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耄耋老婦
村落不大，於夜雨中更顯朦朧，就在寧遠策馬欲入村時，顧長歌卻開口道：「當真要於這裡留宿？不再往前走走？前面還有村落也說不定……」
寧遠搖頭道：雨太大了，雲舒嬌柔體弱，連日奔波已疲憊不堪，若是染了風寒便不好了。」
顧長歌一笑了之，卻也沒說什麼，臨近村口，胯下之馬無論寧遠怎麼吆喝也不願再前進一步了，不安的打著轉著圈。
無奈的寧遠只得下馬入村，村子不大，也就十幾戶人家，都亮著燈火，寧遠隨意尋了一家叩門道：「老鄉，我們是趕腳兒的，深夜前來並無惡意，只是雨大路實在難走，能否借個住處留宿一晚，可留些銀錢，這還帶著個孩子，扛不住風雨，實在是沒得辦法。」
然茅屋遲遲未曾開門，就連裡面的燈火也熄，寧遠無奈只能換一家，也沒啥埋怨的，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
一連敲了十幾家門，卻沒有一家願意收留的，眼看雲舒凍的直打哆嗦，寧遠心疼壞了，就要絕了心思離去之時。
有一家開了門，來迎的乃是一對耄耋之年的夫婦，老丈瞎了眼，拄著根拐杖，老婦一身布衣，也是哆哆嗦嗦的，頭髮花白，老的不成樣子。
「小哥兒進來吧，外邊兒雨怪大的，別染了風寒……」老婦人道。
寧遠笑道：「謝過大娘了！」
一行人就這麼進了屋，圍著火爐坐著，見雲舒凍的哆嗦，老婦忙前忙后的，還給端了一碗薑湯。
雲舒甜甜的道：「謝謝奶奶……」喝過薑湯，身子果然暖和了許多。
「哎呦，這小丫頭嘴可真甜……」老婦人笑了，一口牙掉的也只剩兩顆了。
「不知村中為何不願收留我等？若不是大娘，我等怕是還在外邊兒風吹雨打呢，可是擔心些什麼……」寧遠疑惑道。
老婦長嘆一聲道：「唉，還不是最近鬧妖怪，都說有狐妖害人，這不才不敢開門兒嘛……」
可那老丈卻氣的手都哆嗦，開口罵道：「哪裡是這麼回事兒？誰看到狐妖害人了？還不是一幫人說風就是雨的，搞的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老頭子，別說了……讓小哥兒見笑了哈，這人一上了歲數就愛糊塗，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的嘛……」老婦人拉著老丈的手，輕撫其背，為其順氣。
寧遠笑道：「您二老都這麼大歲數了，感情還這麼好，真是羨煞旁人呢……」
老丈神氣道：「跟我的怡兒在一塊兒，下下輩子都不覺得膩！」老婦人聽聞則是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後背，給他拍的直咳嗽。
「明天若是雨停了，小哥兒們便離去吧，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老婦道。
寧遠笑道：「大娘放心就是，明天一早我們便離開。」
夜中雨也未停，雲舒蓋著虎皮蜷縮成一團睡的正香，顧長歌坐在牆角擺弄他的油紙傘，寧遠則是躺在炕上，並未合眼，依稀能聽見隔屋的說話聲……
老婦人嘆道：「希望不會出事吧，這幾日來村中找麻煩的越來越多了，姐妹們不堪其擾，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老丈道：「不該收留他們的，身上沾了味道，或許會害了他們……」
「那小丫頭怪可愛的，我不忍心她挨凍，明日他們就離去了，不會有事。」
「哼，仙門中人收魂煉屍，卻讓我們背鍋，還真是玩兒的一手好伎倆，這些年來咱們可曾害過誰！」老丈氣憤道。
老婦道：「小聲兒點，別再給他們吵醒了，這世上總有些事是挑撿不清的，有的時候，本身存在便為錯，若是實在不行，便搬家吧，唉……就是有些捨不得此地，記得你我相遇，便於此地。」
「只要你我二人在一起，去哪兒不是一樣……」
他靜靜的聽著，隨即瞄了顧長歌一眼，只見顧長歌動著嘴唇，卻沒有聲音發出，看其唇形，那意思分明是「我提醒過你不要進來的！」
寧遠白了他一眼，翻身睡去。
第二天一早，寧遠一行人告別，老婦人於門口相送，還塞給寧遠一袋乾糧，一隻水壺。
「小哥兒，一路上跋山涉水的，這些就留著路上吃吧……」
寧遠笑道：「謝過大娘了，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
「哦？說來聽聽！」
「這世上有些事還是能挑撿清的，對就是對，不會變成錯，存在即是合理。」說著朝老婦人眨了眨眼睛。
老婦先是一愣，隨即笑的合不攏嘴，拍了拍寧遠的肩膀道：「走吧……」
這時村裡不少人都走出了房門，有些還躲在窗戶后偷看，不時投來好奇的目光。
寧遠一行翻身上馬，出了村子，直奔老爺山渡口而去，沒走多遠，雲舒便吵著要吃東西。
便拿出了那袋乾糧，打開一看雲舒傻眼了，只見其中都是些發霉的肉乾和干餅，只輕輕一碰，便碎成渣渣了，那水壺也變成了一沓黃紙，頗為滲人……
「寧哥兒，這……這是咋回事兒？」
卻見寧遠站在山巔，回頭朝著村落所在望去，笑道：「小梳子，你看！」
只見那村落於晨陽的照耀下如同冰雪般消融，哪裡還有什麼村落，分明是一片長滿了嵩草的墳地，有些連石碑都倒了，每一個墳包兒前，都趴著一隻雪白的狐狸。
一矮趴趴的墳包前，一頭雪白的狐狸悠揚的甩著尾巴，似是察覺到了寧遠一行人的注意，抬起狐爪輕輕揮了揮，似在告別。
雲舒一個激靈，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面色煞白道：「寧哥兒你是說昨夜我們在墳地里睡了一宿？那老婆婆就是白狐？老丈則是墳包里埋著的？」
寧遠笑道：「怕就是了，山海玄奇，還真是無奇不有。」
雲舒炸了毛氣道：「你還笑得出來？明知道為啥還要留宿……」
寧遠無辜道：「一開始我又不知道，進了屋子用慧眼一觀才察覺的，再說又沒啥，人家害你了嗎？沒有吧，還給你薑湯喝，你應該謝謝人家才是。」
雲舒擺弄裙角道：「這倒也是，那你昨晚為啥不告訴我？」
寧遠白了她一眼道：「告訴你幹啥？要是按你的性子，知道了以後肯定會衝到人家屋子嚷嚷著要看狐妖……」
雲舒不好意思一笑，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