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

騙子

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色布衣長衫,頭戴葛巾,面留長須,乍一看是像個商人,可田桂芝卻看到他攤開的手掌上的繭子,那不像是干農活的人磨出的繭子,反倒是握刀之人…

田桂芝的心跳的如同打鼓,小臉變了顏色,幸虧被那正在蛻皮的醜樣遮擋住了,她一個快步到了父親身邊。

田樹滿看著那幾塊小銀子,那完整的是一兩的銀錠,另兩塊是碎銀子,自己錢袋裡差不多有三百多文,那個最小的應該能找開,正要點頭,卻聽閨女說道,

「大伯,我們一早沒賣了多少錢,還買了不少東西,這銀子找不開啊!」

田樹滿雖然不明白女兒為何如此說,可在外人面前,他很配合的點頭,

「對不住了,這銀子真找不開。」

「這樣啊!」

那中年男人沒在乎小丫頭的話,可攤主說這話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可惜之色,

「那就算了。」

見那人轉頭走了,田桂芝心裡一松,回頭對父親說道,

「爹,你去坐著歇歇,這裡我來收拾,左右賣不完咱下集再來唄。」

他則蹲下身把父親剛才收攏的草帽又擺了起來,卻見那中年男人離開了兩步后又迴轉了過來,

「老弟,我還是很看中你這手藝,你能不能和周圍相熟的借點銅錢找給我,左後你們都是鄰居,回去再算賬又不妨事。」

若說田樹滿剛才還怪閨女把買賣往外推,現在也覺得哪裡不對勁,不等桂芝說話,自己拒絕了,

「這位大哥,你要誠心買這草帽,那驛站里就能換銅錢。」

「唉!」

來人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那驛站的官爺多坑,換一兩銀子就要收十文錢,不過你這草帽我是真喜歡,兄弟你把東西給我送到車上去,我和你一起去換了銅錢給你。」

中年男子眼睛不捨得看著那幾頂草帽,真的是非常喜歡的樣子。

「大伯,我爹腿腳不好,走不了遠路也幹不了重活,你要是誠心就自己換銅錢來拿貨如何?我們可以再送兩個蒲扇給你做搭頭。」

田桂芝現成的理由,只是在看見父親眼神一暗后心裡也不好受,可是這是最不得罪人的理由了,這心思叵測之人既然盯上了自己家,她心裡還是有點怕的。

正在這時,和他們一起來趕集的兩個同村婦人結伴而來,

「大哥,我先把東西放你這裡,等下咱一起走啊!」

三爺爺家的兒媳婦背著籮筐過來了,看樣子買的東西不少。

「我的也放一會,快下集了,那邊布頭有便宜的,我去搶兩塊去。」

「都放這吧,我這邊還得等會。」

田樹滿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接過嫂子和弟媳婦的籮筐放到了裡面,那樣子確實不是說謊。

「那就下次再說了,我這想順路收點貨物進京買,再晚了我要趕不及了。」

中年男子遺憾的嘆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

他離開后,桂芝和父親相視一眼,都露出了點后怕的神色。

旁邊那擺攤的大伯把馬扎往這邊挪挪,悄聲道,

「田兄弟,剛才真的好險啊!那就是個騙子,已經騙了不少人了!」

「騙子?他怎麼騙人的?」

田樹滿沒經歷過,在他心裡這事只是聽說還真沒碰到過。

「其實他手裡那銀子是真的,可不知為何那銀子到了我們的口袋裡就變成假的了,上上集這夥人就來了,大家都是回家以後發現被騙了,要找算也找不到人。」

「驛站的官兵不管嗎?」

「他們稱銀子就是到驛站去稱的,你說他們怎麼管?當著那些官爺的面那銀子可都是真的!」

田樹滿聽的心裡沉甸甸的,一上午賺錢的快樂都飛走了。

看著旁邊大爺手搖著草帽扇風,田桂芝機靈的拿了把蒲扇過去,

「大爺,給你把扇子扇扇風,以後我們經常來趕集,還要大爺多多關照啊!」

「你閨女真是有眼色,我趕了這麼多年集頭一次見。」

大爺接過蒲扇誇讚道。

「就是嘴巴會說,其實也不懂事!」

田樹滿謙虛道。

大爺搖著蒲扇打開了話匣子,

「你是第一次趕集吧,我都能看出來,更何況那些騙子,這集上的騙子是一撥接一撥,每次騙人方式都不一樣,這撥人等騙不到新面孔了估計就會換地方了。」

程氏又回來了,這次和村裡的熟人一起回來的,手裡抱了幾塊亮色的布頭,見了女兒高興的展開,

「可算搶到了兩塊好顏色的,回去給桂芝做一身裙子穿!」

這大紅大綠可真土啊!田桂芝覺得辣眼睛,不敢想象自己穿這麼一身怎麼出門,強笑道,

「娘,我就穿純色麻布挺好的!」

「那怎麼行,女孩子就要…」

「娘,你的石磨買了嗎?」

「還沒,不過我跟攤主說了等下讓他幫我送過來。」

「娘,賣缸的在哪裡你知道嗎?」

「知道,我也想買兩口缸放糧食,可這個不好帶!我想讓你二叔改天不拉人了給我們捎回去。」

「那賣缸的有沒有路過咱村的,或者不怎麼繞路的,讓他給送過去。」

「這也行哈!」

程氏心動了,這糧食放在麻袋裡總是不放心,自己新蓋的房子還沒有老鼠,可時間長了肯定不行,還是放缸里保險。

於是娘倆又去看了陶缸,這賣陶缸的卻是集上的常住戶,兩間茅草房子加一個院子,門口倒扣了兩口缸,院子里是大大小小不同樣式的陶缸陶罐,那大口的陶缸價錢真不便宜,要一百文一個,田桂芝霎時覺得錢不值錢了,自家總共的家產才買幾口缸啊!

「爺爺,有沒有那不太好看的,只要不漏水,價錢便宜點。」

田桂芝有個偉大的計劃要完成,這缸是必需品啊!

「你要多大的?」

她伸手指了樣品,

「就那中不溜的。」

「兩口大缸還要嗎?」

「要的。」

「那兩大兩中給你算三百文。」

「田家莊田樹滿家,明天能送貨嗎?」

「後天吧,你們村後面也有一家要貨的,後天我兒子直接從家裡給你們送過去。」

都是臨近的村子,為了攬生意,這陶缸買的多了攤主也包送貨的。

今天賺的銅錢都花光了,還要花家裡的老本,這都是程氏看在今天賣的不錯的情況下才肯的,不然她本來就想買個石磨回去磨面。

「爹,你等下走路的時候慢一點,」

田桂芝走到背上籮筐的父親面前小聲道。

「嗯。」

田樹滿意會的點頭。

程氏挑著兩個籮筐,一邊一個磨盤,很快就找到了路邊二叔的牛車,田兆林一直把牛車趕到了田樹滿的家門口。

「二爺爺,我跟你說個事,」

田桂芝湊到二爺爺耳朵邊小聲道,

「我們今天在集上碰到騙子了,差點被騙走了錢。」

「我今天和他們聊天的時候也聽說了集上來了一撥騙子,你們如何識破他的?」

「…」田桂芝把其中的驚險說了一遍,未了道,

「二爺爺,我看那人虎口有繭子,怕是個練家子,你這段時間要小心,路遠的、路偏的、不認識的活都別接。」

田兆林摸著鬍子直點頭,田樹滿也是心有餘悸,

「二叔,我當時根本就沒往壞人方面想,差點著了道,還是桂芝機靈,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的事多著來,在外面一定要多長個心眼,你擺攤子也和左右前後的熱情點,處的好了人多就會勢重,壞人也要掂量著點。」

「嗯嗯」

田樹滿直點頭。

程氏把東西都搬到院子了,這爺仨還在那嘰嘰咕咕呢,不由揚聲道,

「大郎,你帶二叔進屋來坐著說話吧。」

「不了不了」

二叔看了眼天色,一拉韁繩,

「我要快回去了,再晚了你二嬸要惦記了。」

夜裡,田樹滿坐在書桌前磨起了墨,桂芝以為他要畫那種寓意送子的畫紙兒,卻見筆鋒勾勒之下,今天他們碰到的那個騙子躍然於紙上,父親真的於畫畫方面很有天分啊!前世看過多少名家大作的田桂芝心裡感嘆著,並暗暗祈禱自己能遺傳這個天分。

「爹,雖然你畫的很像,可你畫他幹嘛?」

田桂芝趴到桌子上不解的問道。

「我要給你舅爺爺送個信,這夥人我總是不踏實,咱們這裡離京城近,除了災荒年,可很少有這種外地來的心懷叵測者了。」

「可我舅爺爺只是個書吏,他哪能管這些?再說那大爺不是說集上的騙子一撥又一撥嗎?過些日子他們就走了!」

田桂芝不是很理解父親的想法。

「我只是給他提供個線索,若是有人告官他好有個數。」

田桂芝不以為意,還覺得父親小題大做了,可是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明白父親還真是有他自己的睿智。

把畫往旁邊一放,田樹滿輕輕拍了拍桌子,

「好了,你不是說《千字文》都會背了嗎,現在背來聽聽。」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田桂芝搖頭晃腦背的很流利。

「不錯,今天給你講講『始制文字,乃服衣裳』的故事。」

程氏借著桌子上的燈光把今天買的花布比劃著該做什麼,田桂芝分神的想著,我該如何讓這衣服不那麼土呢?

「啪!」

「你眼睛看哪裡!」

田樹滿發火了!

「把我剛才講的複述一遍。」

夏天,地里的草長得格外的快,稍微懶惰的人家,地里的野草就蓋過了莊稼,把莊稼的肥力搶走了,那這塊地就白種了,以程氏的勤快勁那是絕不允許發生的,所以天一亮夫妻倆反鎖了大門就扛著鋤頭到了自家那塊粟米地里鋤草。

田桂芝起床后,灶房裡的大鍋里粟米和水都添好了,篦子上放好了窩頭,灶門口的柴火被父親擺放的很整齊。

桂芝熟練的生了火,待米粥的香味出來了,拿燒火棍把露在外面的柴火都推到了鍋底下,靠在灶門邊上的木板把灶門堵上,這飯就燒好了。

院子里的雞毛菜密密麻麻的,挑大的間了一遍,一小盆雞毛菜洗洗乾淨,砂鍋里燒開的熱水一燙,碗櫃里抱出來一個小罈子,裡面是外婆做的黃豆醬,舀了一勺拌到雞毛菜里,有咸有鮮,味道不錯。

「桂芝拌的雞毛菜真好吃!」

程氏吃著女兒精心準備的飯菜讚不絕口。

田桂芝謙虛道,

「要是有醬油和醋再來點香油辣椒會更好吃的!」

程氏失笑,

「饞丫頭,你還怪會吃的!」

田桂芝假模假樣的感嘆道,

「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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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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