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祈縣05

次日一早，林子心繼續在這處小宅子裏四下收拾整理。半下午的時候，他挑了一擔水回來，蹲在灶間門口，清洗買回來的碗碟等雜物。

手裏做着家務瑣事，林子心在心裏思量著過日子還缺些什麼，又盤算著該買一點茶果，往街坊四鄰處走動走動，這樣才像個住家戶的樣子。

正想着，一抬頭，林子心猛然看到大門口處又出現了昨天中午時分看到的那個黑衣捕快。

他又來了！這個瘟神！

再看到這黑衣捕快，林子心暗想，看來是真的，是真的人，之前並不是他的幻覺，不是他疑心生暗鬼。

這個人是真的來過！

那捕快像昨天時一樣，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大門上，向門內院子裏望着。這一次林子心鎮定了些，他假裝沒看到，仍然蹲在灶間門邊上洗著盆里的東西。

這一次，捕快沒有看一下就走，而是在張望了一會之後，邁步進了大門。隨着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林子心也越來越緊張起來。

他要做什麼？！

人走近了，林子心也看得更加清楚，來人身量瘦高，右腰下懸一把黑色的鐧，左邊腰際佩著一柄唐刀，腳穿官靴，步履輕盈，走路帶風，自有一股氣勢在。

待那捕快走進院子裏來了，此時的林子心也不能裝着沒看見他了，便甩了甩手上的水，站了起來，作個揖，說道，「這位官爺。」

陸星聽了笑眯眯地說道，「區區捕快，不敢稱官。我姓陸，陸星，本縣捕頭，你可以叫我陸爺，或是六爺。」

林子心暗想，這不還是爺嗎？

這人年紀輕輕自稱捕頭，職位不高卻手握官府拿人的實權，林子心在他面前絲毫不敢亂動，他需要小心翼翼地應對這人。

陸星四下打量著這小小院落，問道，「你是才搬進來的？」

林子心應道，「是。」

陸星道，「我記得這是劉家的宅子。」

林子心答道，「我租下了。」

陸星這時才彷彿想起來了似的說道，「啊，對，他們前幾年搬走了。」

林子心看着陸星，盡量讓他的聲音、態度都顯得自然坦蕩。

或許看在旁人眼裏，林子心不過就是個投親不遇的外地人，沒甚麼異樣之處。然而林子心的一切在別人看來自然平常的表現，落在陸星的眼裏，他只覺得這人眼神閃爍、神情不安。

陸星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林子心平靜態度之下的緊張和慌亂。雖然陸星此時還不清楚林子心究竟隱藏的什麼，但是他清楚的看得到這個人毫無疑問的有秘密。

這樣有秘密、有偽裝的人，陸星對識破他們有着近乎野獸一般敏銳的洞察力和直覺。

含笑看着林子心，陸星問道，「你從哪兒來？」

林子心沉着應對道，「隴東道，銘州。」

「哎喲，好遠哪。」陸星語氣有點誇張地說道，緊接着便問道，「銘州哪兒？」

林子心答道，「營縣。」

「哦……」

就在林子心稍微鬆了一點氣的時候，陸星又說道，「營縣，啊，不知道縣城北門那兒那顆老柿子樹，還結柿子嗎？」

說完這句話，陸星盯着林子心看，他清楚地看到林子心雙眸里一閃而過的震驚。陸星暗暗發笑，這人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接話吧。

就是這一閃而過，幾乎難以讓人捕捉到的一個眼神，讓陸星斷定，眼前這個人根本沒有去過營縣，他不是營縣人，甚至很有可能他也不是銘州人，並不來自隴東道。

須臾之後，林子心說道，「應該還結果子的吧。」

陸星哈哈笑了起來，「你從隴東道來我們河西道，兩地相隔很遠，只怕是年初里就起程了。今年那老柿子樹還結不結果子，你怎麼知道呢。」

林子心的呼吸一窒，然後小心做答，「以前，以前年年結的。」

陸星一笑，「哈，也是。」

「這位官爺，你去過營縣嗎？」林子心問道。這時他鎮定了一點，心裏產生了懷疑，眼前這位河西道雍州轄下的捕快，怎麼可能去過遙遠的隴東道銘州。

難道，他是在詐他？！

聽林子心這麼問，陸星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林子心暗暗握緊拳，心想，這個年紀輕輕的捕頭，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要鎮定，在他面前一定要鎮定，要小心應對。

陸星在院子裏看了看，又探頭看了看灶間和雜物間，說道，「你該再買個小點兒的水缸，這屋裏堆放柴草需多當點兒心哪。」

林子心答道，「謝謝官爺提醒。」

陸星轉身，邁步進了正屋，林子心站在院子裏暗想：這個人，就這麼在別人家，當着主人的面，登堂入室？然而他並不敢反抗，索性任由陸星進屋裏去四處察看，他則繼續蹲在灶間門口洗起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