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盡散(五)

前塵盡散(五)

「此事還得從異能士兵說起。」風輕輕的聲音緩緩飄進所有人的耳朵,悠悠然的如同巨大的銅鐘從天空中墜落下來,與大地撞擊所發出的沉悶聲。

聲音沉悶卻叫人心寒如凍,如有震碎五臟六腑之能。若不是在座的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怕是早就嚇得回天乏術了。

風輕輕抬頭望着那個瑟縮在角落裏,早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沉浸在自我意識中,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的太上皇,發出了極為痛惜的聲音。

「當年,太上皇被抓住了把柄,不得已禪位讓賢,又豈會心甘情願的蝸居一隅做一個手無實權的太上皇呢。」

起初,許是出於愧疚,許是出於脅迫,太上皇也安分了幾年,待在太極宮裏不問世事,聲樂歌舞,樂享太平。

也因此,讓天徽帝以為太上皇並無多大政治野心,逐漸放寬了對太上皇的監視。

可嘗過權利帶來的滋味,誰會輕易服輸,更何況這還曾是一位踩着兄弟鮮血上位的皇帝呢。

明面上,他自願待在太極宮裏,享受一個退役帝王的奢靡生活,暗地裏,卻大肆派人前往民間尋找天骨蟲的下落。

他的目的再簡單不過了,他要藉助天骨蟲和異能士兵,發動兵變,將那個逼迫他退位,偏居太極宮的人趕下台。

不知該說是太上皇的幸運還是天徽帝的不幸,還真叫他找到了兩株天骨母蟲。

當年那些受異能士兵影響被降職、撤職的人被太上皇暗中籠絡,藏在一個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年的塗陽城外大營里。

繼續着他們的勾當。

只是這一次,沒有那麼幸運,天骨母蟲分離出來的子蟲,出現了參差不齊的現象,變異的士兵要麼如同傻子一般智力低下,行動力遲緩,要麼就是太強,不受控制。

能平和過度成既有強大武力,又乖乖聽話的異能士兵屈指可數。再則,異能士兵的弱點已經暴露出來了,若沒有絕對數量上的優勢,是難以與上朝的大軍作戰的。

而後的十幾年時間裏,太上皇一邊優哉游哉的享受着帝王生活,一邊暗中製造異能士兵。

宸妃所在的祁陽小鳳一族分支本是富戶,得天徽帝重商業的便宜,而後的十幾年裏,鳳家在上京城了逐漸壯大起來,一時間,富可敵國,風光無限。

培養異能士兵消耗極大,需要源源不斷的本金和人力、物力的投入,單憑太上皇一人獨木難支。

他曾私下籠絡過宸妃的父親,企圖以高官厚祿誘惑其加入他們,彼時剛剛繼位家主之位的鳳家族長,為了保護全族果斷拒絕了太上皇的邀請。

然,這竟成了鳳家滿門悲劇的原因。

太上皇見一計不成,心有私怨,找人假扮外地來的青年才俊,誘使宸妃的弟弟鳳今年入歧途,被秘密帶往塗陽大營製成異能士兵。

鳳今年雖紈絝,但到底為人聰穎,知分寸、識大體,見事情不對,佯裝被蠱,自視一身武藝高強,獨自一人隨着太上皇派來的人前往塗陽城想調查清楚他們在搞什麼鬼。

不幸被製成異能士兵,鳳家的悲慘代價率先應驗在鳳今年身上,因着太上皇的關照,主持塗陽大營的人將其中一枚天骨母蟲種在了鳳今年身上。

而他,也不負眾望,在那麼多製成的異能士兵中,鳳今年的資質最高,也最好。

無論是服從度,還是戰鬥力遠遠將其他異能士兵拋諸腦後,甚至因為天骨母蟲的原因還他能控制其他的異能士兵。

隨着不斷的調試,異能士兵外形與常人並無二致,只是武力值和戰鬥力更客觀,更兇猛。

這意外之喜讓太上皇又找回了當年雄霸天下的感覺,他隱隱感覺到,屬於他的巔峰時代將再次來臨,雖然時隔上一次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了,哪怕已是花甲之年,也並不影響他繼續發光發熱。

天徽二十七年,李震黎三歲多,異能士兵再次爆發。

太上皇為了降低損失,也為了不引起外人的懷疑,將異能士兵提前藏於宮中,又下令關閉城門,打算將天徽帝控制在宮內,斷絕外界聯繫,從而奪取政權。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至少,他的確成功的包圍了皇宮,阻隔了宮內與宮外的聯繫。

但,他忽略了親情的影響力。

彼時,鳳今華因生子被冊封為宸貴妃沒幾年,那日正與皇帝對弈,也正因為她在,才發現了失蹤三年多的弟弟。

原本太上皇以為勝券在握,可親情的感召力,讓鳳今年不受控制,兩方勢力對峙下,鳳今年變得極為矛盾,最後因受不住腦海中兩股勢力交錯,昏厥過去。

彼時,皇后對天徽帝用情至深,見天璣閣被封,意識到出事了,命人買通侍衛,出宮求援。

霍家人的及時趕到,再一次救了天徽帝,皇帝沒有對外聲張,當時在場的除了親眷外,其餘人全部被誅,最後以太上皇被囚禁在太極宮匆匆了結此事。

兵敗被囚的太上皇並沒有安分,他也並不擔心自己會一直輸,因為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做了另一場佈局。

他要的是絕對的勝利,而不是一場簡單的遊戲。而他那年事已高的花發鶴顏,也成了最為有利的保護傘。

鳳今年被帶回鳳家后,腦海里兩股勢力交織,時而清醒時而昏聵,折騰了小半個月不到,人瘦了一大圈。

最終,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割破手腕而死,結束了匆忙又悲壯的一生。

「如果我猜的沒錯,埋在鳳家杏林花古樹下的這株天骨母蟲,正是鳳今年體內的那株。」

風輕輕看着宸妃,將藏匿在袖口裏的那個鐵盒子拿了出來,那鐵盒子被清洗修復過,模糊還能瞧見些本來面目,她握緊鐵盒子,一把將其倒轉過來,鐵盒子的底部赫然印着「天徽二十二年」的燙樣。

十分醒目,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仍舊清晰可見。

風輕輕順手將其回正過來,繼而打開鐵盒子,露出一個微弱的帶着些許熒光的天骨母蟲,時隔多年,仍在緩慢的蠕動着,這東西竟還沒死。

眾人一聲驚呼,不自覺的朝後退了退。

這東西,摸不得碰不得。

風輕輕看着宸妃,繼續說道:「我猜,鳳今年之所以割腕,應該是想用最後的理智,將這害人邪物從他體內引誘出來,再用酒精和火將其殺死,但他沒有成功,所以最後只能將這東西鎖在鐵盒子裏,深埋杏林花古樹下,只是他沒想到,這東西時隔多年竟被五哥找了出來。」

宸妃也是一驚,她也沒想到,他們找了那麼多年的天骨母蟲,竟然就埋在她家那顆古樹下,還是被她兒子找到了。

該有多諷刺!

「是的,今年的遺書里確實交代了,他大約也是怕這東西現世為禍一方,並未告知把這東西放在了哪裏,沒想到竟然在鳳家杏林花古樹下,難怪他死後一年不到,那顆杏林花古樹也跟着不開花了。」

宸妃嘴角一抹苦笑,逝事如煙,沒想到轉了一圈又繞回了原地。

往事大致清晰起來,可這與李震黎又有什麼關係呢。

「宸妃娘娘,如果說當年太上皇爆發第二次異能士兵之事,讓鳳家損失慘重,可這和五哥有什麼關係呢。」風輕輕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是朕的錯。」

皇帝打斷了輕輕的問話,用愧疚的嗓音說道。

他盯着李震黎,眼裏透露出深深的黯淡,像是一抹黝黑深不見底的黑洞,裏面藏着的全是對目光所及處那孩子的歉意。

「若非是朕大意,他此生也不會遭受這麼多磨難。」

李震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角落裏的太上皇,他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問道:「輕輕說他找到了兩株天骨母蟲,如果舅舅身上有一株,那麼還有一株在哪兒?皇上說和自己有關係,難道,你知道第二株在哪兒?」

他低頭一陣沉思,緊握著雙拳,使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自然,李震黎心底隱隱盤旋著一句話,遲疑了半分,脫口問道:「還是,在我身上。」

天徽帝別開了眼,沒有去看李震黎,盯着某一處,恍惚的說道:「準確的說,第二株的子蟲曾在朕的身上。」

「啊~」人群之中一陣騷動。

天徽帝緩緩直起腰,望着眾人。

「剛登基那幾年,上朝一片混亂,朕一心沉迷政務,無意關心子嗣,也不疑有他。可朕登基十多年仍舊沒有子嗣,後幾年妃嬪所懷皆意外流產,無一存活。」

他看了一眼皇后,繼續說道:「早年,朕以紀念慧敏太子妃為由不曾納后,後為感懷霍家的恩情,娶了霍家的女兒為後,皇后連懷兩胎無一倖免,這才引起了朕的重視。」

太醫院上下傾盡全力為天徽帝診治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若非他想起當年被異能士兵砍傷過,可過了十幾年了還會有影響嗎?也正是因為心存疑惑,傅宋瑤的夫人在為皇帝診治的過程中,找到了根因。

他體內有天骨子蟲。

「這麼說,父皇也被太上皇算計了?」逍遙大聲驚呼,簡直不敢相信,太上皇為了皇位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

轉念一想,連他重視的慧敏太子都敢殺,對他父皇這個從小不被重視的兒子種蟲子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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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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