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瘋

元旦過後，媛汐不知怎麼的，安靜下來開始學習。無論下課或者放學，她都坐在位置上拿着歷史、地理、或者化學，認真背、仔細寫。但實際上，她並沒有在學習。她只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因為她一閑下來，情緒就會不穩定。而且，現在她的腦子裏還有一些事情沒有理清，一旦她閑下來，就會去想這些理不清的事情，會把自己逼瘋的。

然而，肯定是會有閑下來的時候的。比如，上廁所的時候，或者睡覺之前。現在最讓她想不通的是，那天她的話筒為什麼沒有聲音了呢。雖然學校的幾個話筒里的確有一個是壞的，但是也不至於完全沒聲音。而且那天下台時，她去還話筒，竟然看到班主任從後台出來……她也不敢胡思亂想。畢竟班主任對她很好，所以她不願意把班主任想成那樣的人。可是那還有什麼解釋呢，後來主持人用她那個話筒時明明就有聲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想這個問題，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好想的，想的再多，也不能重新表演一遍。然後好多個晚上，她都因為這個，而不眠休。

又是放學……路上，她仔仔細細地回想起在那之前的事情…下台…上台…換衣服…吃飯…排練…篩選…等等！排練！就是排練的時候。她記得，剛排練的時候，班主任說過一句話，讓她頓時如墜冰窖的話：夏媛汐好像有點跑調哦…要不然就夏媛汐伴奏，文委唱好了。那時還是媛汐自己說不可以，因為她也要唱，不是想，就是要唱。她不想做配角。所以…會不會…就是班主任呢？？？可是班主任之前對她們那麼好，化完妝的文委跟媛汐都不願意去吃晚飯，怕妝花了，儘管那個妝並不好看。之後班主任就騙她們說自己去有事情，讓她們先回學校。結果自己給她們帶了熱牛奶還有椰蓉麵包。所以那天晚上她心裏一直暖暖的。除了選定她上台之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之外，那天還是過的很好的。她不想認為這樣的班主任會去後台讓人關了她的話筒。

可正是因為，班主任是班主任，所以，很可能會為了班級榮譽，關了她的話筒。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看了看錶，距離她從學校離開到床上躺下，已經過去一個小時。該睡了該睡了…她這樣對自己說着。但她忘記了自己有失眠。後來她就乾脆平躺着，睜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周圍的黑色襲來，包圍了床，逐漸向她靠近。終於，她被黑色吞噬……

很快就迎來期末考試。

這一天晚自習，大部分的同學都在跟周圍人說笑，聲音很響，好像並沒有意識到明天就是期末考。媛汐也不例外。她跟坐在她旁邊的一個男生在聊天，那男生初中跟媛汐是同班。他叫章。初中的時候，他是中立派。不欺負媛汐，但也不幫。這是人之常情。於是，媛汐準備逗逗他。

「章，我問你，初中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幫我？」媛汐轉過身子，面對章，臉上故意帶上了諷刺的笑容。

「嗯？不是…我…內個…」正在複習的章，被這個問題，問的措手不及。

「我再重複一遍啊，初中你為什麼不幫我？」她故意的。眼裏的狡黠清清楚楚。

「嗯……我……」他沉默著。

「那我換個問題。你看得見我初中過的什麼樣的生活吧，你不瞎吧？」本來打算開玩笑的她確是突然認真起來。

「………嗯。」他很緩慢地點頭，彷彿那個頭有千斤重。臉上慢慢浮現了愧疚。

「那為什麼不幫我？」她嘴角的笑容擴大，諷刺的弧度。

「我……」他低着頭卻是支支吾吾。

「我來替你解釋吧。你同桌是沁，而沁跟那個帶頭欺負我的男生關係很好。可你又喜歡沁。你們三年同桌，說是沒有感情的話，你自己也不信吧？所以，因為沁，你沒有站出來幫我對。我說的，對嗎？」她眼裏的笑意漸濃，但不達眼底。原本很吵鬧的教室，不知怎麼，由媛汐為中心的圓圈，慢慢安靜下來。

「…嗯…」章抿著嘴唇，愧疚在他的臉上更加明顯起來。

「好，那你有想過要幫嗎？」她依舊咄咄逼人。

「有，真的有…」

「可你因為你的同桌，就沒有來幫我是嗎？我好幾次看到你往我這邊看。眼裏都是猶豫，為什麼就下不了決心？你當初幫我一下，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和她當天散落的頭髮，還有她低着頭的樣子，活像索命的女鬼。

「不是的…我只是…我…」他已經語無倫次。很着急，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呵。可是那些都過去啦，曾經我受過的傷害，我要在你身上加倍拿回來！！」她猛然抬起頭，將身子向前探，章慢慢縮起來。

「你有病吧？」是章後面的一個女生，大概是看不下去媛汐發瘋的模樣。媛汐本來帶着恨意的眼神，瞬間充滿殺氣，視線移向那個女生。目不轉睛。那女生白了媛汐一眼，迅速低下頭看着小說，她的身體卻往裏面縮。

「別…別吵架…」章聽到那句話，轉身，視線在媛汐似笑非笑的臉和那女生已經凝固的表情上移動。媛汐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說：「不知者不罪。她什麼都不了解，隨她去。」頓了頓，她又說：「但你就不一樣了。」又不說話了。恨意和殺氣消退下去，轉而是淡淡的微笑。那抹微笑在章的眼裏肯定不那麼溫柔。

很快，又放學了，媛汐還是一動不動，盯着章。隨後，她起身，交了作業，走到章的身邊，輕輕地對章說：「記住了，反正你喜歡沁，帶頭欺負我的男生又喜歡沁，沁也不抗拒他，總結一下，你在自作多情，但你因為你自己的一廂情願，卻把我推入了深淵，所以，他們欠我的，我都會在你身上拿回來！！」她又想起了些什麼，本來已經轉身了，又轉回來。剛鬆口氣的章瞬間又緊張起來。她嗤笑一聲：「呵，但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以後你又遇見了我這樣的人，麻煩你幫幫他或她。也許，就因為你的舉手之勞，就救了一個人，就不會讓他或她變成我這樣了。無條件，必須答應！！」

「好…」章很快就應下。

媛汐也轉身回座位，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可是剛一碰到自己的課桌，就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腿一軟，坐到凳子上。沒由來的，鼻子酸了，她開始哭，不出聲的，就這樣安安靜靜哭。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金敏月也還沒走，一聽到聲音就慌了，急忙跑過來。「媛汐！怎麼了？」回答她的只有不斷的抽泣聲。「你別哭啊，怎麼啦？」媛汐還是沒有理她。不為什麼，就因為她現在根本控制不了她的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媛汐才抬起頭，用那雙哭腫了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敏月。

「敏月，章是不是沒有錯？」

「對啊，章沒有錯的…你自己之前也說過啊，人家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嘛…」

「嗚嗚……那我還這樣對他…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她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不斷哭泣，不斷說着對不起。

大概放學有十分鐘了，敏月是住校生，得趕快離開教室，到寢室點名。媛汐用盡全身力氣撐著桌子讓自己站起來。

「章，剛才，對不起。」她低垂著雙眸。揪着衣角，小心翼翼。

「啊…沒事的。」很意外的章竟然還沒走，大概是心裏也覺得愧疚。

「對了，告訴那些人，他們欠我的，我遲早要拿回來，這輩子做不到，那我做鬼也不放過他們。」雖然說着這些看起來很霸氣的話，但她的眼睛裏還是沒有一絲神采。

「嗯，知道了，你快點回去吧，女孩子這麼晚了，危險…」

她沒說話，只是抬起雙眸，看了看章。拿起書包離開。

經過三班時，一個男生正好出來。看到了媛汐。那個男生身邊還跟着朋友，看着媛汐滿臉淚痕，就一直側身走，邊跟朋友聊天，邊時不時看一眼媛汐，媛汐也注意到他。只是不經意瞥一眼，又低下頭，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着。

出了校門，那個男生依舊如此。媛汐在心裏默默嘆氣，今天真的太衝動了……只顧著自責的她，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小坑。不出意外的，她摔了。手上捧的書，灑了一地。

她失神地坐着，而那個男生卻過來在她面前伸出了手。她這才回過神，直勾勾地看了那手有一陣，搖搖頭，自己撐着地起來。那男生也不尬，自顧自收回手，幫媛汐撿起書。媛汐只說聲謝謝，然後匆忙離開。路上的她，又開始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