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節工傷事故

第一章第41節工傷事故

在北方的縣城裡,有佔地一個施工隊,這父子三人,就在那裡幹活。工地上,對於安全的要求,很嚴,生怕出事故,在拆除舊食堂時出事了,劉成禮的老二小子,是個二把刀木工,舊食堂是50年代,建起來的磚木結構,掀掉瓦片和木板后,下面是三角型木屋架,三角架上,是用方木做成的檁條,人們都有一個習慣,在建造房屋時,生怕不結實。用手指頭粗的鋼筋,用火燒軟了,打成兩頭尖尖的,再彎成90度,左一個右一個地,釘死死的,像這種活,當然要派年輕人上去拆,這劉家老二小子,身手靈,站在12公分寬的三角架上,走上去走下,來如履平地。中午時分,剩下最後一根,人們怕把檁條拆下來后,三角架,上重下輕,會倒下來,就用杉木杆子,一邊一根斜著支住它,每個三角架到拆最後,一根時都這樣,拆房子也有,拆房子的規矩。

老師傅在下面指揮著,劉家二小子,把一頭的鐵巴子起下來,轉到另一頭,把兩頭的鐵巴子都起下來了,檁條不動,他彎下腰,雙手抱住檁條,用力往上拔,有一顆釘子釘在這裡,別的檁條,都沒有用鐵釘訂,這個列外。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事,那就是一萬個事。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先用撬棍,把檁條一點一點的翹起來,然後再放下去,年輕人覺得沒必要,冒冒失失的用力往上拔。

當時,並每有人注意他的動作,人們往往忽視了一個問題,越到最後,人們的思想,就會麻痹大意,用力的同時檁條下來了,人也失去了平衡,跟著下往下掉,人們在緊急的時候,總會用手去抓住一點東西,俗話叫救命的稻草,稻草固然不能救命,但是總比什麼,也沒有抓住覺得強點。劉老漢的二小子下意識的,抱住檁條頭往下掉下去,那是一個,大型的職工食堂,有大事要開會的時候,也當禮堂用。中間橫著一根鐵絲,定在牆上,上面還有人們寫的標語。檁條下落時,碰到鐵絲,欄了一下,由於檁條一頭沉,所以,原來衝下的一頭,變成了衝上的,這樣,劉家老二小子,才一屁股坐在,拆下來的木板上,當場就暈過去。真懸那,要是頭衝下,肯定就沒命了。「有人摔下來了,」人們瘋了似的,跑過來,隊長一邊跑一邊說「用杠子綁成擔架,快。」四個人抬起擔架,往醫院裡跑,後面還跟著四個準備換班,那時雖然有了救護車,但是剛剛拆去電話線。醫院裡,劉家老大,天天伺候著,醫生告訴,不讓下地行動,三個月後,骨頭長住了,出院時醫囑上說,「不能再過度用力,」在工地上干點輕活,時間久了,還是腰痛。

北方的冬天來的早一點,今年好像更早。一場大雪,把農民工趕回老家,臨走時,劉家父子仨去醫院複查,問醫生「大夫我兒子的腰,以後真的不能幹重活了?」「醫囑上寫得清清楚。去找你們的領導要一點補償,「骨折以後說是長好了,其實,只是它周圍肌肉長上了。骨頭還沒有長好,這也叫『骨折不癒合』。父子仨拿著檢查報告,一路在想著,醫生說的話,應該去找他們,這是幹活時受的傷,再說不能幹重活了,對於一個農民工來說,就等於是個廢人,要是這個包工隊不散,明年還來幹活,能照顧一些,干點輕活。可是,現在的用人方式,是靈活的,今年在這干,明年還不知道去哪呢。

回到工地,父子仨人商量,老大說,「不行找隊長去,一定要他賠錢,這是幹活時受的傷,應該算是工傷才對。」隊長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好去公司,佔地看了檢查報告,「走,去該項目經理部,找經理。」幾個人去了,用人單位的辦公室,孫經理這個人很客氣,先是讓座,又倒水,佔地把醫院的報告遞給他,「孫經理,這事怎麼處理,他以後不能幹重活了,這對於一個農民工來說,意味著什麼,」「先喝口水,聽我說,第一,咱們兩家公司,簽有勞務合同,關於安全一款里,是這樣寫的;「乙方在施工時,要加強安全教育,做好安全防護,一切安全事故,由乙方負責。第二,你們在施工時,為了省時間,不搭設腳手架,甚至連根安全帶也沒有,」就站在12米高,12公分寬的三角架上作業,在說你劉師傅,明知道,這根檁條被釘子釘住了,不用撬棍撬開它再拆下來,直接用蠻力往上拔,你這是野蠻作業,知道不。

你們是小公司,要是我們的人這樣做,還要通報批評,甚至連我這個經理,也要受到降職處分,還有什麼問題,沒解釋清楚?」佔地,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說:「孫經理,現在他傷成這樣,你們用人單位,當然也包括我們勞務公司,大家都應該,做出一點讓步,多少也拿出點賠償,這對於你們公司,只是九牛一毛的事。」

孫經理很不耐煩的樣子,「不按要求施工,不罰你這個勞務公司,就蠻好的了,我一直瞞著沒有上報,怕明年不用你,你還在這裡談賠償的事。」劉家父子,自然是說自己的理由,隊長抱怨著,孫經理下班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僵住了,佔地說,「回公司吧,」佔地找出來合同又看了一遍,孫經理講得沒錯,佔地就是這種人,對上面從來,不胡攪蠻纏,對下面總是,盡量照顧,世界上的人們,並不都是,認為錢最重要的。儘管他與隊長,也簽了勞務合同,現在出了安全事故,讓他一個人去負責嗎?能讓一個農民工,帶著傷殘回家,而得不到一點補償,好像責任是在他們身上,反過來想想,當時他不去干那活,那誰去干呢,這後果能讓他們自己承擔嗎,佔地,得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利自,無可厚非,但是不能損人,這是做人的,道德底線,不允許突破。若不能遵守,這基本的底線,那就連做人,最起碼的道德都不要了,那麼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良心可講呢。一個昧著良心的人,會遭天譴的。用人單位結清了,當年的工程款,一分錢的補償,也沒有給。劉家父子,不依不饒,是呀,換做誰也會這樣做。攤子散了再找誰去,要點錢,以後就算不能幹重活了,還能拿錢做點小買賣。這種要求不高,要是換做,國營企業的職工,那就是工傷,國家要養,人家一輩子,或者是提前退休,也叫病退。

農民工,沒有這種福利,出了事,就得自己扛,沒有人管你的死活。用人單位,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們不光是,用農民工來替他們的正式職工,完成任務,還榨取了,農民工的剩餘價值。偌大一個國營企業,出一點小錢,就能解決一個農民工,後半輩子的生活。可是,誰又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呢?

燕子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說:「佔地咱們去工地,跟大夥商量,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劉師傅,你們也不要怕,辦法總會有的,你受傷了,總不能讓你再吃虧。」隊長把人們集合起來,燕子說:「師傅們,劉師傅的事,大家都知道,你們李經理,去用人單位要補償,都吵了好幾次,劉師傅的腰免不了,要落下殘病,好在還年輕,過個一兩年,也就長好了,用人單位不給補償,但是我們是老鄉,不能不講人情,我跟李經理商量過,把今年掙的錢,全部拿出來,補貼給劉師傅,張隊長,你拿出半年的工資來,師傅們隨意,願意捐獻點,就捐一些出來,這麼多人幫一個人,怎麼著也好辦,我先在這裡謝謝大家。」

說著,燕子深深的鞠了一躬。真是個有能耐的女人,特殊的情況,用特殊的辦法解決。大家一百二百地拿出來,劉成禮接著錢,感動地抹了一把淚,「謝謝」的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一場安全事故的風波,終於平靜下來。農民工要走了,劉家父子千恩萬謝。「燕子,你是怎麼想到的這個辦法,」佔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我也是看著你被逼得,無路可退,一著急就想到,讓大夥捐款的方式,要是行不通又要打官司。

佔地從外面回來,看到桌子上放了幾本書,「燕子,這是誰送來的書,」燕子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說:「我買的,」佔地懷疑的看這她,「不相信,不是我,那是三姨太呀,」「怎麼你三姨來了。」「別打差了,這次咱們吃的虧,就是因為不懂法,用人單位的合同,都是人家事先準備好的,你就知道簽字,也不知道仔細看看,不過看也沒用,裡邊的好多,都是霸王條款。對我們不利,最起碼說,這不是公平的合同,不出事都好說,一旦有事,拿出一條又一條來套你,就算打官司也是輸。你看這是合同法、民法、保險法、還有這些國家規範,沒事時,全把它們背下來。只有我們懂法了,才不會受別人的欺負。

平時幹活時,一定要按國家的,施工規範來要求工人,我們才能做到有理有據,以後攤子,越來越大,人多了,不好好管理不行,這次只是小傷,要是出了大事,誰能賠的起呀。」人的一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從第一學爬,第一次站起來,邁出第一步。那個階段不是在學習呢。人們常說,活到老學到老。作家;博爾赫斯曾說過:『如果有天堂,那麼天堂的樣子,應該是圖書館的樣子。』一個人的成長進步,總是要從低級,往高級攀升的,沒有那個人一生下來,就是老闆,農民工有什麼不好,可怕的是,一個人沒有目標、不思進取步,不能總覺得,自己不如城裡人,自卑、不自信、自我嘲笑,而是一定要積極的改變自己,同時也改變世界。

佔地在熟人的幫助下,把全家人落戶在這個城市,李斐、李凡、去了該去的學校,從此不再交借讀費,他和燕子交上了社保,為以後的養老,做好了保障。

年過去了,初五晚上,娘早把酒拿出來,老李家平,是不讓喝酒,斟滿了,爹先說,「孩子們,明天你們又要離開家,去干你們應該乾的工作,不管幹什麼,都是在為我們的國家建設出力,為我們能過上,小康生活而努力。「欣然小聲的對占軍說:「別看爹娘是農村人,講出話來還挺有水平。「「你可別小看了他們,爹從十七歲,就出去跟人家打傢具,一直在北京干到現在,可一說他的一生,都在外面,娘在農活不忙時,也會去城裡住,一小段時間,幫著爹拉鋸解木頭,所以她這一生,有一小半是在城市裡度過。」

爹喝了口酒,「我們一家人,從我開始說起,算是第一代打工的人,那時候,管我們打工者官方的稱呼叫'盲流',那時候,農民要以種地為主。凡是在城市裡,沒有戶口;沒有正是職業,或者沒有任何工作的;沒有固定住所的。都叫盲流,出去幹活,還要帶上三級證明信,才能在城市裡站住腳。不然會被派出所,遣送回原籍。村裡要按走資本道路,割你的尾巴,說白了就是罰錢。好在哪個年代,已經過去了,你們可以放開了膽子加油干,誰先富起來誰光榮。」

「佔地的時代,叫民工時代,民工的含義;本來是農民,卻不在生產隊種地,出去從事,非農業生產的人,他們那個時代,國家基本上放開了,對農民的管制,各種企業多起來,需要幹活的人,也相應的多了。隨著土地承包制度的完善,大量的,剩餘勞動力,沖入城市裡,去尋找那,屬於自己的,理想的生活。」

爹接著說:「現在,統稱農民工,除了占軍、欣然、是正式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以外,我們都是農民工,農民工有什麼不好,他們是,無人可以替代的、新型的、不在編製的、沒有正式指標的、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產業工人。」

爹說的有些激動,「我們沒有退休的,年齡限制,更沒有退休工資,小病自己看,大病自己扛,平均年齡,比城裡人低,那何曾不是一件好事呢,早早地退出歷史舞台,還少佔用了國家資源。雖然我們現在,仍然是個弱勢群體,但是國家不會忘記我們。」

爹喝口水:「搞建設離不開我們。重要的是,歷史更會記住我們。當然,你們兄弟仨人,還是要管教好,自己孩子,跟著老三學,知識可以改變人生,可以改變命運。國家如此,我們家亦如此。爭取到他們那一代的時候,我們在村子里的這個家,只是他們記憶里的,一個美好的回憶而已。」

春天,是希望的季節,孩子們都要去尋找,屬於他們理想的生活方式,什麼長子不離中堂,那是束縛人們思想的枷鎖,國人即不要,受西方生活方式的影響,也不要,被孔孟的說教,所束縛,只有國富了,才能民強。走好我們自己的路,弱肉強食,永遠是自然界唯一的真理,人類更難逃脫這個真理。

兩位老人把孩子們,送到大門外,太陽剛剛出來,紅彤彤的,隨然還不耀眼,但也充滿了希望,不一會,升起來樹梢那麼高,老兩口,眼瞅著孩子們的背影,被太陽照的金黃,兩個老人,也不知道,是被太陽晃了眼,還是心裡覺得悲涼,淚水,順著橫豎滄桑的老臉,盡情的流著,用滿是老繭的手,擦了一把臉,轉眼間,孩子們不見了,消失在去城裡的人群里。佔地娘,像是對孩子們說,又像是,對自己說「走吧,踏踏實實地走吧,這裡永遠是你們,避風的港灣。你們不管誰,要是在外邊累了,委屈了,就回來,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每一步都算數。」雙祿搖搖頭,「我們,說起來也算是,子孫滿堂的人家,可是你看看,現在又留下什麼呢。「佔地娘,一句話兩個人都笑了,「留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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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太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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