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8節燕子娶進門

不管佔地有多麼的不願意，有多麼的委屈，更不用理會娟子的心情，她是誰，誰見過她長什麼樣子，所謂孩子，就得聽大人的話，不會與你商量，也用不著給你商量，大人的幾句話就把一對鴛鴦打散了，這就是封建思想帶給人們的悲劇，尤其是女人受害更深。大姑姑回去后與燕子她娘商量「他嬸子該要的都要上，別給他家省著」「說什麼呢嫂子，要的多了將來一分家還不是都算在佔地他們倆身上」「你不用關我去說，總不能比別人家少了，不能虧了我們燕子，他家有錢，別看我大嫂又省又細的，我大哥出去掙錢都贊著呢」「可不，佔地還有兩個弟弟，三個小子，哪個娶媳婦不得花錢」燕子她娘是個情理人，說話辦事都替別人著想。跟佔地他娘差不多。那個年代不講門當戶對，但是也要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家。剛剛分田到戶，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閨女要想找個好婆家，不但摸樣好，識大體，還要會洗衣服做飯和做針線活兒，在生產隊上工時，半前晌休息時，姑娘們聚在一起，繡花兒、納鞋底、互相借用著花樣。

隔了幾天，大姑姑回娘家，「嫂子我妯娌說了，彩禮不多要，別人家有什麼，你就準備什麼」「老大我怎麼聽著像是你的主意」別管是誰的主意，我說你記著，不行一會你就忘了，占房拿塊紙跟筆，大姑姑說什麼你就寫什麼，別讓你娘到時候耍賴」這姑嫂也是真的親，說什麼也不會往心裡去，不高興也就一會兒的事。占房拿出來本子「你說吧姑姑，我記著哩」「自行車要永久的、縫紉機、飛人的，手錶上海全鋼的」「等等老大手錶就算了吧，還要上海全鋼，整天下地幹活，什麼時候下工是隊長說了算，再說了，等一有孩子洗洗涮涮的不怕進水呀」「我說你是農村婦女你還不服氣，上海全剛手錶是防水的嫂子大人」「那也不行，真的沒用」「我知道你怕花錢，佔地出去了三年掙得錢還不夠他自己娶媳婦」「我知道說不過你，但是在農村裡帶手錶的人還沒見過，你說買回來不敢帶放在箱子里，不是白瞎了」大姑姑最喜歡佔地，再說燕子又是自己的親侄女，他們又是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呢，現在不要，等過了門兒還能再要嗎，想也別想了。

大姑子裝做生氣的樣子，「我這老大也是白當，什麼事還是得聽嫂子的，手錶不要了，換一台收音機，紅燈牌的，你要是想大哥了，就打開收音機，裡邊有唱歌的唱戲的也可以解解悶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挺著孩子們說什麼呢」「你看，臉都紅了，還說不想。」「別的還有什麼」「行了我替你說吧，占房記上一刀豬肉，最少三十斤」（一刀豬肉，三、五斤就行）佔地娘知道燕子家不如她們家寬裕，多點就多點吧，結婚不光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的事。「粉條一捆，進量弄一大捆」「還有嗎」沒有了」「占房記上，別人家沒有給錢的，娘也大方一回，省的讓你姑姑老是說我摳門兒，我是真喜歡燕子這孩子，再給她二百塊錢讓她買幾件好衣服」「二百多不好聽呀，再加上八十吧」「老大你不去做買賣真是白瞎了一個人才，你妯娌陪送什麼呀。」

大姑姑得意的說：「這你就不用操心了，臉盆、鏡子、暖水瓶還有被子、衣服，對了，衣服就不算了，是你出的錢」就這麼點呀，才值幾個錢」「嫂子你現在知道養兒子花錢了，當時為什麼不生幾個閨女，也好讓心理平衡一點」「說著說著又來了」「放心吧嫂子，這些東西看上去是燕子家要的，等結婚那天全給你送回來，只是為了面子好看，誰家不是這樣，在說人家把閨女養了20年，就這麼著送給你做兒媳婦，人家是不是也覺得虧的慌，再說用不了兩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你就偷著樂吧」「你們老李家有了後代你不高興啊。」娶對一個女人幸福三代人，不光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是。所以找對象一定要認真，兩個人結婚，為的是愛情，家庭，不是將就。

大姑姑接著說「席面也不能差了，兩個人在外面掙錢，到了花錢的時候，別讓鄉親們說閑話」「你沒注意看，豬圈裡養著兩頭豬，就怕辦事不夠用，前幾天我去集上又買了一頭。好好的養它一陣子到時候能長180斤沒問題。「我哥哥娶了你這個女人算是有福了，又能幹又能盤算」「說起來你的婆家還是我去相的呢，我一看妹夫子將來肯定有出息，怎麼樣，你的光景比你那幾個妯娌都好過吧」「也是雖然不如大哥能掙錢，但是在家裡買棵大樹截成檁條，椽子、一個集也能掙不了幾個錢」「別哭窮了，佔地娶媳婦的錢早就贊夠了」姑嫂兩個開著玩笑，就這麼著吧兩個年輕人的終身大事定好了。一頭是自己的親侄子，一頭是自己親侄女。當然要向著小兩口，朝老兩口儘可能的多要一些。這無可厚非，但凡是人都會有私心。

離辦喜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先請瓦工砌兩個大鍋台，頭三天廚子就開始下鍋了。殺豬、煮肉、第二天晚上要把迎親的人叫來，一邊吃飯一邊聽管事的人給他們安排，在農村裡，去娶親時要出大們往東走，出村子的東口，回來時進村子的西口。這麼做有什麼說解，誰也說不清楚。反正大家都這麼做，隨大溜總是沒有錯。根據女方家的遠近安排出門的時間，隨然說四舊到是破了，但是人們的內心裡還是有點不自信，幾點出門、幾點上轎、幾點進門下轎，管事的大體都知道。安排的頭頭是道，娶親的正日子到了，早上，迎親的人，放炮的人，都來了，放炮的要找有經驗的年輕人才行，在河

北中部，娶媳婦放炮是用地墩子，而不是放紙炮，那是辦喪事時才用，地墩子是那個地方特有的，用一

寸來粗的圓鋼，在中間鑽一個三分直徑的洞，下面有一個更大一點的底盤，在底盤與炮筒交接處再鑽一個小眼用來放引葯。裡面裝進去七八分豎葯，上面用黃土堵住砸實備用，炮葯是自己製造的，一硝、二磺、三木炭，是它的配比。

放地墩子用的是豎葯，它的木炭是用柳樹條燒制。而紙炮二踢腳上面的那一響是炸藥，也就是橫葯，它的木炭是用柳樹的根燒制而成。千萬不能搞錯，會出人命的。把燒好的木炭用碾子碾成細面，然後才分別放入火硝、硫磺、豎葯是直著往上衝出去，因為受到了阻力所以才放出響聲，娶媳婦放炮是放三聲，一般要準備十幾個地墩子，倒替這用。因為每到一個村子都會在入村和出村時都要放一次。不能里村子太近，它的響聲太大，有時會把玻璃震碎。好在那個年代玻璃窗戶很少。都是大九孔的木窗戶，上面糊這綿紙，後來供銷社有了白報紙，人們就用白報紙來糊，紙倒是白白的，就是容易開裂，更容易熏黑，姣姣者意污嗎。到女方家門口，必須要放三聲炮響。讓人家知道娶親的來了，就會有專門的接待的人出來迎接。讓進屋裡去，倒茶端水仔細招待，自不會怠慢。

在娶親的正日子的頭一天，還有一件看似不重要的大事，那就是「催妝」，一般是准女婿去，帶上一刀肉、不能太少，最少也得四五斤吧，一捆粉條、還有帶煙、酒、的不過這些不在必帶的範圍之內，可以隨心所欲，肉是絕對不能少的，那是因為它的名稱所決定。它叫「離娘肉，」是呀，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閨女今天就要離開娘了，男方總得安撫一下岳父母大人吧，迎親的負責人叫『大賓先生，』掌握著時間，不論信不信過去那套所謂的說教，總得在平常人們吃飯的時候，把新娘子娶回來。時間差不多了，女娶親去裡屋看看新娘子準備好了沒有，「燕子少抹點吧，你都那麼漂亮了，這是成心不讓我們這些長的丑的人出門了吧，」堂嫂子開著玩笑，「走吧，該上轎了，」說完自動退出來，給人家娘倆留出一點，時間好讓一家人告別，閨女出嫁雖然是喜事，但那也是離開娘的時候。

聘女為歸，夫家那才是自己的家，道理大家都懂，就是沒達到你的頭上，有給爹娘磕頭的；也有鞠躬的；更多的是娘倆抱著一起哭。這時候不管做什麼都不過份。外面的炮響了，不能再耽誤，這回真的要走。燕子梨花帶雨，滿臉淚水的出來，嫂子趕緊拿毛巾沾沾。那個年代不用轎抬，也不車拉，更不用騎馬，那些舊習慣早被摒除了。都是在是騎自行車，娶親的人在前面，新郎新娘在中間，後面是送親的人，他們魚貫而行，浩浩蕩蕩出村而去。雖然沒有舊時候吹鼓手的嗩吶聲聲，鑼鼓開道。但是滿街筒子看熱鬧的人，也是喜氣洋洋。到家了，臨進村必須放三聲炮，管事的人聽見炮響，知道新媳婦娶到了，大聲的喊著，「接親的人出來，準備好，你小子把那掛鞭炮掛高點，」在新娘進門時要放一掛鞭炮，也叫滿地紅，它的炮皮是用紅紙做的，喜慶。燕子在鞭炮聲中娶進了門，新媳婦長的好看，人們都這麼說，雙祿兩口子樂的合不上嘴。

在河北中部，婚宴比其它宴席都豐盛，喜事嗎總得熱鬧點好，在村子里象這麼大的事，絕對非自家人能完成的，需要大量鄰居來攢忙，大部分人是自己主動來的，不過有些人要特別去請，象娶親的人，多是由新郎的哥哥嫂子來承擔，自家沒有也可以是堂哥嫂，實在沒有叔叔嬸嬸也可以。或者去外人也行。總之得懂的相關的禮節，在娶親的隊伍里，或者說在整個迎娶活動中權力最大的是「大賓先生。」送親的也是一樣，由哥哥嫂嫂，或者是叔叔嬸嬸來送。有一條列外那就是懷孕的人不能娶親或著是送親，怕人家的大喜事沖了自己的小喜事，要不，怎麼就要提前就定好呢，這是當地人，也不知道傳了幾輩子人的習慣。

接親的人分男女來接，在農村裡，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總是根深蒂固的。必須有專門的女人接新娘的車子，她會一直陪伴在新娘子身邊，一般都是自己家裡的人。眾人簇擁著一對人，來到堂屋，人們俗稱過道屋裡，管事的早就等在那裡，讓小兩口並排站齊，高聲喊道：「給爹娘鞠躬」而後有娶親的送親的女人們陪同，來到西頭屋裡，那裡是新房，炕上早就放好了桌子，上面有茶壺茶碗，瓜子、塊糖，專門接新娘的那個人先給新娘倒水，「少喝點濕濕嗓子。」新郎則換上舊衣服去幹活。在河北中部有個習慣，不論家裡有多少房子，就算是已經給小兩口蓋了新房子，下轎入洞房必須是西頭屋裡，老人住東頭，新媳婦住西頭。坐北朝南的房子東頭為上。哪怕是辦過了喜事就搬過去呢，反正也的在西頭屋裡住幾天，作為一個女人結婚當然是一輩子的頭等大事。

不過這一天也挺難熬，頭天晚上在娘家就不讓吃稀的，第二天早上更是連水都不讓喝，只能吃兩個煮雞蛋，怕的是娶回家去上廁所。也是一大院子人在哪幹活，加上來喝喜酒的大多數是男人，那是農村裡的茅房都跟豬圈連著在院子的最外邊，你要穿過整個院子在能到廁所里。多少會有些尷尬。再說兒子沒娶媳婦以前，大多數人家都只有一個廁所，誰先進去了，就把褲腰帶搭在廁所的牆上，人們看見了知道裡邊有人，在外面等一會，著急了就在外邊咳嗽一聲，或者直接的喊「快點，」等娶了兒媳婦才在院牆外邊建一個男廁所。總是老公公跟兒媳婦搶廁所不太好。在整個坐席期間人們勸著說：「多吃一點，」其實新娘也只是象徵性的吃一兩口，陪著的人們都是結過婚的女人，她們知道就算餓的慌也不能多吃，一來總是免不了有些害羞，二來怕人笑話，說起閑話來看誰們家的兒媳婦真能吃。

在農村鬧洞房是一件瘋狂的事情，天晚了年輕人還不走，新郎又不好意思攆他們，這時婆婆過來，拿這幾盒煙，一邊給人們分著一邊說：「回家吧天氣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呢，」「我們不用早起也不幹活，」婆婆不管拿起什麼照著那小子就打，「你不怕你爹揍你我揍你，明天就去你家跟你娘說，趕緊跟你小子娶媳婦吧，他想媳婦都快想瘋了。」大夥笑著，吃了人家的嘴軟，「走吧，你算是有福了修下這樣的老婆婆，」第一晚上是有老婆婆來鋪炕，明明有兩套被褥，可是偏偏要鋪一套，不用說這是讓小兩口鑽一個被窩。那裡的人們不往被窩裡放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更沒有看破紅的習慣。娶回家來媳婦就是一家人，自家人都不相信那還想信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