好好愛惜身體的印象，微微奇怪，但想起自己丟失的記憶，莫名有些心虛，輕輕應了聲：「知道了。」

*

在去酒樓的路上，幾個人討論一番，傾向於認為是曹植的邀約。

小學生都會背七步詩，而人們對熟悉的名字總是更有親切感。至於曹丕，雖然也是七步詩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但給人留下的印象就不是那麼正面了。

但事實卻出人意料。

二樓包廂內，窗旁的紫衣公子明顯已經等候多時，抬眼朝他們望來，顯得矜持又高貴。他的年紀似乎停留在最風華正茂的時候，只不過神情略顯陰鬱，似乎正被什麼事情困擾著。

他們一同看向任務面板上跳出來的進度提示：

【曹丕似乎有些煩惱，快去幫助他吧！】

小薛大著膽子與他開啟了寒暄的話題。

曹丕禮貌地一一回應，比她想象中的溫和許多。

「聽說你們在尋找諸葛孔明。」他頓了頓說，「可惜我並沒有見過他。」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意料，小薛又問：「你們這裡有認識他的人么？」

他仔細想了想：「恐怕沒有。聽聞孔明隱居南陽時，與潁川的徐元直、石廣元等人相熟，但他們並不在這裡。」

煙鎖聽了，也不由暗暗嘆氣。

三國時期，潁川的名士是出了名的多，有自成體系的交際圈，可諸葛亮既是隱居，自然不可能和太多人打交道，關係好的朋友也就那麼幾個……要想在彼岸找到一個能認出諸葛亮的人，難。

果然，打聽消息是沒什麼希望了，小薛說服自己振作起來，轉而道：「那您在信里說，有重要的事情相談，是指——」

曹丕的臉色淡了下來。

他合上眼皮，睫毛似乎還顫抖了下，艱難地睜開，才道：「我最近做了一個奇怪的噩夢。」

小青喝茶的手微微一動，慢慢放下茶杯。

曹丕繼續道：「這並非是尋常的噩夢，我仔細探查過了，有言靈的力量殘留。」

「什麼夢？」小青突然問道。

曹丕這時才將目光轉過來，才發現坐在角落裡的年輕人有一雙明亮又犀利的眼神，他身上的氣息也有些熟悉……但這時，曹丕心中正煩惱著，沒顧得上想那麼多，將剛浮起的疑慮壓下去，沉聲道：「這正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你們既然是為諸葛孔明而來，或許有興趣了解此事——他出現在了我的夢裡。」

「啊？」三位亮粉朋友都睜大眼睛。

采采遲疑地問：「你夢見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男人？那怎麼知道是他呢？」

曹丕露出一個非常古怪又為難的表情；「這我很難和你們解釋，但確實如此。」

他們面面相覷。

「我還是不太明白，您需要我們幫什麼忙呢？」薛定諤精神地詢問。

曹丕依然拒絕透露夢境相關的信息，態度高深莫測，看起來十分可疑。

他將茶杯放在手心裡把玩，慢慢道：「我可以用言靈之力複製夢境，為你們重現場景。」

【是否接受任務：「曹丕的憂鬱」？任務獎勵技能：「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庭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備註：同行隊友超過三人時，有概率進入紅眼狀態，全體隊友獲得20%全屬性加成）】

這都什麼跟什麼？

小薛看著任務面板，十分懵逼，遲疑地看向幾位隊友。

任務名、預告獎勵和任務發布者往往有密切的聯繫，但這一次，她完全沒有看懂。

什麼紅眼狀態？什麼奇怪的修羅場技能介紹？

煙鎖和采采都茫然地搖頭。

這時，諸葛亮卻放下了茶杯，沉著點頭：「我們儘力而為。」

【確認，幻境開啟中。】

小薛忍不住道：「等等，我還沒想確認啊，我們不能再多了解點——」

信息嗎？

話還沒說完，他們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光線斑駁陸離，迅速捲入一團混沌之中。

曹丕望著他們消失的地方，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終於把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牙關咬緊：「不知道是誰寫的小黃書……」

……

他們出現在一座華麗的府邸里。

因為太突然，室內只有一張屏風能夠躲避。腳步聲從門外響起，逐漸靠近。小青反應最快，拉了諸葛亮一把，藏到了屏風後面，另外三人也緊跟著躲進來，擠在一起，透過屏風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這是哪兒？

有人推開了門，大步跨入。

男人的倒影映在屏風上。他懷裡抱著一人，臉被擋著，看不清模樣，看那身上略顯暴露的著裝，大約是歌姬舞女一類的角色吧。

他們剛進門，男人的腳步就被絆了下來，差點摔下來。

他懷裡的小美人反而咯咯笑了起來，隨後被男人扔在美人榻上，一雙赤足搭在對方的膝蓋上，柔聲道：「丞相好定力。」

男人當然知道是他故意絆了自己，卻也不生氣，往小美人額頭上彈了下，態度十分親昵：「別胡鬧。」

隨後，他朝外面高聲道：「擺宴！」

下人們捧著佳肴美酒魚貫而入。小美人翻身趴在男人大腿上，給他喂葡萄，明明還有旁人在場，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半褪半解，露出白晃晃的肩頭。

不過是尋常的風花雪月一幕，小薛卻突然瞪大了眼睛，抓緊了隊友的胳膊。

諸葛亮感覺袖子被扯緊了，偏頭朝她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我見過這個人，」小薛喉頭髮緊，死死地抓住，「那是……名家冊上的，曹操！」

諸葛亮很快理解了她為何如此驚恐。

因為，緊跟著，他聽到那個「曹操」喚出的名字是：「孔明。」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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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用曹老闆的名字來表達心情，但我怕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