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心丹

離心丹

炙戈猛然轉身,拽著他的頭髮逼得他抬頭,神色狠戾地說:「你從哪兒聽來的!魔族抓來的修士要毀了元嬰,強灌魔氣搗碎元神,變成魔奴任他們洩慾,你希望我這麼做?!我一心護著人,你卻要我毀了他?張逢夏,你把我當做什麼,你在想什麼,誰給你出的主意!」

盛怒的魔尊氣息暴虐,魔族亦不敢能違逆。張逢夏頭一次見炙戈怒容,元神震蕩。印在他瞳孔中的臉瞬間慘白,目光渙散。

炙戈一驚,急忙收斂氣息,放開他,道:「我明日要出征,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說。」

炙戈走後,張逢夏伏在塌上劇烈喘息,身體不可控地跟著元神一起戰慄,久久不能平息。

手指艱難地掐住被褥,狠狠一抓,整個人蜷縮起來抵擋這陣發自靈魂的恐懼感,喉間發出痛苦的吼聲。

終於元神痛楚稍減,張逢夏露出嘲諷的笑容:只是氣息外露就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居然還妄圖在魔界與他相互護持,是我自不量力了……

穿戴整齊離開內殿,魔族侍女恭敬地侯在兩側,見到他,挪步輕聲問:「大人去哪裡?您需要什麼,吩咐我等就行。」

張逢夏環顧四周,這偌大宮殿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女魔侍女和尋常侍衛,從衣著就能分辨,並無職位高者。

「請問,那位服侍魔尊的老者在何處?」

侍女略疑惑,回復:「您說的是丞相枯難嗎,他此刻在廣目堂。」

「可以帶我去見他嗎?」

侍女低眉順目:「大人隨我來。」

廣目堂在魔宮西側角,與內殿相隔三座主殿。一路走來,侍從們目光不自覺與他相接。即使他們很快低下頭假裝恭敬,張逢夏還是從他們眼中讀出不解、蔑視和敵意。

「魔尊呢?」張逢夏問侍女。

侍女回答:「尊上與羽將軍出征泛海了。」

「羽將軍?」

「是與尊上一同降臨魔界的魔修全心。」

是他!張逢夏停下腳步,腦海中出現炙戈與全心相擁著消失在魔門后的一幕,是他百年噩夢中永不缺席的場景。

此時此刻,在他們剛剛爭吵過,炙戈就將他扔在一群魔物中,帶著全心去征戰沙場。

握拳,張逢夏難掩心口鈍痛。

「大人?」

張逢夏深吸一口氣,扯出僵硬的笑意:「無事,請帶路。」

廣目堂收集了魔界各地傳來的消息,堆滿了書信,法術凝結的話音如氣泡浮在空中,枯難抓了氣泡拍在腦門上,篩選過後再拓在竹簡上,疊在一旁等待魔尊查看。

「沙暴?又是魔獸遷徙引起的,叫人去處理下,這個不用等尊上回來了。哎呀呀,又有原生魔族凶性爆發,死了十多個魔修啊,先派人鎮壓吧,讓尊上回頭處置……咦,魔后大人,您怎麼來了?」

張逢夏的到來擾亂了他的步序,氣泡拍錯了竹簡。枯難手忙腳亂,更多新送進來的氣泡將他淹沒。

「走開走開,等會兒再看,別催我。」吹開氣泡,枯難矮小的身體從中擠出來,鬚髮虯結著來到張逢夏面前。

彎腰攥手,滿臉諂媚笑容:「您有事吩咐,怎好勞煩親自過來,尊上知道要摘了我的腦袋嘍。」

張逢夏彎腰行禮,謙遜地說:「晚輩尚未渡劫,當不得老丞相屈尊降貴差遣左右,晚輩於心難安。合該我親自拜會才是。」

枯難愣愣地看著他將禮數作全了,後知後覺來扶托:「大人說的什麼話,您是尊上心尖上的人,就是我的主子。伺候主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張逢夏有自知之明,在魔尊面前是一回事,我心裡對老丞相是尊敬的。您成魔比魔尊還早,當年在修真界必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晚輩只恨修道太晚,未能聞得前輩名諱。」

枯難小眼泛出淚光,感概地嘆息:「修真界是前塵往事了,我早忘了當修士時的化名,不提也罷。」

虛扶著張逢夏,這回再請他,神情少了疏離的諂媚,多了幾分真心。

「來來,魔后大人進來說話,小老兒這裡亂的很,您當心別踩空了。」

張逢夏再謝一次,才進入廣目堂。

枯難雙袖將矮桌上的雜物掃開,整理出空地兒:「大人坐下說話。」

張逢夏入座,單刀直入地問:「老丞相,您是魔宮裡最德高望重的老者,見多識廣,我想請問,有無修士肉身在魔界長留不滅的先例?」

枯難順著自己的鬍子,眯眼道:「沒有。」

「……」意料之中,張逢夏又問:「那有功法能替我洗經伐髓,練就魔身?」

枯難捋鬍鬚的手一頓,搖頭:「沒有。」

沒有炙戈的諸多顧忌,還是找不到嗎,張逢夏難免失望。但凡有一個法子,只要不叫元神泯滅,他都願冒險一試,他不想成為炙戈的拖累啊。

「能讓我自行查找嗎,魔宮應該有收藏典籍的庫房吧。」

枯難再嘆氣,說:「大人信我,整個魔界,哪怕是原生魔族自創的功法都被收納在魔宮內,沒有遺漏。魔修和魔族功法看似千變萬化,其實走的是同一條路子,所求都是破除天道律法,逍遙放縱。經我整理,千萬年來沒有例外,都需心遠離,身才得解脫。」

「心遠離,身才得解脫。」張逢夏琢磨這句話,驚訝地說:「這是佛修奧義!」

「呵呵。」枯難笑言:「自古佛魔本一家,偏要分個伯仲,分個善惡。人性本善亦或本惡?存理滅欲是善是惡?大人能分辨乎?」

張逢夏眉頭鎖死,他無法苟同枯難的論調,善惡無法定論,但他心中認定的真理,是合乎天道即正道,無關善惡。

但他聽懂了枯難的話,要想成就魔身,必先心中拔除天道規則,任慾望支配肉身。而這點,張逢夏永遠做不到。

「其實大人何必苦求魔道,若您能明白心遠離身解脫,身在魔界又如何,都一樣的。」

張逢夏猛地抬頭,見枯難合手而坐,一身祥和氣息。

「你……」

熟悉的氣息稍縱即逝,枯難拍著腦袋跳起來,在一地雜物中翻找。

「差點忘了,尊上讓我保管離心丹,或許您能用上,被我放哪兒去了。哎喲,早跟尊上求個小廝收拾廣目堂,他就是不肯……」

張逢夏釋然地笑了,背對著枯難,合掌向空。了塵大師,您遊走三界為我等點撥開悟,真不知該如何謝您。

「哈,找到了。」枯難將重要信件竹簡打亂翻了個遍,才找著一個半掌大的小木盒,打開來,裡頭是一枚冰霜滿布的白色丹藥。

枯難解釋:「這是離心丹,是尊上從泛海深處尋來的清心草所制,是我魔界最奇特的寶物,傳聞服下它能剋制一切魔物,魔氣不染,應能護您肉身於魔界解封元嬰。」

雙指夾取丹藥,指尖立刻結霜。就算元嬰自封,張逢夏也感受到上頭天山派的功法氣息。

「是獨孤掌門所制?」張逢夏問。

枯難點頭:「這清心丹無法用魔功煉製,必須是仙佛界人才能駕馭,修真界天山派清心寡欲,掌門人勉強可為。」

所以你要帶獨孤西風來魔界,就是為了煉製這枚清心丹?可為何不親手交給我。

很快枯難替他解惑:「尊上讓我找人試藥,可整個魔界哪來的修士,只有魔奴。這枚丹藥煉製不易,服用后可能還有害處,等我再琢磨琢磨……」

「清心丹盪除魔氣,會將心中慾念一併除卻吧。」張逢夏一聲嘆息,服下丹藥。

「您!」枯難慌了神,扔了木盒手足無措:「您怎麼就用了呢,沒有元嬰無法運功,您的肉身受不住啊。」

張逢夏盤膝而坐,眉毛髮絲已結出冰霜,皮膚也變得蒼白。

他神色如常,緩緩道:「魔尊不在,我一個凡人在魔宮能活多久,有勞丞相,請獨孤掌門替我化解藥力。」

枯難站直了身子,原來他一點都不佝僂,寬背如山壁厚重,頗有威嚴。枯難神情凝重,攏手於袖中,俯視張逢夏入定,漸漸結成一尊冰雕。

殺氣、同情在他瞳孔中交織掙扎,半餉枯難嘆了口氣,搖搖頭。雙袖如蝶舞動,廣目堂所有物件消失不見,變成一間靜室。布下結界,枯難轉身去尋獨孤西風。

泛海境外,萬千魔族集結大軍,綿延數里不見尾。魔尊炙戈戴冠批裘跨於戰馬上,戰馬披甲是魔龍所化,身形健壯,血瞳透出不詳。

全心身披銀白戰甲,□□一匹暗黃色魔獸頭顱似虎身軀似牛,緊隨龍馬身後不敢逾越一步。

「尊上,陵弦大魔在泛海接應,我現在帶人攻進去?」全心遮臉面具下一雙眸子躍躍欲試。

炙戈只是看著戾氣颳起的滿天塵土,一言不發,冷峻的臉上都是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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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愛老祖瘋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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