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弟子規（七）】
至於王若素為什麼要答應二管家，其實她的想法就更簡單了。不管是落鳳坡還是卧龍堡，能給她的學習資源畢竟有限，而僅僅依靠先生從郡府偶爾帶回的一點新鮮書籍，並不能滿足她日常的學習需要。
更何況，她從先生處得知，那琅琊王氏的王家書院，全國聞名。像先生那樣學識淵博的人，都沒有機會進那種地方。
「若素啊，如果是問先生我的意見，我當然是希望你答應他們的條件。這樣你可以到大世家的書院看一下，哪怕是長長見識也是好的。更何況，先生相信你，以你的條件，就算是在王家書院，你也一定不會遜色於那些世家子弟。
只不過，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那琅琊王氏離你們落鳳坡足有千餘里路。到時候可不能跟在卧龍堡的學堂一樣，每六天都可以回家哦。
你年紀還小，若是忍受不了思親之苦……唉，這個問題別人都沒法幫你解決，只能靠你自己來衡量。」
當夜回到家裡，王若素立刻嚴肅地詢問父母雙親、祖父祖母還有自己的叔叔們，若是自己離家求學，到時候半年甚至一年才能見到他們的話，那可如何是好。沒想到大家一致笑她：「若等你長大成親了，或許可能好多年都見不到家人呢。小時候出去鍛煉一下也好。放心，家裡人不需要你掛心。再說你留在家裡也不能幫上什麼忙，種地打獵你是樣樣不通……」
王若素悶悶地想：「得了。我這麼聰慧可愛的丫頭竟然遭到了嫌棄！」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乘坐的馬車轉過路口看不見的時候，王家一家人到底是沒忍住，哭成了一團。暫且不提。
話說王若素被安排到了天甲學堂第四班，便隨著路引往指定的地方走去。還沒走到第四班門口，就聽屋內一片喧囂。
紅娟皺了皺眉頭，小聲問道：「小姐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啊？你看別的地方都很安靜，怎麼這個第四班裡面，就跟炸了鍋一樣？好吵啊！」
王若素抬頭看了看前面屋子外面掛著的門牌，確實上面寫的是「天甲學堂第四班」。她朝紅娟笑了一笑：「應該不會有錯。至於為何這樣吵鬧，我也正好奇呢。
好了你不用送我了，你就到偏廳等我放學吧，我自己進去。」
紅娟本打算說自己要陪著小姐一起進門，可一想到剛才學堂的先生提到的幾點要求，其中就包括隨行的丫鬟書童均不得進入學堂內，她只好狠狠心，把書包交到王若素手裡，低聲說道：「那小姐拿好自己的書本。我就在門外候著，你遇到什麼事情立刻喊我就行。總之，小姐，你不要吃了虧。」
王若素笑著從她手裡接過東西，朝她安慰性質地點點頭：「放心！我可不是個會吃虧的人！」
王若素輕輕推開天甲學堂第四班的大門，人還沒進到屋內，原本鼎沸的人聲忽然銷聲匿跡。這讓原本打算悄悄溜到屋內隨便尋個空位置坐下的王若素大吃一驚，她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屋內，朝大家笑笑，自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新來的同學，名字叫王若素。」
話音未落，鬨笑聲四起。
只聽幾個男生在尖叫：「老四你輸了！哈哈哈哈……是個女的！」
那個被圍在中間被稱為老四的傢伙，此刻正一臉鬱悶地盯著王若素，半天才蹦出一句：「願賭服輸。」然後甩出一把銀票丟到桌子上，冷哼一聲，「竟然來了個女同學！這王世之校長怎麼想的？」
王若素正在考慮目前是什麼狀況，忽然見眼前一黑，一個身影朝她飛奔而來，一邊大叫著：「若素！我的天啊！小丫頭！我又見到你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王若素在卧龍堡學堂的好朋友，江南常家獨子常遠橋。
兩人還未來得及敘舊，卻聽常遠橋看著她的背後說道：「先生來了，我們先進教室坐下再說。」
王若素點頭稱是，跟著常遠橋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雖說這第四班成員複雜，一個個又不服從管教，但是不代錶王家書院放任他們不管，該有的課程安排一個都不少。剛從王若素身後走來的，正是這第四班的執教領事方凌子，同時也是教授他們星力課程的先生。
這位方領事進門的時候，王若素已經找了位置做好，他便也沒多做介紹，直接跟大家講述了一下本學期課程的具體安排。倒不是他針對王若素不想給她介紹，但是凡進入第四班的人都知道，介紹不介紹新同學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必要，不介紹的時候或許什麼問題都沒有，反而是一旦介紹了，剩下的人說不定從介紹的內容里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再發現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和誰合得來和誰又合不來，到時候麻煩事情更多。所以，這第四班直接摒棄了介紹新同學的習慣。當然，如果自己願意做介紹的話，想來也沒人攔著。
方凌子雖然沒有見過王若素，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小姑娘算是王氏外戚，尤其被其家主王安之看重。至於為何如此看重，想必這小姑娘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實力的。方凌子有心提醒她一下第四班的情況比較特殊，可是再一想，琅琊王氏本身家族內部就各種矛盾，自己又不明確這個小姑娘到底屬於哪一部分的人，一旦自己多嘴惹惱了誰，就不太好辦了。
想到這裡，方凌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王若素一眼，卻發現常家的大少爺正朝著王若素擠眉弄眼介紹著什麼，心道：「咦？這兩人之前是認識的？這常遠橋是夏國富商常家唯一的獨苗，常家這種生意場上的人，本就交際廣泛，誰家的生意都做，但也沒聽過和誰結了仇，又和誰走得太親近……前幾天常家送這位大少爺來的時候，也表達了類似的意思。尤其是在院長大人說常遠橋整體資質一般，但天工之技遠超常人，可以破例錄取，但是只能先進入天甲學堂第四班歷練一番。沒想到常家人甚是開心，說是常家家主原就有此打算，就是希望自己家的大少爺能在第四班這種魚龍混雜的複雜環境里沉澱一下。連一向見多識廣的院長王世之都吃驚於對方竟然有此念頭。看來果然是心無旁騖之人不懼風雨，管那第四班再怎麼關係盤根錯節人家不在乎！如此看來，或許這王若素也是和常遠橋一個套路？」
想到這裡，方凌子再次仔細看了看王若素，卻見這小姑娘一臉淡定，完全沒有剛進入一個陌生環境的慌亂失措。如果不是說真的自己有些底蘊、或者有靠山的話，那隻能說明此人心志極為堅定。
殊不知王若素此刻的想法卻是——好一個王家書院天甲學堂第四班，沒想到我還沒進門就被他們開了賭局，而且絲毫沒有任何掩飾。據我所知，這王家書院學風嚴謹、管理嚴格，竟然可以容許第四班的學生公然設賭局，嘖嘖，果然不一般。而且我和紅娟還沒走到此地的時候，已經聽到此間喧囂鼎沸，相比其他班裡的安靜規矩，這第四班也是太過例外了一些。更讓我吃驚的是，竟然沒有一位先生過來制止……
不知道這個第四班的背景到底如何，總之，不好進倒是真的。
唯一讓我意外的是，竟然在此處遇到了常遠橋！這可是意外之喜……不！嚴格說來，這是驚喜！絕對的驚喜！
不管怎樣，我要找機會先和他溝通一下兩儀谷的事情，看看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然後再跟他研究一下這個第四班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想來，他應該也是這學期剛入學！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有些糟糕了。再一想卻也還好，就算是兩個新人，即使是要闖什麼龍潭虎穴，有人做伴都是不孤單的。更何況，只是上個學而已！
想到這裡，王若素更覺得無所謂，斂神傾聽方凌子先生都在講什麼。
倒是一直留意她神色的方凌子，起初見她略微有些迷茫，忽然之間，眼神里的迷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嚴肅認真的態度。方凌子很想問問王若素剛才在想什麼，但是他也終究只能是那麼隨便一想，便繼續向第四班的學生講解其他的課程安排以及任教先生都是誰。
這才不見王若素不過兩三個月，常遠橋卻像遇到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嘆息道：「若素丫頭你知道有句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掐指一算，我們快有百餘年沒有見面了。」
王若素用眼角餘光掃了他一眼，低聲說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你好，返老還童的老頑童，好久不見，請多指教？」
常遠橋尷尬地笑了笑：「承蒙關照。依老夫之見，我等重聚需大肆慶祝一番。可否考慮台前先生一走，咱們不與他們小兒糾纏。逃課可好？」
王若素又掃了他一眼：「那你能先給我解釋一下，剛才先生講的星力是什麼嗎？如果你能說出來，我可以考慮你的建議。」
常遠橋：「抱歉！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