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第93章 第93章

神子生來不善言辭,沉默寡言。如今他深受重傷,更是想靜養。奈何一路少年喋喋不休,總是問他自身和神界的事。

他神遊天外,盡量忽略少年的聲音,卻很快被少年發現。

「喂,我救了你,我和你說話,你怎麼總心不在焉,只會『嗯』地應付我一聲啊?」

神子不說話,如果可以,他希望源華將他放回牢裏去。

見他還是不應聲,源華顯然有些痛苦,他煩躁地揪了揪自己頭髮,鬱悶問自己身後背着的神子:「你怎麼回事?平時看守我那群仙官聽元嘉那個混蛋不跟我說話也就算了,你也不和我說話?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你哎!」

神子聽過看守仙官稱呼取他血的那位首領「元嘉」,於是問:「你口中的元嘉,可是那位玄衣的仙官首領?」

「除了他還有誰?!」源華咬牙切齒說,「他是宗越的爪牙。當年,宗越處置我父親和我母親后,將我扔給了他。這些年,他名義上是我的師父,實際上是虐待我的歹人。他不教我仙法,不許旁人跟我說話,更不許我隨意外出。我恨死了他。」

神子卻不置可否,因為他看出源華一身仙法本領不俗。

源華讀懂了他的沉默,連忙解釋說:「你不會以為我這一身法術是他教的吧?才不是,我這身法術,是我伯祖父教的。」

神子疑惑看他。

源華道:「我伯祖父是昶雅仙尊,當初他留下一塊仙尊令牌給我父親。這塊令牌在對戰重妄魔尊時損傷大半,被宗越當做信物交予元嘉,最後流落我手裏。元嘉以為它無用,所以輕而易舉地將它交給了我,卻不知道,在這令牌中,還有我伯祖父的一縷亡魂殘留。這些年,他教我仙法,教我法術,我才得以在宗越、元嘉壓制的夾縫中生存下來,得以在今天從地牢中救出你。」

這番解釋倒算是合理。

神子說:「你那位伯祖父還真是厲害。」

他雖喪失神力,卻看得出源華被教養得比他在大千界見過的大多數仙人要厲害。

源華挺胸,驕傲說:「那當然。」

若伯祖父還活着,就不會有宗越牝雞司晨。

源華順利地將神子帶往了魔域,但接下來的事,他卻不知道怎麼做。

仙域是回不去了,魔域……魔域他也沒有認識的魔。也就如今仙魔兩域交界處人少,否則光憑他這身仙氣,就會被魔域的修士給抓起來吧。

「你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想來想去,源華決定先帶神子躲起來,等他傷好再說。

「不知道。」

聽完他的話后,源華有幾分泄氣。好在沒一會,他們就被巡邏的魔族抓了。

源華:「……」

「我好像見過你。」審案台上的女人走下來,刻意抬起下巴,若有所思說,「哦,我想起來了,是在那本《霸道殿下狠狠愛》的話本里。你和那裏面的景夜殿下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霸道殿下狠狠愛》是近年來流行於魔域的暢銷圖文話本,主要講述仙域的景夜殿下在被邪物奪舍的下界修士宗悅的誘惑下,拋棄親情罔顧人倫最後拱手讓河山的故事。

話本主要流行於魔域而非仙域,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因為話本里的兩位主角和他父親還有他曾經的那位宗側妃名字讀音簡直一模一樣。

沒人敢冒宗越之大不韙。

但即使如此,源華也是聽說過——在他偷溜出元嘉府邸時。

此時見女人提起,他心中一陣尷尬,頭低得就差埋進地里:「你看錯了。」

女人「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就是源華吧,那個景燁殿下留在世上的唯一孩子,也是玄鳳一族最後的傳人。我聽說過你,但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源華勇敢地抬起頭:「我就不能活嗎?」

女人擺擺手:「我沒這意思。」又指了指他旁邊的人,「他是誰?」

源華猶豫片刻:「他叫明火。」

「我叫焽。」

源華瞪他一眼,眼前女人是誰都沒弄清楚,他就自報家門。

「焽?怎麼取了這麼個難記的名字。算了,不管你是誰,既然你和這位玄鳳後人在一起,就說明你和我,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她友善地伸出手,「我叫小月兒,你們叫我小月就行。」

神子自被抓后,第一次正視抓他們的女人,卻是一愣。

和旁人朦朦朧朧看不清眼前女人相貌不同,他一眼就看穿女人幻相下的真實面容。

「宗越?」

不,不僅如此。

她身上還有熟悉的、屬於他母親的氣息。

-

元嘉來的時候,宗越在餵魚。

她似乎很喜歡瑤海雲居的這片湖,仙界這麼多年,都未曾搬離這裏。

原先這裏只有一泓清水的,不知從何時起,湖裏被她餵養起魚。

她側身坐着,長發披散在金線刺繡的衣服上,在夕陽下反射淡淡的金光,襯著那張沉靜的臉,顯得有幾分安詳。

元嘉遠遠打量著,覺得她不像仙界高高在上的娘娘,倒像邢穆口中那位曾經的外冷內熱的驅妖女修。

他慢慢走過去,直到他在宗越身邊站定,宗越這才似發覺,緩緩轉過臉來。

「娘娘閒情逸緻。」他弓腰,也從宗越身旁的餌玉盤中捏起一撮魚餌,灑進湖中。

宗越示意他坐下,元嘉謙卑:「屬下不敢。」

宗越:「不要在我心情好時說我不想聽的話。」

元嘉只能依言坐下,他這次來,是稟告神子、源華失蹤一事。

宗越看都沒看他,問道:「你放走的他們?」

元嘉頷首:「是。」

宗越像是沒意料到他這麼爽快地承認,元嘉解釋道:「總要有人去通知他們勝過娘娘的方法,而我去不合適。」

宗越:「有什麼不合適的。」

她倒覺得,元嘉和神王、神子、小月兒他們一起,衝進她的瑤海雲居,和她決一死戰,才叫合適。

元嘉溫和說道:「玉不琢不成器。和娘娘這場戰役的關鍵,不在我,不在神子,更不在神王、宿命,而在於小月兒和謝亦。與其我此刻背棄娘娘加入他們陣營,不如留在娘娘身邊,做一塊可以熬煉他們的磨刀石。」

見宗越看他,他又說:「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背叛娘娘,給娘娘厭棄我的機會。」

「你這樣說,我會當真的。」宗越輕笑。

她從不信元嘉的鬼話,但她也絕不會做斬殺忠良之事。

君子論跡不論心。在她抓到元嘉切實背叛或預備背叛她的行徑前,她不會對她手下這個最大的大功臣下毒手。

元嘉也輕輕笑起來,伸出手,像是想觸碰水面下的魚說:「娘娘若真會當真,就不會說方才那話。」

魚像是嗅到餌料的氣味,全往他指尖方向聚集。

宗越看着他,半晌,「元嘉,你想活嗎?」

元嘉疑惑地看向她。

宗越道:「今天,有個故人來找我,我忽然覺得,讓你們活下來也沒什麼不好。」

她口中的故人是指碧喬。當初玄天宗蒼瑤為難她時,就是碧喬為她解的圍。她從重生之初就買斷她和碧游道人的師徒之情,卻沒買斷她和碧喬的師姐妹情。

當初令青鳳送碧喬回小千界時,她是留有一套修鍊法訣給碧喬。但她沒想到,不過三百年時光,碧喬就從小千界修鍊飛升到她所在的大千界。

看着碧喬巧笑嫣然站在她面前叫她師姐時,宗越忽然醒悟。

她是恨某些人,但除了這些她恨的人,其實這世上,還是有不少她希望存活的人。

比如碧喬,比如桃芷,比如青鳳,比如小月兒,比如謝亦,再比如……元嘉。

他們不似她活得痛苦,哪怕在這紛擾的世界裏,他們依舊能活得上進快樂。

那是宗越所沒有的,也是宗越所歆羨的。

她開始考慮,就算贏了元嘉等人,她是否真的非要毀滅世界?

這世道是黑暗,但依舊有光。

不管是一生問心無愧的謝亦,還是被她用純凈器靈製造而成的小月兒,以及這世間千千萬萬和她一樣苦命卻仍舊堅持善道的人。他們的生死不該由她的一念之恨來決定。

她可以將黑暗擊碎,卻不應該將一切摧毀。

不知道是不是宗越錯覺,她一說完,立即感受到身邊元嘉的身上傳來一陣冷氣。

可等她去看時,冷氣已經消散,只余元嘉說不出落寞還是譏諷道:「活下去,然後呢?」

魚都被他嚇跑了,宗越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發這麼大的火。

元嘉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壓下情緒說:「正如娘娘所說,只要規則存在一日,這世上,就永遠沒有真正的平等。」

「至於娘娘前一個問題。」他扯了扯唇角,看着宗越道,「我早告訴過娘娘了。我以為,做人如煙花,能在最光輝絢爛的一刻退場,就已經足夠了。」

他想活,也沒那麼想活。

面對他難得的憤怒,宗越緩緩開口道:「我以為你是站在宿命那邊的,但現在看來,倒不像是。」

規則是宿命所制定的,憤怒於規則,無異於憤怒於宿命。

元嘉正襟危坐道:「我是宿命派來的,但我只站……眾生這邊。」

這不是宗越頭一次聽他說這種話,不禁莞爾:「宿命不封你一個眾生神真對不起你。」

一口一個世人,一口一個眾生,彷彿他生下來就是為了拯救眾生,張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普渡世人。

元嘉常見她笑,卻少見她這般真心實意地笑,「娘娘喜歡這樣的人,不是嗎?」

宗越笑容變淡,道:「與其說喜歡這樣的人,不如說我想成為這樣的人。」

只是若想成為真正的善人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沒有人會感謝你,沒有人會記住你,甚至,你會受到他人的污衊、輕視。因為你是善人,所以別人罵你你不該還口,別人打你你不該還手,你不能出一絲差錯,不能生出一縷壞心思,甚至不允許給他人帶來壞的結果。否則你就是虛假,你就是偽善。」

元嘉溫柔的眼睛看着她:「那不是善人,那是聖人。善良是應該有鋒芒的,而聖人只適合掛於牆上。」

就連傳說中的月神都有私心,更何況普通人。

「可他做到了。」

元嘉灑下一片魚餌,面色不變:「所以他死了。」

如果沒有他,沒有宗越,沒有小月兒,謝亦早死八百次了。

謝亦那性子,只適合在中千界做一方受祖輩庇佑的少宗主,再往上,就不合適了。

不過同宗越一樣,他也喜歡欣賞謝亦那類人。

只要有他們存在,他就不擔心自己□□不暇時候被所有人背叛。

宗越注視着餌料灑下后湖面泛起的漣漪,沒什麼情緒地說:「所以我也早該死了。」

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左傳》)

如果她早死了,也能做個言行保持節操的中等人,就不會像如今這般痛苦。

「我不明白娘娘的想法,但我聽說過一句話。」元嘉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也許,冥冥中,娘娘所經歷的一切,只是為了讓娘娘更好地拯救世人。」(《孟子》)

「你真這麼想嗎?」宗越認真地問。

元嘉猶豫片刻,搖了搖頭。宗越以為他是在否定「冥冥中讓她經歷一切是為了更好地拯救世人」,沒想到他說——

「就算沒有經歷這一切,娘娘也能拯救世人。」

「人生來是有底色的,娘娘的底色是善。」

而他是惡。

「娘娘天資聰穎。」

這點他也不賴。

「過目不忘。」

宗越看過的書他也閱過成誦。

「有心計,懂理法。」

這點他倒略勝於宗越。

「戰鬥才情突出。」

嗯,這點怎麼說。雖總被人譽為戰神、殺人機器,但他自認為他不善武。

「這樣的人,就算沒有歷經苦難,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站上世界巔峰。」

就像前世的他。

「所以,我以為,不是苦難成就了娘娘,而是娘娘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從苦難中走出來。若是沒有那些磨難,娘娘此刻的成就定比現在還高。」

宗越沒想到他倒解釋出這樣一番話來,忍俊不禁道:「既然如此,你扯古人的話幹什麼?」

元嘉老老實實解釋道:「因為我既想安慰娘娘,又怕娘娘真信了我的鬼話。」

宗越自重生后,從未有一天像今天這般愉悅過。

她道:「元嘉,若是我早遇到你便好了。」

或許她就不像今日這般偏激。

元嘉卻想,你合該沒早遇到我,否則你會比今日還失望。

他學了幾千年,才勉勉強強學會偽裝成一個正常人。

他想起他沒告訴髙涯的話。

他是救過一個叫玉玉的狗,但那是因為他以為宗越想救他才救的。

他救了它,派人照顧它,還在它傷好后故意試探它。

玉玉向他展示了它的忠誠,他卻在抱着玉玉向宗越討賞失敗后,當着宗越面,掐死了它。

「原以為你喜歡,我才救它的。既然你不喜歡,那留着它也沒用。」

他那時還年輕,還不知道有句話叫口是心非。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以為宗越和他一樣喜歡玩弄人心,所以總是迫不及待地給宗越展示他的手段。直到他足夠強大,將林澤完全吞併,預備飛升神界再接宗越去神界時,卻被宗越刺了一劍。

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哦,原來這些年她都不快樂。

快樂的只有他。

他的生命,在那一刻,其實已經可以終結了。但他又活了過來。

醒來的那一刻他其實不明白他這種人為何還會重生,直到第二次瀕臨死亡,他才明白,因為宿命需要他。

宿命需要他,需要他來對付宗越,阻止她毀滅世界。

但宿命沒問的是,他憑什麼幫祂,他為什麼要阻止宗越。

他才不關心什麼眾生,他只關心宗越。

【作話】

這本書的設定大概是前世元嘉≈前世宗越,今生元嘉<今生宗越。論智力他們倆都是一流,論武力前世宗越先天不足,前世元嘉不屑用武壓人。

而這輩子,宗越因為沒失去本命金丹,所以沒有短板,又因為擁有創世神格,物抗魔抗修鍊速度全都拉滿。所以哪怕看元嘉上蹦下跳很威風的樣子,其實他還是比不過宗越的。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多次說他不是宗越對手。不是謙虛,是事實啊!

但他要搞宗越也沒那麼難,一來他了解宗越,二來,他還是有點不擇手段在身上的。宗越自暴自棄后自認為自己已經夠沒有底線了,但元嘉的底線怎麼說呢,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他沒有道德觀,以戲弄人為樂,這世上除了宗越,就沒有他在乎的東西。

可能有小天使就要問了:哎,作者,找你這麼說,那女主豈不是不如元嘉。要不是元嘉喜歡她,女主就輸了吧。

讓我們腦補如果元嘉不喜歡女主:

第一天他使計,女主吃了些苦頭。

第二天他使計,女主發覺不對。

第三天他使……沒有第三天了,察覺不對又有創世神格的女主一箭就射死了他。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顯得可笑。

這也是女主後期把事務全權交予別人,她自己窩在屋子裏的緣由。因為她要修鍊啊,只有最強的武力加上最強的智力,才能在所有人面前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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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來自於一個筆力不行的作者在作者有話說對於設定的瘋狂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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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女主改拿反派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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