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盧象升隕落之三

「為大明計，為天下蒼生計，為列祖列祖計，為君父計，李賊斷不可撫，我等需必殺之，胡廣的糧餉運至，我軍便開拔，速去剿賊。否則，李賊每到一處，實力便壯大一分。

朝廷九邊精銳都被即將有異動的建奴拖住，放眼四海，唯一還能夠實心剿賊的就是咱們了，這一次一定要畢其功於一役，剿了李賊，殺了賊首，海清河晏，朝廷，皇上那裡也就有了交代。」

盧象升一席話，叫這些天雄軍將主聽了，卻滿不是滋味兒。

就乞活軍表現來看，當真算得上是為天下蒼生計，真正是民為重，他們這些乞活軍拚命要保的，卻是貪墨橫行，視百姓如草芥的貪官集團。

皇上或許聖明，但這個聖明也只聖明在穩住百姓，讓朱家繼續統治天下這個層面上。

心中不服，氣勢上也就氣餒了幾分，盧象升發令，大伙兒應起來，聲音雖大，不甘的心卻也顯露無遺。

「本院還是那句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人在心不在，就去投李賊，翌日戰陣上見了，看見盧某，只管下刀就是。」

眾將聽到這句話，哪裡還能坐得住，趕緊離開馬扎，齊齊跪地，急聲道：「軍門這話怎麼說的，末將等哪裡說要投賊了？」

「既如此，本院再問你們一句，食君之祿，是否要忠君之事，李賊，你們願不願意實心任事，剿了他？」盧象升加重語氣，再問一遍。

「敢不實心任事！」

眾軍將對朝廷縱有再多不滿，對盧象升終究也還是服氣的，是以都是肅然，大聲回應，絕不再有半分遷延。

「好，胡廣糧秣明日可到，明日開拔，咱們先走，左良玉部五千兵馬，著他們後續跟進，先到南邊兒，收了胡廣來的糧秣，便北上，走汝州府，夾擊李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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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福王宮，如今已經改名為闖王宮，李自成將朱常洵的宮室分了，給李過、高傑、顧君恩、白廣恩，威震天，驚破天等人居住。

其餘房屋，李自成也不似從前那般，一把火燒掉，而是令洛陽百姓自己來取，磚石木料，傢具桌椅，只要用得著，儘管來取。

洛陽百姓倒也厲害，也沒過幾天，就把除了李自成等人居住地之外的宮室拆了個乾乾淨淨，偌大一個福王宮，頓時就空曠了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人造廣場。

「如何，朱常洵有多少身家？」

「闖王，說出來只怕你會嚇著，金銀細軟，珍寶古玩，字畫墨寶，據算賬的書吏說，摺合庫平銀，怕是有千萬兩之巨。」

李過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用最平和的語氣報出這個數字。

「額的娘哎！」

滿座皆驚，便是靖邊堡出身的威震天和驚破天也被唬了一跳。

「他一個人的錢，夠咱們全村兒吃個千秋萬代了。」高傑咂吧咂吧舌頭，倒吸一口涼氣道。

大伙兒都在咂舌，唯獨李自成，是大家的主心骨，即便心中波浪滔天，面上卻是淡然。

「兩位指導員，福王這裡財產巨萬，不知劉大帥打算讓咱們如何分派這些錢？」

「嘿，這裡的錢，一文也不用送到大帥那裡去，大帥那裡生意做得好，錢是不缺的，再者從這裡把錢運到陝西，無論是用車運，還是換成銀票，都不好，走漏了風聲，就要逼著大帥起事，大帥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不願落個亂臣賊子的名聲。」

威震天把道理講清楚了，這個錢就該乞活軍來用。

「既如此，那就按照大帥的意思，招兵買馬，繼續擴大咱們乞活軍的聲勢。眼下，咱們乞活軍已經擁兵四萬五千餘人，軍餉也是一筆大的開銷，正好用在刀刃上。」

「闖王，咱們現在確然是兵多將廣，不過這次朝廷派來剿咱們的盧象升之天雄軍，大帥囑咐咱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不是善茬。」

李自成對劉仁玉素來是佩服的緊，或者說極為害怕的，這個盧象升連劉仁玉都說不是善茬，只怕肯定有些厲害。

一念及此，他便問高傑：「哨探是你管的，他們看過沒有，這路官軍如何？」

高傑想了想，說道：「這路官軍，跟其他官軍倒是有些不同，不擾百姓，而且他們的領軍將領，明明有馬卻不騎，愣是跟著自家士卒一起走路。更有幾次，幾萬人的將主，居然跟士卒吃一樣的窩頭。」

「是了，怪不得劉大帥都對這個盧象升如此推崇，不說旁的，光這個與士卒同甘共苦，就可以知道這個盧象升不好對付。高傑，你多派哨探，密切監視盧象升部官軍的行蹤。」

「好咧。」

「闖王，洛陽已經攻下，城裡的官兒，咱們都已經按照政策，清官兒放走，貪官殺了。這個城裡的富家大戶，咱們暫時還沒動，您看是一體殺了，還是甄別一下？」

李過如今在表面上已經是乞活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些生殺刑名卻都是他在操持，因為入城錢宣傳里說過只殺劣紳，其餘不問，所以現在就先請示一下。

「當然要甄別，」李自成重重地點一點頭，「先前都殺，是因為養兵的錢沒有著落，只有殺了所有富戶，咱們才有錢。如今咱們得了福王千萬巨財，養百萬兵都可以養一年半載，當然要甄別。

有錢人家，平素樂善好施的，咱們要以禮相待；平素不樂善好施的，只要不為惡，也就算了，不為難他們；平素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為禍鄉里的，一個字：『殺』！」

「是。」

「劉大帥派人來給信了，建奴發兵十萬，沿草原西進，意欲幫著喀爾喀和鄂爾多斯部收回被咱們靖邊軍奪走的草原。朝廷傳令，九邊戒嚴，邊軍精銳短期內無一兵一卒可以調往內地。

目下還是咱們乞活軍對手的，也就兩支，一支是土狼兵，一支就是盧象升的天雄軍。土狼兵軍紀敗壞，無法控制，朝廷一般並不輕易調動，所以咱們只要擊滅天雄軍，則內地再無官軍可以威脅咱們。

只要擊滅天雄軍，劉大帥令咱們馬上拿下河南全境，然後南下收湖廣，再順江而下，收江西，南直隸，浙江，再收福建，兩廣，雲南和貴州。如果朝廷命令土狼兵來剿咱們，咱們就反手把土狼兵也給剿了。」

威震天一字一句，將劉仁玉的指示下達給李自成等人。

這個構想不可謂不宏大，這樣打下去，如果順利，大明的半壁江山就落入了乞活軍手裡，那是何等樣的盛世武功！

李自成等人頓時一陣燥熱！

「敢問指導員，在那之後咱們是不是就要投降大帥？」李自成問道。

「咱也不知道，先把雲貴打下來再說吧。哦，不，先把盧象升的那個什麼天雄軍拿下再說，不拿下他們，河南都拿不下來，更不用說半個大明。」

驚破天怕大伙兒過於樂觀，趕緊出言，讓大伙兒先冷靜應對當下的局面。

「這是自然的，這個盧象升辦事倒也爽快，在開封沒待幾天，就要西來，到時候怕是又有一場惡戰，李過，高傑，顧君恩，白廣恩。」

「在！」

「投降的官軍，我都打散了，分給你們，你們再打散了，安排妥當，那盧象升最少三天就到了，修整兩天，後天出發，會一會天雄軍。」

「是。」

這是軍令，李過等人不敢馬虎，都是單膝跪地，齊聲應了。

「指導員。」李自成與自家兄弟說完話，接著又喚威震天與驚破天。

「闖王！」

「洛陽初定，又是大邑，重兵在外，總要有個方面大將鎮守才好，額那幾個弟兄，平時使喚慣了，都要放在身邊兒聽用，所以這個洛陽城......」

「咱們理會的，」驚破天馬上接過李自成的話頭，微笑道：「軍中有威震天照應著就行了，咱就在洛陽，看著福王的錢，闖王放心。」

驚破天一下子就說到重點，李自成訕訕一笑，又問道：「不知指導員要多少兵守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