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鯤舵口

天鯤舵口

天鯤幫總舵本不在此,如今遷移,原是由於兩月前內部分裂而生巨變,范老大遭人算計,被逼逃竄至垂綸島。

據說當時范老大身邊僅二人,一為他的貼身醫師——一個名為竇學醫的少年,醫術了得,卻無武藝傍身。

還有一個,便是這名為寇翊的青年。

三人半夜藏匿,南舵主鄭沛控制了范老大旗下勢力,派遣三隊人馬上島去尋。

卻都一去不回。

狂怒之下,他親自提刀前往,隨行二百餘人。

此時已為三人島中藏匿之第三日,後半夜突然風雨大作。

鄭沛方一上島,便見面前幾十具屍體橫陳,還未生出任何想法,又覺身後一陣騰騰殺意撲將而來,當即頭皮發麻,回身一看——

透過那二百餘人的間隙,竟見海岸邊兀地躍起一道身影!

當時的唯一光源便是岸邊船隻燈火,寇翊的臉在背光之下卻越發清晰。

他黑衣沾血,寒到極致的眉眼混著令人亡魂喪膽的肅殺之意。

他手持一把環首長刀,幾乎是佛擋殺佛,二百人牆當即破裂!

就像暗夜中伏擊的狼,瞄準獵物,一擊即中!

鄭沛的脖子在周圍人的驚呼聲與寒風暴雨的擊打聲當中,被兩隻鐵鉗一般的手指牢牢扣住,沒有任何反抗餘地,咔吧一聲,應聲而斷。

幾年的蟄伏、幾個月的叛亂、一輩子的野心。

就在這黑衣殺神陡然收緊的手指下,像猛烈的浪花拍在海岸上,來勢洶洶,卻最終化作泡影。

南舵主鄭沛的叛亂成了一場笑話。

而那黑衣青年,在那一夜,成為了整片海域的傳說。

戍龍幫眾深吸了好幾口氣,他們萬沒想到,范老大會派寇翊來搶奪區區的一艘無主貨船。

他們也是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命真就差點沒了!

黃領首心中一片混亂,思忖再三終於回身吩咐道:「安靜坐好,稍後我們自己將船開回去。」

轟隆隆——

貨船在天鯤幫眾的目送下再次起航。

海面上起了些風,似乎吹散了霧氣。

范老大與竇學醫立於甲板之上,能瞧見那貨船的尾燈映在海水上,一邊波光粼粼著一邊遠去。

寇翊的身影出現在港口一側。

天鯤幫眾運貨聲雜,腳步也雜,可他白衣身影卻尤為醒目。

從人群中行近,那突出的個頭本就是埋不住的。

范老大不禁提了提嘴角,笑道:「這混小子不知何時長得這麼高了。」

說完這句,他還側頭去瞧竇學醫,用著語重心長的語調說,「再看看你,十九了也不見長個子,人都往豎了長就你往橫了長,這找誰說理去?」

並沒有橫著長的竇學醫自下而上斜他一眼,懶得理他,只說:「你有心思顧及誰高誰矮,不如注意一下為何這麼冷的天兒,寇爺只穿著一身中衣。」

范老大一愣,淡下神色側身一瞧。

他不說笑時很是威嚴,甲板後方有人立即道:「屬下這就去準備寇爺的外衣。」

*

裴郁離一路跟在寇翊身後,已然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眼下黎明將啟,港口眾人守了一夜,也凍了一夜,才終於迎回了貨船。

他們搬卸貨物的間隙已經身心疲憊,陌生面孔入幫便是這時候的樂子。

更何況,這小郎君的姿色...簡直就是朵清水芙蓉!小尖臉兒圓眼睛,白嫩嫩的皮膚像是要往下滴水!

一群糙漢子眼睛都盯得發直,他們何時會想過,這一大清早的便能飽這樣的眼福?

裴郁離就在如此赤/裸的目光下,一步更比一步向著寇翊靠近,直到快要貼上寇翊的背。

然而後者似乎對他的窘境毫無察覺,依舊大步流星,直朝著范老大所在的主船而去。

寇翊前腳踏上甲板,裴郁離已經止住了腳步。

他知道幫主的船並非所有人都能上,寇翊不開口安排,他乖順在外等待便是最識相的做法。

「寇爺。」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快步走來,雙手捧著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衣,胳膊上還掛著件黑毛大氅。

那少年側頭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裴郁離,露出個和善的笑容,而後才正過身子道,「趕緊把外衣穿上,凍死了吧?」

寇翊接過外衫草草一披,又無甚表情地扯過黑毛大氅,竟回身遞給了裴郁離。

「在這裡等我。」他說。

周圍的幫眾看這情形,當下便明白了:這是寇爺帶回來的人,也是寇爺要罩的人。

有人默默道了聲:「可惜、可惜了了!」

「好。」裴郁離點點頭,眼睛從寇翊的臉上挪到一側的地板上,卻沒有伸手去接那大氅。

瞧那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這邊動作一滯,連帶著竇學醫都一頓。

臉上立刻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朝著寇翊瞥了好幾眼: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而寇翊直接忽視了人家,自己兩下將大氅抖開了,折身回去披到裴郁離的肩上。

他一邊不急不慢地將系帶打了個扣,一邊福身,貼著裴郁離的耳朵輕道:「你不是宣稱同我行過床笫之歡嗎?這時候裝羞給誰看?」

「我是真羞。」裴郁離牽了牽嘴角,一偏頭,那淡色的薄唇幾乎就要貼到寇翊的臉上。

他又抬了抬眸,用氣音補了句,「寇爺一人看見就行。」

寇翊外衣籠罩下的手指不自覺在環首刀柄上轉了好幾圈。

就像裴郁離呼出的鼻息不是打在他的耳旁,而是打在他的指尖,推著他轉圈圈似的。

他呼吸亂了一下,回道:「輕功不錯,嘴上功夫也不錯。」

「寇爺這氣兒都亂了,別緊張嘛。」裴郁離輕笑一聲,不咸不淡地將寇翊臉上那一層薄薄的遮羞布給揭開,這才往後移了一步,道,「我在此處等你。」

一旁的竇學醫圍觀了這咬耳朵的全程,雖聽不著他們說了什麼,但至少還能感覺到肉麻。

抖了抖滿身的雞皮疙瘩,好心道:「外面等著多冷啊,我遣人給你安排個房間,進屋去等。」

寇翊直起身來,淡聲道:「不用,冷什麼冷?」

說完這話,他像是窩著股悶氣,回身便走,真就不管裴郁離如何了。

「......」竇學醫緊跟著離開。

這人什麼毛病?方才還耳鬢廝磨地調情,怎麼說冷臉就冷臉吶!

范老大在艙門外持杖而立,似乎是右腿不太方便,腳尖堪堪觸著地,卻使不上實力。

裴郁離「深情款款」的目光隨著寇翊的身影走了一趟。

發現寇翊明火映照下的一部分側臉依舊冷若冰霜,可他卻抬臂去扶了那范老大,甚至手上的力度是十分鄭重的。

裴郁離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鄭重」這個詞,但還沒等他細想,那三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艙門處。

海風果真是將大霧吹散了,呼嘯著穿過港口吹到岸邊。

這風簡直毫無章法,像是從四面八方過來的,吹得裴郁離的頭髮飄飄颻颻。

他一人站在主船旁的岸上,只不遠處有幾個人高馬大的守船護衛。

天鯤幫眾,壯碩身材居多。

裴郁離個頭其實不矮,但太過清瘦,配上他那白如骨瓷的皮膚和小巧玲瓏的臉,真就是個雌雄莫辨的嬌弱美人兒。

幫眾們雖都干著力氣活,可眼神止不住地往這邊飄。

多看一眼,都要多驚嘆一次,這世上怎會有人生得成這副惹人憐惜的模樣。

又瞧他於狂風中披緊了大氅,如瀑如墨的長發上面挽起一縷,原本披散在肩頭的另一半髮絲被吹得凌亂,飄飄然打在空氣里,也打在許多人的眼裡。

「日...」有幫眾抬箱子的手一松,低聲念了句,「不怪寇爺那般獨來獨往的人都招架不住,這小美人究竟是哪來的神仙?」

「據說是幾日前失足落進海里,被寇爺給撈上來的。」有人答道。

「那怎麼今兒才見著人?」

「撈起來之後就被寇爺帶上了李家貨船,這不今兒才回來嘛。」

「嘖嘖嘖,」有人砸吧了幾下嘴,「你們瞧他那身形,動輒都要被風給卷到海里去,想來光有姿色,沒什麼真本事。寇爺真能破例許他入幫?」

「廢話!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更別提還能玩個爽,這要是你,你許不許?」

那人被說得腦門通紅,下面某個部位都漲了漲,憨笑道:「許許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風流你個鬼,那是寇爺的嬌花,關你屁事!」

人群中的議論都湮滅在風聲里,無數道視線都在窺探著裴郁離,可沒有一人發現,他隱於夜色當中的,近乎死水般的淡漠神情。

那雙總帶著光亮的眸子似乎都與暗夜交融,黑洞洞的,望不見底。

裴郁離望著鯨波怒浪,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沒過多久。

他能感受到,天邊泛起了微光。

他的視線跟著上移,移到海天一線時,正巧碰上橙紅的日忽地躍起。

他落穆的瞳孔猛地一縮,而後,光暈漸漸在他的臉上散開。

不知為何,竟像柔軟的手撫過雙頰,觸感輕輕,帶著溫度,一抹柔情似乎也隨之化開了。

「郁離,往東邊去。」

一道輕柔的聲線融在風裡,拂過他的耳垂。

「東邊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那裡有光。」

裴郁離緊緊注視著遠處的光亮,眼睫毛微微顫抖,眼尾早已濕潤。

——不、不,那裡沒有!

他突然湧上來一陣膽寒,逃避似的往後一退,後背卻撞入個溫熱的臂膀中。

寇翊的聲音就在耳側:「你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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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撩精美人我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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