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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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哲趕去醫院的時候正好遇到覃孝歡被安保推搡著趕出來，兩個中年安保大叔押著歡姐的脖子，煞有介事。

「你不要再來咯！警告你——再來胡鬧我們就扭送公安局了！」

西哲打過招呼，安保大叔放開了歡姐，但說什麼也不容許她再進入醫院大廳。

拉住歡姐的衣領就往大門外的綠化帶走去。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你來替班。小姑和尼叔等了你很久。就算沒有時間你也先說一聲呀？」

歡姐的臉色卻告訴西哲，出什麼事了……

「剛才我進去的時候琴姐醒了會兒。」

「哦。你來的時候，可以進去探視了是吧？」

「……她告訴我了，那個包裹原本是要交給我的。沒想到我正好不在，逃過一劫。」

覃孝歡的話，支離破碎。

西哲還在努力的拼湊著，「她告訴你？誰啊。琴姐？琴姐能說話了？」

自己昨天進去看的時候明明還包裹的嚴嚴實實，別提說話，點個頭都吃力的不得了。

為了弄清楚之前意外險的一些通款，兩人雞同鴨講的溝通了半天，又被護士台的冷麵護士一頓懟。

「不是，不是琴姐。因為有一次在四平路碰到了，所以才知道我在赫茲吧那裡打工。……她不知道我住在哪裡。」

忍不住拎住覃孝歡的衣領用力抖了抖，「清醒一點。歡姐，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快遞包裹裡面，就是易燃易爆粉末，是寄給我的！」

覃孝歡的聲音在咆哮，壓抑在嗓子眼裡的咆哮。

西哲的聲音也不由得跟著抽緊，「是誰寄給你的？」

那一瞬間，西哲親眼目睹了一個成年人的崩潰，一個幾進幾齣看守所的依靠自己的力量摸爬滾打至今的女人的崩潰。

「是高薇寄給我的！西哲，是高薇。……她說，她說因為……因為我害死了她媽媽，我害得她身體殘疾不能生育，所以她是來報復我的。可是她也沒有料到東西會被我寄放在琴姐的店裡，晚上店裡的人多，燈光下溫度陡然升高，才會突然炸裂起火的……所以、所以，西哲，是我害了琴姐……是我！對不對？」

西哲的語氣冷靜到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她向你承認了？」

覃孝歡神色恍惚的描述著，「現在琴姐的店裡沒法做了。我知道店裡差錢，我自己也要生活，所以又開始找打工的地方。身上有案底，也找不了什麼好的工作，就想還是日夜超市打打工，倒班的時候能來看琴姐……然後、然後就在路邊看到她了。沒忍住，就沖了過去，問她為什麼那樣對林法沐，為什麼扈大姐在療養院里她不管，讓人都以為她不要她媽了，我們之前不是在討論陳家巷那裡的火到底是怎麼起來的，我就想去問她，可是她說……說……」

覃孝歡身體不住的哆嗦著，嘴唇發紫，神情都是渙散的。

西哲按了按她的肩膀，「歡姐，歡姐你聽我說。你別聽她的，一個字都不要聽她的，這個女人，她心思比我們誰都狠。是我們都理喻不了的……」

然而覃孝歡卻已經折了進去。

「不是的，不是啊。西哲，她說的沒錯啊，我以前是做了很多不負責任的事，所以被我媽拋棄，我活該的！但是琴姐有什麼錯啊？琴姐一直在保護我，琴姐和林法沐一樣，她們都敞開心胸一直在幫助我，如果……如果所有幫過我的人，對我好的人，他們全部都遭到了報應，那不就是意味著，都是我的錯么？代表著，幫我就是一個錯的決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西哲，以後你也別管我了！聽到了沒有，別管我了！」

西哲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個巴掌扔過去，「覃孝歡！你醒一醒好不好？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有啊！林法沐幫助我，關心我，然後就被車撞了。琴姐，琴姐也說過會照顧我，說她的店開著一天我就可以打工到退休。還說以後去海濱城市開民宿，也會帶著我，只要我肯幫她幹活……還有我媽。我媽扔下我以後，就過的好好的，現在一家人都生活的很好不是么？」

西哲目瞪口呆，只好試圖轉移開話題。

「剛才你在醫院裡到底幹什麼了？怎麼就被人趕了出來。」

「琴姐說……說她很痛苦。說她不想活著了。讓我幫幫她……幫她……」

「你到底幹了什麼！」

「我想把她抱出去吹吹風。以前在療養院做義工的時候，老太太們覺得難受，就抱她們出去晒晒太陽吹吹風，就會好的。」覃孝歡說的一臉認真。

西哲捂住了臉，「她是燒傷病人。姐！她不能吹風，她吹風皮膚會破的。好不容易才長出來一點。」

///

白子冠晚上偷溜回公寓洗澡了，她沒有辦法忍受在病房共用的浴室里洗澡。

尤其每隔幾分鐘都會有個病友或者護工要求她開門，換洗。

西哲向琴姐的主治醫生解釋了覃孝歡探視時候的舉動，一再試圖說明她並沒有惡意，但護士台站長堅持把歡姐列入禁止探視名單。

「這裡的病人已經很脆弱了！碰一碰可能就要沒命的。我們整個科室的醫務工作者，沒日沒夜，拼了命的救回來，24小時有人坐在眼前看護著。由不得你們亂七八糟瞎搞。想吹風？可以啊。讓家屬簽放棄治療證明書，自己把人拖回去。你們放在家裡愛怎麼吹風就怎麼吹風，放在火上烤我們也不管。在我的病房裡就不行！」

西哲只好懦懦的，「對不起……」

……

蒙頭睡在白子冠病床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肩膀上很重，重得——就像趴了一個人。

「小西子，是不是……不甘心啊？」

「是啊。好不甘心！」

「可你是西哲啊，怎麼會不甘心呢。」

「到底該怎麼做呢？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好像是天道正義的剋星！明明每一件事都是錯的，卻拿她絲毫辦法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沒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啊……」

「我為什麼要站在她的角度！？我到底用什麼理由去站在她的角度？她有什麼角度好讓我……」

「只有站在別人的角度，才能夠體會到那個人的痛，才能夠看到那個人的畏懼，才能夠真正明白對方的意圖。」

不對！不是！那豈不是……就要變得跟對方一樣么？

「可你是西哲啊，你會明白的。」

我會么？……

肩膀上不僅有重量，還有呼吸？

只覺得毛骨悚然！

……

「蘇西？」

「啊——」

「做噩夢啦？卧槽，嚇死我了！」

西哲驀然睜開眼睛，就看到弓身蜷縮在自己身邊的白子冠，原來是洗完澡后回了醫院，不想吵醒她就蜷了會兒。

「你趴我肩膀上了！」

「你占我床位了！」

「抱歉……」

「唉，你先睡吧。我也不困。」

「師姐，高薇的案子……」

「不要告訴我！我不聽、不聽。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律所和安德烈那頭不用理會他們。有你師姐我在呢！」

西哲仔細的審視著白師姐的臉，「確定？」

「我相信你，西哲。我相信你。」

///

走進地下室之前，西哲摸了摸背包里的錢。

背包里放的都是現金。手掌微微冒著冷汗。

她一路上考慮了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的前途，包括今後的發展，一旦被吊銷律師執照，自己或許要靠擺路邊攤營生了。

辛巴的店鋪也遭了池魚之殃，不然還能苟著當學徒，學個調酒師之類。

辛巴告訴西哲，連著幾家受到火災波及的店鋪業主都在積極尋求賠償，一方面是保險公司理賠拖沓，一方面第三方希望把索賠目標引向個人，也就是慘遭不幸的赫茲吧，畢竟事故調查報告矛頭紛紛指向了赫茲吧和琴姐。

眼前大家都了解琴姐，在調查判決書沒有下來之前，所有人還勉強願意留一份體面。

只是，「小西啊，店主們開店也都不容易。一旦賠償金折損的厲害，變成源頭賠償，這恐怕我一個人說話，讓大傢伙算了，沒有人會答應的。」

「我知道了，辛巴。很抱歉啊，沒有辦法接你們的維權案。」

「沒事。利益衝突嘛。你顧好赫茲那邊就行了。以後若是琴姐還能回來，繼續做鄰居！」

……

還沒有按下電鈴，電子鎖扣咔嗒就打開了。

西哲仰起頭，斜上角的攝像頭紅燈一閃一閃的。

把錢一疊一疊拿出來，西哲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米老鼠屈腿坐在懶人沙發吊椅上，手掌捏著彈力球，「西律師，不是說可以用虛擬幣嘛。這麼實誠幹嘛？」

「不會。」

「呃，行吧。客戶都是祖宗。」

突然滴滴滴的門鎖聲響起，響了幾下后，變成了敲門聲。

米老鼠笑罵起來，「前後腳。你們對時間觀念還真准。」

西哲錯愕，「還有人？」

米老鼠按了開鎖鍵，赫然繼她之後進來的人就是林東東。

她警惕的看過去，「你怎麼過來？」

林東東連忙擺手，「別、別！別緊張。這不是聽說了西姐要下黑手了，過來幫幫忙么。」

「答應幫你出背調會幫你準備好的，不用催成這樣吧。」

林東東眼眸間閃過一道陰翳，「林法沐再沒用，也是我姐呢。西姐教育了我這麼久，不就是想告訴我這麼一個淺顯的道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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