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玉米。

第七章:玉米。

竇瑤手上多了根盲杖,磕磕絆絆艱難摸索,身上落了不少新傷。

她很堅持,不讓旁人幫忙。測算著步數,也能勉強獨自解決基本的個人問題。

眼睛看不見,噩夢纏繞,總覺得心裡憋悶得慌。

她聽從醫生的意見,每日里都會拄著拐在這棟房子里摸索著走一走。

好在那個男人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只是或許是出於安全考慮,總會讓啞嫂跟著她。

在這個房子里住了些時日,出現在周圍的來來去去也就五個人。

負責近身照顧她的啞嫂,每晚都會在她身邊睡覺的奇怪男人,以及他那個好似不怎麼著調的手下。

另外還有兩位,吳小棠和馮醫生,幾乎隔個三兩天就會出現一次。

跟頻繁出現在周圍的幾位都打過交道,她漸漸發現了一個規律。

每次來給她做定期檢查的醫生上門,吳小棠後腳總會尋來。美其名曰給她帶些日常用品,實則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個姓馮的醫生身上。

就算再怎麼遲鈍,她也能嗅出這兩人之間那點曖昧的味道。

吳小棠是個說話不怎麼中聽的人,初時竇瑤對她的印象並不好。

但她來的次數多了,竇瑤也就習慣了她直來直去的行事風格。馮醫生交代吳小棠要多陪她說話,吳小棠便很聽話的總找話跟她聊。

兩人之間的話變多了,漸漸熟絡了起來。

天涼了,吳小棠給她帶了些替換的新衣服來。

來時正巧是午間用餐時間,竇瑤聽聞她還沒吃飯,便讓啞嫂多加了副碗筷。

吳小棠把帶來的幾袋東西盡數交給了啞嫂,洗過手后坐到餐桌邊。

餓急了,都顧不上跟竇瑤說上句話,捧起碗筷埋頭大口夾菜吃。

啃了根玉米,吳小棠丟開玉米棒子。

視線在餐桌上瀏覽了一圈,慢半拍記起要抱怨:「沒有其他主食嗎?怎麼又是玉米?一天三餐都是玉米,瑤瑤,你這玉米吃了得有一個月了吧?不膩嗎?」

被她這麼一問,竇瑤不由愣了一下。

原來這玉米都吃了快一個月了啊?怪不得,她現在聞到玉米味都膩到想吐。

可膩歸膩,她也不太敢說。稍作猶豫,應了聲:「還好。」

吳小棠頗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另拿了一個玉米,放嘴邊慢慢啃:「說真的,你跟我想象中的嬌小姐不太一樣。」

竇瑤的手慢慢往前伸,摸到了蔬菜湯的碗邊。湯碗捂在手裡,順著話問:「你想象中的,是怎樣的?」

吳小棠粗略想了想:「反正,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

堅強?

挺熟悉的一個詞,她過去在旁人眼中就是這麼被定義的。

因為足夠堅強,心理抗壓力大,所以凡事都得學著忍耐。

特別是在面對寄養在家裡早早失了父親的譚玉茗時,出於名門閨秀的教養,遇事無論對錯,總是她在退讓。

吳小棠把空了的湯碗往桌邊一推,沖啞嫂的方向豎了豎大拇指:「啞嫂,這玉米濃湯不錯,再給我盛一碗。」

啞嫂笑了一下,走過去,把桌邊的空碗拿走。

吳小棠繼續啃玉米,見對面坐著的竇瑤似在恍神,問:「瑤瑤?怎麼不說話了?在想什麼?」

竇瑤收回思緒,搖頭:「沒什麼。」

見她只是坐著,吳小棠問:「你怎麼不吃了?」

「飽了。」竇瑤說,「你慢慢吃。」

「你可真是小鳥胃,怪不得這麼瘦。」吳小棠說。

又啃了一個玉米,吳小棠吃的差不多了。

捧起啞嫂端來的湯碗,道了聲謝,慢悠悠喝湯。

隔著湯碗,她的一雙眼又不自覺長在了對面安靜坐著的美人身上。

長腿細腰,天鵝頸,骨相就很美。皮膚也是水噹噹的,五官更是絕。

一眼望去,媚而不妖。

吳小棠自認算是重度顏狗。

在夜場也算是悅美無數,如今對著這樣一張臉,還是總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本以為這位富家小姐嬌氣,車禍失明后定會跟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尋死覓活鬧一場。

吳小棠應下了馮沃霖提出的希望她能出面照顧她的請求,為此還頭疼了些時日。

挺出人意料,她醒來后並沒有大吵大鬧。

甚至就算明知自己處境堪憂,還開始學著適應這個對她而言十分陌生的地方。

總覺得對面這位不吵不鬧好似可以任由擺布的富家千金很反常。

吳小棠暗自思忖片刻,放下了湯碗。她憋不住話,直接問:「你真的很奇怪,就真的沒想過,要想辦法跟家人聯繫嗎?」

竇瑤對她的疑問沒多意外,自嘲般笑了一下:「我現在這樣,還能有什麼辦法。」

這倒是實話。

乍一聽,好像也挺合情合理。

「小棠,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竇瑤問。

「嗯,你問。」吳小棠說。

「就是……」竇瑤斟酌了一下,才問:「或許你知不知道,康康他養的那隻貓,是怎麼死的?」

沈岑養過貓,這事吳小棠還是從馮沃霖口中無意得知的。

「你怎麼會知道……」她很快反應過來,「他跟你提他那隻瞎了眼的貓了?」

瞎了眼的貓?那貓跟她一樣,是落了殘疾的?

難道是……慕殘者?

竇瑤心裡有了絲猜疑,沒敢言明自己所想。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他那隻貓,我倒是聽馮醫生說起過。不過他也沒說太多,我也就知道個大概。」吳小棠提到那隻貓,不自覺皺了眉。

搓了搓胳膊,左右看了看,才壓著聲道:「這要說起來,還真是讓人起雞皮疙瘩。聽說他那隻貓,好像是被他爸活生生用火燒死的。」

這個答案讓竇瑤有些驚訝。

所以,虐殺貓的那位,其實不是他。

不是他做的,那他提起那隻貓的時候,怎麼會是那樣的語氣?

另有隱情?還是,故意嚇她的?

如果是後者,那這惡趣味跟沈岑簡直一模一樣。

竇瑤這會兒更為確定,那個名「康康」的男人,跟他口中已經死了的「沈岑」,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他爸……」竇瑤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麼要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吳小棠話音稍頓,一手攏在嘴邊,慎重叮囑道:「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家人。他真的會發瘋的。」

竇瑤點頭,面色凝重的「嗯」了一聲。

「算了,不說這個了,怪嚇人的。」吳小棠說。

竇瑤也沒想再繼續這個可怕的話題,很快轉了話頭,問:「一直忘了問你,你是做什麼的?」

「我嗎?紋身師。」吳小棠說。

紋身師?

竇瑤想起沈岑手臂上那個挺特別的紋身,由衷道:「挺酷的。」

「酷?」吳小棠笑了一聲,「在你這種大小姐的眼裡這能算酷?你不是挺瞧不上『我們這種人』的嗎?」

她刻意加重了「我們這種人」這幾個字的咬字度,竇瑤敏銳捕捉到了她話音里的不爽感。

——我們這種人?

這話有點耳熟。

竇瑤記起來了。

沈岑當眾強吻她的那次,她狠狠甩了他一耳光。當時只覺得羞惱,氣急。為與他劃清界限,口不擇言,說了些侮辱性的話攻擊他。

其中有些話是挺過分的,大致意思是貶低他這種人,不想跟他們這種人攪合在一起。

那話出口,周圍哄鬧的人群短暫噤了聲。

她也意識到了嚴重性,當即逃似的跑走了。

莫非那時……

吳小棠也在?

「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竇瑤猜測道。

「見過,不過你應該對我沒什麼印象了。」吳小棠坦言,「我這人偶爾有點記仇,所以,一開始我確實挺討厭你。」

怪不得最初見面,總覺得她話里話外都像是帶著刺。

「真的很抱歉。」竇瑤自我檢討道:「那時是我的問題,是我說話過分了。」

「記起來了?」吳小棠摸著下巴「嗯」了一聲,「行,原諒你。看在你漂亮的份上。」

應完話她拂了拂發,不忘自誇一下:「誒,我這女人,還真是該死的大度。」

竇瑤被逗笑了。

唇紅齒白,粲然一笑,又把吳小棠的魂給勾了去。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笑顏看了片刻,吳小棠不自覺跟著揚起嘴角:「多笑笑吧,你笑起來更漂亮。」

**

銀座酒吧。

沈岑隨意挑了個卡座坐下,捻滅手裡的煙,劃開手機屏幕。

啞嫂每天都會定時給他彙報竇瑤的情況,消息剛巧發來,他便順手點開了。

竇瑤的食量原本就小,近一周越吃越少。今天就吃了個早午餐,晚餐沒吃就直接去睡了。

就進食問題,他去諮詢過馮沃霖。

馮沃霖說她身體恢復的不錯,這食量因人而異,不是身體問題,可能就是嘴挑,不合胃口。

正盯著手機琢磨,注意到有人影靠近。

沈岑很警覺地按滅手機屏幕,抬眼看向來人。

是個化著濃妝的年輕女人。短裙的衩開得很高,一眼瞥過去,能看到裡頭的黑色蕾絲。

沈岑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低著眼往後靠了靠。

「沈爺~」濃妝女人嗲著聲喚他,千嬌百媚地彎腰伸手,欲攬他的肩。

沈岑側身躲開,叫了聲:「趙志雄。」

還在東張西望的趙志雄聞聲看了過來。

立馬放下了手裡的酒杯,拉住那個濃妝女人,斥道:「嗐,幹嘛呢!懂不懂規矩?不知道咱沈爺不喜歡女人碰他嗎?」

濃妝女人撲了個空,又被訓斥了幾句。轉瞬紅了眼,淚汪汪的連聲道歉。

「哭什麼哭?哭喪呢你?」趙志雄把人隔開,挺不滿地啐了聲:「晦氣。」

「呦,沈爺來了!」梁菲菲端著酒杯來圓場,給濃妝女人打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消失。

「新來的姑娘不懂事,沈爺別動怒,回頭我好好說說她。您今天想喝點什麼?我請客。」梁菲菲說。

沈岑只抬了一下眼皮,沒應聲。

「菲菲姐,大氣啊。」趙志雄坐了回去,拿起杯子朝她舉了舉,玩笑道:「要不我這杯,也請了唄。」

「那是一定要的。」梁菲菲笑言。

這頭兩人正寒暄著,另一頭一直沉默著的沈岑突然起身,徑直離開。

趙志雄看著他走遠的方向不由一愣,匆忙追了過去:「哎?老大,這薛哥還沒來呢,你怎麼就走了?」

「家裡有事。」沈岑拐出門。

揣兜的手抽了出來,懶洋洋朝後擺了擺,頭都不回地說:「改天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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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爺不懂疼女人。

( ̄︶ ̄)↗但媳婦說了喜歡吃,就得頓頓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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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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