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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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有被刀刃捅進去的一瞬間是痛苦的。

那種痛苦會麻痹四肢,大腦一片空白,看出去的景物都是灰濛濛的。

所有的感官都被凝聚到了刀口的地方……

但是很快就會褪去。很快、非常快。

片刻后就沒那麼疼了,身體的適應性是驚人的。

只要屏住呼吸,因為呼吸的瞬間依然會疼。

「孩子!……」宋父手中的指尖刃當然不是頭一回捅進人的身體,他當然也體會過那樣的感受。

他鬆開了刀刃,但沒有立刻將短小精悍的刀刃□□。

華叔身後的酒店人員發出了驚嚇后低沉的叫聲。

隨行的警員早已抽出了警棍。

但是華叔制止了警員,「先救人!」

於是慌忙急亂的找來房間里的毛巾抵在傷口處,很快血染了一片……

西哲緊緊的拽住宋父的手腕,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疼的。

直到她咬牙切齒的說著,「不行!伯父!你不能……不能私……刑……」

///

西哲是自己衝上來的。

她推開了已經撲到面前的高薇,硬生生用身體擋住了宋父。

在宋父措手不及之中,刀刃插進了側腔。

///

「疼么?」

「當然疼了!」疼哭了好么!?那是生理上的哭泣,忍都忍不了,不是想哭,它就是眼淚自然落下來而已。

但似乎也不能減緩疼痛,才是最廢的。

白子冠心疼的摸著她的額頭,發著低燒,球蛋白一針針的吊下去。勉強臉色紅潤了起來。

「你爸媽呢,怎麼一直沒看到他們?」

「不是有你么。」

「啊?!還真當我是小媽了?」

「不是。沒通知他們。」

「還在旅遊啊?」

「嗯。」也好。

「安德烈讓我問你,還打算起訴?」

「嗯。他說什麼了?」

「他說與他無關。切!男人。」

「我師兄也是男人。」

「……明知道贏不了的。」

「知道啊。」

「你沒醒的時候,宋伯父來找過我。」

「師姐,你求求華叔吧?」

「這沒用。刑事罪,求了沒用。不過高薇也進去了。」

「那你幫我去看看他。」

「這肯定啊。有我呢,別慌!伯父跟我說了,他跟你道歉。他不是不信你,他是知道你沒有勝算,他……也不想你好端端的栽了。其實大家都是這麼看的,西哲,你不用……」

「師姐,你還記得我們刑法課上邱老經常舉的例子么?」

「我不喜歡那個老頭子。色眯眯的!」

「……邱老的課還是不錯的。他以前干刑偵的,眼光是毒辣了一點。他說,很多罪犯抓不到,不是警方不作為,而是設立警方的最高目的,不在於消滅犯罪行為,而是為了保護普通大眾,因此才有權衡、才有平衡。所以在抓捕和防範上,很多時候更側重於防範,只有當預測中有極高的再犯率,才會重加打擊。」

「行了、行了!你歇歇吧。」

「一個人只要犯了錯,就會忍不住再犯下去。直到被阻止為之。」

「你特么的被捅了一刀,成佛了?」

「就算輸了這場官司,我依然會盯著她。一直、一直盯著她。」

「西哲……」值得么?

「因為有人在需要我站出來保護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有人在需要我阻止的時候我沒有阻止。我是可以做到的,師姐,可以做而不去做,是我姑養了這個結局,我有責任。」

「你有!你有責任好好躺著。別整亂七八糟的了。」

「我沒能幫上林法沐,我很抱歉。但是這一次,我覺得我可以,至少幫一幫高薇。」

「你……你說什麼!?」

「林法沐幫過她,我想,我也欠她一次幫忙。」

「你要怎麼幫她!盯著她么?盯到她死?」

「如果我早一定盯到她死……師兄也就不會……」

///

白子冠和華叔幫了許多忙,包括在看押中的宋父,壓下了許多新聞。

但依然有那麼幾條泄露了出去。

輿論嘩然,一片倒的支持著高薇,咒罵著宋家的人,咒罵著無良律所,咒罵著喪心病狂見不到人好的「前閨蜜」。

連安德烈也搖頭苦笑,「真的是喪心病狂。客戶都問我,你們律所是不是自從宋律師出意外后,每個人都瘋了。天天上新聞?天天上熱搜?」

……

在眾多雙眼睛的視線之下,中庭也不敢怠慢。

結論可想而知。

雖然用定位和監控可以查證,高薇確實到過現場,跟一開始的表述不同,但她辯解為是為了找宋品才抵達的現場,卻並沒有找到人。

西哲的口供自然是不成立的,提供的視頻更是在重檢之下,錯漏百出。

西哲一口咬定,她見過。

高薇奮起反訴,控告西哲誣陷栽贓。

【昔日中學校友對付公堂,犬戎相見】——偌大的標題引來紛紛斥責。

當年班主任都忍不住私下找到兩人,「放過母校吧!」

///

「你怕么,當時?」

事後,有媒體組採訪西哲的時候,西哲直言不諱。

「怕啊。怎麼會不怕呢?我是人啊,當然怕。但是怕並不能阻止我。那個時候我天天睡覺枕頭底下藏著曲棍球杆、開過刀刃的小刀,買了許多八公分長的水果刀,放在任何隨手都能拿到的地方。出門走一條街回頭十多次……」

「據說你後來去看過高薇?她什麼態度?」

一個被判無期的人,還能什麼態度。

「對,我去看過她。也給她寫信。至於她看不看我的信就是她的自由了。」(輕笑)

「為什麼呢要寫信?你不恨她么?」

「為什麼要去恨她,恨一個人很累。她做錯了,正在受到懲罰。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

「有一種說法啊,當時如果不是那個目擊證人出現,你可能根本贏不了。」

「說的沒錯。不過,最後還是出現了,不是么。」

「網上有一種猜測,我不知道真的假的,只是大家都在傳,所以我特地幫他們問一問。有人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了目擊證人的存在,也知道證人會出庭作證,所以才有恃無恐,特地做戲?」

「哦。那怎麼不說我還會算命呢,掐指一算,罪人當罰?」

「哈哈哈!那麼說來,你還是獨行俠咯,打算憑一己之力懲治兇手?」

「那倒不是。能得到今天最終的判決,許多人都下了功夫。還有些沒有露名的人。」

採訪的主持人,按掉了話筒。

正拍攝中的紅燈也隨之熄滅。

「西哲,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問,是關於你自己的。」

西哲堅定的揚起嘴角,「我做的事,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除了為了保護證人,我答應過不會透露任何信息。哪怕已經公開了的信息。」

主持人領會的點了點頭。

於是話筒再次打開,紅燈再次亮起。

「現在網路上有很多人都奉你為正義的女神忒彌斯……」

「哦。我不是。」

主持人輕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轉述一下。可也有人說,你為了宋品的案子不惜砸掉飯碗、打抱不平,是因為宋家有錢,而且……據說你母親目前還在病中,需要大量的醫療費?」

西哲的瞳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那是憤怒的,但很快平靜了下來。

「我認識高薇,從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我們是中學同學,相信之前的報道上已經有了。她做了很多錯的事,如果有一個人必須阻止她,我覺得是我。」

說這話的時候西哲的氣息格外的悠遠、綿長,似乎,她是在說給另外一個人聽,那個人並沒有坐在現場,沒有人看得見,但西哲卻知道那個人就在這裡,能聽見她說的話。

「那關於之前你作偽證的判罰……」

「這一點上,我知道錯了,也受到了懲罰。我相信在我的人生中,這是最後一次,我觸犯自己的底線。」

「我替廣大關心你的朋友們問候一句,西媽媽好點了沒有?」

「她……目前身體上還是很痛苦,希望我能夠為她做些什麼分擔吧。」

「那我們隔空囑咐西媽媽,早日恢復健康!」

「謝謝。」

「對了,還有許多人在說啊,不止是我,能夠有你這樣一個朋友,簡直死而無憾。」

「有選擇的話,寧願沒有這樣一個朋友,也要樂觀積極的活下去。」

「是對你已故的朋友和兄長說的吧?」

「也對所有人說。堅強一點,不要害怕,哪怕眼前黑暗,在看不見的地方依然有希望與光,說不定正在拚命的向你跑來,請等一等,再堅持片刻,讓希望與光獲得足夠的時間奔赴向你,來到你的身邊,不要辜負,不留遺憾。」

主持人忍不住鼓了鼓掌。

「這份自信,是出於幸運者偏差么?」

西哲仰頭,「當然了。否則,你就是在牢里採訪我的服罪感言了。」

「哈哈哈……有點幽默嘛。不過,喪失律師執業資格,會不會覺得有點可惜。」

「剛才我說了,那是對我的懲罰。是我該的!對哦,能再給我說一句的機會?」

「說多少句都行!這不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么。」

「其實本心來說,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做出像我一樣的選擇。」

「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呢?」

「要相信自己當下的選擇,一定都是最好的選擇。要及時回診自己的錯誤,不要怕過去錯的有多離譜,只要努力過了,無需任何人證明,你就是自己的勇士。就像我有個朋友,我叫她小林子,她就很勇敢,無論經歷了什麼,哪怕自己無力反抗,她都不肯丟失自己,而是在自己認定是對的道路上,勇敢的走,努力的走,也讓許多人因為她而看到了光。每個人勇敢的方式是不一樣的,因為人們本來就是不一樣,那沒有關係,只要努力過了,無分長短,都是自己生命中的勇者,都是最好的自己。」

所有的燈光暗滅下來,西哲起身,與主持人和所有在場的工作人員彼此握手。

主持人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羨慕,「能在這樣早的年齡領悟這樣深刻,也是天賦使然吧。」

「是朋友教會我的。」

「剛才說的那個叫做小林子的朋友?」

「對,是她。和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以及她試圖去幫助的每一個人。」

「很幸運哦,擁有彼此。」

「是。擁有過,就是最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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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根據本國《刑法》規定,偽證罪是指在刑事訴訟中,證人對與案件有重要關係的情節,故意作虛假證明、鑒定、記錄、翻譯,意圖陷害他人或者隱匿罪證的行為。犯偽證罪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哪怕初衷並無惡意,也請不要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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