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罪羔羊

第5章 替罪羔羊

田由甲之所以在新公司里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但求不得罪人、但求無過。能忍千萬人不能忍之氣,受千萬人不能受之欺負。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之前的公司里不但遭遇了更多的不公平不合理不正常的待遇,而且他再也不想成為替罪羔羊了。

就說他第一次工作的那家公司吧。

差不多五年以前,田由甲大學畢業,開始尋找工作。大學生一般在大四的時候就基本沒有心思讀書了,大家都會忙着早點把工作或者考研的事情落實。有人的想法是先工作再看合適的機會考研,有人的想法是先考研,出來以後更好找工作,找好工作。

田由甲能考上大學就已經是個奇迹了。

以他當年從小學一以貫之的運氣和生活環境、學習環境來說,他根本沒有機會考上大學。

他自己就曾經多次一個人跑到山頂上去質問上帝,「我是不是你製造的多餘產品,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失敗、屈辱、折磨、痛苦、仇恨、無知嗎?」

田由甲之所以等上大學是因為別人作弊的時候他剛好成為了作弊渠道上的重要通路,於是他收取了部分渠道費用。於是他考上了專科,在專科學習不久,難得的狗屎運,學校的專業要升本,只要學生補上一些錢,大家都就成了本科生。

田由甲的大學生活基本上就是他小學、初中、高中生活的延續。本來指望着,進入社會以後,能夠徹底改變些什麼,能夠不再充滿絕望。

田由甲的第一份工作是一所私立大學,面試的時候他還是倒數第三名,可最後他居然得到了這份工作。

後來才知道,因為這所大學是著名的摳門,工資少得可憐,工作多得可恨,還存在着其他某些外人不知道的問題。許多原來排名在他之前的大學應屆畢業生都紛紛逃離了,只有他隨遇而安的心態和已經夠糟還能更糟的心態幫助他堅持了下去。

工資少一些就少一些吧,現在工作也不好找,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紅二代、名二代把各種好機會都提前霸佔了,一些特別優秀特別出色的年輕人又把僅剩不多的好機會搶佔了,留給田由甲這些貧二代、農二代、窮二代、孤二代的機會還有什麼?

有份能拿到工資的工作就已經足夠了,至少能夠保證自己生存下去。總比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和整天啃老的年輕人好些吧。

在私立大學工作,田由甲最初的理想是先磨練一下自己的教育教學能力,然後再出去找公立大學或者其他教育培訓機構發展。可這家叫做國際計算機商貿大學的私立大學其實不僅僅是私立大學,而且確實是「私下偷偷摸摸建立的大學」,也就是一所野雞大學。

野雞大學被人們成為「文憑工廠」,專為市場上最熱門的專業提供文憑服務。而這些文憑根本不被社會、用人企業、機關單位認可。一些學生分數不夠高,或者分數不夠自己喜歡的大學或專業的標準,就在一些混淆視聽,以假亂真的招生方式中上了野雞大學的當,花了錢,拿到了文憑,卻如同白紙,根本沒用。

田由甲供職的野雞大學其實還算野雞大學里的好大學了,至少它提供了一所租來的學校。學校雖然不大,可是確實比很多野雞大學完全待在網絡上不能類比。

只不過,文憑確實是假的,拉着美國的一些名校的大旗做虎皮。田由甲聽着學校領導層的如同傳銷組織一樣的演講和鼓動,最開始還覺得學校很有進取心,要建立百年名校,後來漸漸地就發覺滿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學校據說歷史有五年,可惜怎麼看也不像,似乎裏面除了校長張動、副校長郭兵,教務部主任劉倩、政教後勤部主任婁勇以外就沒有職員是幹了一年以上的。很多所謂學校的教授似乎都是其他一些學校請來走穴的。

學校通過短期不同標準的學習培訓的時間,然後就收費到美國去參加考試,拿到最終的文憑。

可是根據田由甲的接觸,他發現校長張動和副校長郭兵幾乎完全不懂英語。一所和美國大學聯辦的中國大學,校長居然完全不懂英語?

對於校長不懂英語的問題,學校內部的解釋是校長當年讀書的時候學的可是俄語。

學校里英語水平最高的是教務部主任劉倩,據說原來從事中學英語教育三年。

婁勇更讓人懷疑,說是黑社會團伙份子更讓人相信,誰見到他都不能聯想起當了九年兵轉業的士官形象。

學校里也有讓人覺得很體面很有風度很有氣場的人。

主要有三個,一個是校長助理劉慶曾,確實有點留學歸國的海歸博士的氣質和談吐;一個是計算機管理學院的院長勞盛勻,似乎計算機專業相關的話題和技術標準都滔滔不絕;最後一個是本科部的院長魯清芳,半老徐娘,風韻猶存不說,普通話比兩個校長都普通,英語比劉倩流暢,據說還會日語,當年可是外國語大學里的校花級存在。

田由甲不願意騙人,所以他雖然知道招生部、教務部收入很高,卻還是寧願留在政教後勤部工作。

學校的主要收入是將學生招收進來,收取相應的學費,對有出國留學傾向的學生更加倍收費,最終送學生去美國走一趟,參加一次所謂的專業考試,然後就可以拿到相應的專業文憑,而且這些文憑也分幾等。一等是美國的大學文憑,這可以讓一些有錢學生甚至不用出國留學就能成為海歸。二等是亞洲的名牌大學的文憑,比如早稻田大學、香港大學、新加坡國立大學等。三等是中國名牌大學的文憑,這些文憑根本就不被所謂的聯合辦學的名牌大學所認可。

如果有學生因為文憑問題找到學校,學校會以各種借口解釋文憑的含金量與學制、學分、考試等級有關,進一步欺騙一些學生和家長。當然遇到實在很不好處理的學生,學校也會想盡辦法溝通,然後進行退錢等手段掩蓋自己的欺詐行為。

在一段時間,學生需要文憑需要證書變成剛需,什麼類型什麼亂七八糟的學校和培訓機構雨後春筍般出現。國家教育部門一時面對各種各樣花樣百出的機構也需要時間來進行整理和規範。

田由甲不願意親自去招收學生,似乎招收學生就是騙學生和家長上當。但作為才出身社會離開大學的年輕人,他也沒有足夠勇氣去揭發去檢舉去阻止。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學生,其實也就是為學生們服務。每天要巡視學校,要寫報告,要監督學生們的違規甚至違法行為。

由於他任勞任怨,勤勤懇懇,所以一系列生活中的倒霉的事情似乎遠離了他,這讓他不時的暗中高興起來。

每天5點起床,開始在學校檢查各個教室和操場、訓練場、各種設備功能室。每天晚上11點最後檢查,回到寢室上床睡覺。

自從他來到學校,政教後勤部的其他人都輕鬆了許多。幾乎任何人都可以找他頂班,所以他幾乎沒有一天休息。

當遇到家長和學生親屬來學校鬧事,田由甲瘦小的身軀被學校放到了第一線,以他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態度確實還溫和的處理了不少學生家長的鬧事兒。

因為工作出色,他不到三個月就陞官了。

政教後勤部主任婁勇親自提名他擔任副主任。

當了不到兩個月的副主任,他又被提升到本科部擔任院長魯清芳的副手。一切簡直就像夢幻一樣,田由甲似乎把之前所有的屈辱和折磨、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交換了現在榮耀。

學校校長張動多次點名表揚這個年輕人,認為田由甲是張動年輕時候的縮影,具有張校長年輕時代的那種勇氣、決心和擔當,是學校重點培養的能帶領學校跨越式發展的領軍人物。

本科部那半老徐娘也時不時的給田由甲來點異樣多情的眼神,弄得年少氣盛的田由甲每晚輾轉反側,血脈噴張。

張校長本身是個農民,後來出來經商,為了使自己更有眼光和遠見,所以參加了一些名牌大學的培訓班教程,甚至還到美國去留了半年學。回國以後,又遇到志同道合的郭副校長和郭副校長的同學劉倩,於是就創立了這所民辦大學。

學校秉持西式教學的那種先進理念,重能力輕分數,不搞高分低能的那種落後於時代的教育。

漸入佳境的田由甲再也感覺不到是學校在偏學生和家長,而是體制機制問題限制了學校的發展,影響了學校的名聲。

一個學期下來,田由甲收穫頗多,張校長的口頭禪「年輕人,要敢拼,要敢做第一人!」特別讓田由甲頂禮膜拜。由於升遷快,前程似錦,所以學校里一些年輕的不年輕的管理者或者普通職員都開始給田由甲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尊敬和禮遇,這讓小夥子非常興奮,興奮之後是更加勤奮。

在一些重要場合和一些重要會議上,田由甲的發言被與會者重視、引用、重提。所以田由甲也多了不少信心和堅定。

後來,張校長、郭副校長、劉主任、魯院長一個都不見了,憤怒的家長們在警察的協助下「佔領」了學校。

再後來,田由甲簽字的很多文件被擺在警察們面前。

要不是風韻猶存的魯院長在香港被攔下,恐怕田由甲就離不開牢獄之災了。

田由甲之所以不斷被學校重用,之所以被快速提拔,原來是學校一干騙子需要一個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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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之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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