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流氓!
默然看著她哭了很久,預見她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岑沒了耐心,蹙眉「喂」了一聲:「你哭什麼?」
她許是沒料到周圍還有人,因這突然的說話聲嚇得一哆嗦。
抽噎著強忍住眼淚,低下頭,淚濕的臉埋進了雙臂間。
沈岑又盯著她看了會兒,抬手把煙遞到唇邊,這才發覺煙已經燃燼。
拿走床頭柜上的煙灰缸,把煙頭丟進去。
「走了。」沈岑簡短告知她。
拎著煙灰缸打算離開,剛站起,就被身後前伸摸索的一隻手拽住了衣角。
沈岑止步,低下視線,回頭看她。
「能讓我摸摸你的臉嗎?」竇瑤試探著詢問。
她好像是想確認什麼?
沈岑忽然間有些好奇她提出這一要求的動機。沒多想,彎下腰把臉湊過去。主動抓住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臉上。
她的手指有些涼,指尖因常年拉大提琴積了層薄繭,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軟。
雖是她主動提出的要求,但在觸碰到他臉的剎那她明顯有些畏縮的跡象。
動作僵硬了數秒,她蜷指捧住了他的臉。
大著膽子順著他的鼻骨往上摸,在他眉眼處細細描摹。
咫尺距離,沈岑凝望著她失焦的眼睛,慢半拍記起要問她:「為什麼想摸我的臉?」
「我想……」竇瑤話音稍頓,找了個相對合適的理由:「我想弄清楚,救了我的人長什麼樣。」
話雖這麼說,但這樣的觸碰跟她想象中的差別很大。僅靠觸覺摸索,她還是很難想象對方的具體相貌。
「弄清楚了,是要報答我嗎?」沈岑問。
「當然!」竇瑤肯定道,「只要你把我送回家,我們全家一定會傾盡所能來報答你這份恩情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沈岑裝沒聽懂她這話的意思,問:「你,打算報答我嗎?」
「送我回家,你想要怎樣的報答都可以。」竇瑤又強調了一遍。
「那……」沈岑沒拐彎,直接問:「要跟我一起睡覺嗎?」
話音剛落,「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利落扇在了他的臉上。
竇瑤一臉嫌惡地推開了他,啐了聲:「流氓!」
「……」
一起睡覺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他問的太直接了?
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沈岑一想起這臉還是他自個兒給她送過去的,直接氣笑了。
舔了舔發麻的口腔內側,直起身。
一回頭,撞見杵在門口的趙志雄捂著左臉正微張著嘴驚愕看他。
無聲對視了數秒,沈岑挑眉,豎起拇指,在脖間比劃了個拉撕動作。
趙志雄接收到威脅信號,很惜命地點了點頭。
捂臉的手下滑,護住了脖子。權當自己是空氣,默默轉開視線,一臉獃滯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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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沈岑給候在門外待命的啞嫂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進去伺候。
看著啞嫂進屋,門關上了,沈岑才把手裡的煙灰缸往後遞了遞。
趙志雄急忙上前一步,雙手接過。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沈岑問。
「就在老大你發出『一起睡覺』邀約的時候。」趙志雄謹慎看他一眼,「差不多,更早一些?」
「為什麼不敲門?」沈岑問。
「忘了。」趙志雄說。
「你飯怎麼沒忘了吃?」沈岑損了他一句。
「這事,偶爾也會忘。」趙志雄如實道。
「……」沈岑回過頭,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老大,這說到一起睡覺,有句話我覺得當兄弟的還是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趙志雄笑得諂媚,邁著小碎步鬼祟靠近。一手攏在嘴邊,壓著聲:「這人才剛醒,別那麼心急。萬一玩兒大了……」
他話沒能說囫圇,被沈岑一胳膊肘撞開。
「滾。」沈岑說。
趙志雄捂住被撞的肚子吃痛「誒」了一聲,很聽話地轉頭就走。往前走了沒幾步,記起還有事沒交代,又折了回去。
「嗐!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他一拍腦門,道:「老大,金皓驊那孫子找上門了。保安沒能攔住,這會兒正擱公司等著呢。」
該來的總得來。
沈岑點了頭,表示聽明白了。
交代了聲:「那就把金先生請進辦公室吧,也省得擾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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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岑回了公司。
辦公室門剛推開,就聽到了金皓驊的叫囂聲。
「沈岑!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是非法拘禁!」金皓驊猛踹了一腳近前的裝飾櫃,「瑤瑤呢?我知道她在你這,你快把她給我交出來!我把話撂這,今天你只要把她給我交出來,這事就算這麼翻篇。不然,別怪我不道義!」
敢這麼對他叫嚷?看來這傢伙是已經查到了點什麼。
也是,越心虛的人,往往越心急。
沈岑止步於門前,看著氣勢洶洶找來的那位,給趙志雄遞了個眼色:「太吵。」
懶洋洋往門邊靠了靠,低頭咬了根煙在嘴裡。
趙志雄得了指示,「咔噠咔噠」掰著指骨越過他。
三兩步走到金皓驊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孫子欸,我看你膽兒才是真的肥啊。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跟誰嚷嚷呢?」
「你幹什麼?鬆手!」金皓驊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聲更大了幾分:「我讓你鬆手!聽到沒!你們這裡是土匪窩嗎?這又是耍的什麼流氓手段!」
「土匪窩?」趙志雄笑了一聲,「真流氓難道不比你這偽君子來的敞亮?」
「你……」
「你什麼你!」趙志雄亮了刀,「再廢話,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金皓驊被刀尖抵住了喉,沒再敢出聲。
終於消停了。
沈岑摁了一下打火機,把煙點上。
不疾不徐地進了門,反手把門關好,「咔噠」一聲落了鎖。
在辦公桌后坐下,手肘撐搭在膝蓋上,傾身側頭往桌子底下瞧。
他喜收藏匕首、短刀類的冷兵器,看對眼就拿回去,隨處丟幾把。在辦公桌下挑了柄BK7戰鬥刀,在指間翻轉著把玩。
「來者是客,別這麼沒規矩。」沈岑抬指夾走唇邊的煙。
刀尖一挑,示意趙志雄把人鬆開:「志雄,給金先生倒杯水。」
趙志雄應了聲「知道了老大」,收起刀。彎腰拿了個杯子,故意把茶具砸的哐當哐當響。
倒了水的杯子往金皓驊面前一放,背過手,退至沈岑身後站好。
金皓驊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視線與對面正把玩刀子的沈岑撞上,匆匆撇開。
清了清嗓子,把被揪皺的襯衫領口捋平整。
沈岑無聲盯著他看了兩秒,見他又轉回了視線,對他露出個笑。
抬指往下一壓,客氣道:「坐。」
金皓驊瞥了眼沈岑身後拿鼻孔懟著他的趙志雄,沒多話。
讓他坐,他便走過去,乖乖坐了下來。
沈岑主動開口打破僵局,明知故問:「金先生來我這,是找人?」
「沈爺,真是抱歉。剛剛是我太著急,失態了。」金皓驊態度軟了下來,替自己開解:「這有些話說出來,面子上是有些難看。不過現如今都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瞞您了。或許您也知道,我雖是竇家那老爺子指定的准女婿,但這門婚事也實屬高攀。如今外頭都傳我在吃軟飯,我也認了。只是竇家那寶貝千金出去送幅畫的工夫,人沒了。這竇家上下尋不到人,把氣都撒在了我身上,都在指責我沒能照顧好那位大小姐。我這心理壓力也實在是大,先前口不擇言有得罪您的地方,還望您別太往心裡去。」
沈岑點頭「嗯」了一聲:「理解。」
「不過我不太明白,金先生你的未婚妻失蹤了,怎麼會找到我這來?」沈岑狀似不解道。
「沈爺,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金皓驊坦言,「這誰不知道,當初竇家老爺子那麼急著給自家唯一的寶貝閨女張羅婚事,還不都是因為您嗎?這與竇家門當戶對的人家都不敢得罪沈爺您,不然這樣的好事哪兒能輪上我啊。」
沈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來金先生倒是真不怕得罪我。」
金皓驊的視線躲閃了一下,表情明顯有些僵硬:「這左不過就是,富貴險中求。」
「金先生孤身尋上門,該不是為了空口白牙要給我安個『非法拘禁』的罪名吧?」沈岑話音稍頓,道:「是查到了點什麼?這才找到我這了?」
金皓驊沒否認,附和了句:「沈爺果然是聰明人。」
「我與金先生之前也算是打過交道,以我對金先生的了解,你可不是會莽撞行事的人。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查到了那竇家小姐的去處卻沒以此邀功第一時間告知她的家人。」沈岑摁滅了手裡的煙,抬眼看他:「是想探探我的底?還是,有所顧忌?」
「我不是很明白沈爺這話的意思。」金皓驊揣著明白裝糊塗。
沈岑盯著他看了片刻,嘴角勾起個笑,肯定道:「你明白。」
金皓驊沒接話,悶聲揣度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不說話,沈岑也不急著開口,往後靠了靠。
換了個極慵懶的坐姿,拋了拋手中的BK7戰鬥刀。
握緊刀柄,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翻腕一轉,手中的刀子脫手飛了出去。
刀背堪堪擦過金皓驊耳側,「咚——」的一聲,扎在了他身後那堵牆上掛著的靶子上。
正中靶心。
辦公室里一瞬靜的詭異。
趙志雄看著金皓驊一副嚇丟了魂的樣子,噗呲笑出聲,恭維道:「老大好準頭!」
「運氣好,偶爾也有失手的時候。」沈岑順勢謙虛了一下。
「志雄,你找時間把我這屋裡的刀子都清出來,挪個地。」沈岑曲肘撐住桌沿,看著金皓驊,露出一個極「友好」的笑:「這萬一不小心傷到人就不好了。」
「老大高見。」趙志雄的馬屁拍得格外響亮。
「金先生。」沈岑叫了金皓驊一聲。
他沒什麼反應,仍是一副靈魂出竅的獃滯表情。
沈岑沖他打了個響指,又叫了一聲:「金先生?」
金皓驊慢半拍回了神,點頭應道:「沈爺,您叫我?」
「金先生應該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吧,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對金先生有些興趣,就派了幾個兄弟去隨意查了查。也是巧了,還真讓我這幫兄弟查出點東西。」沈岑看他一眼,繼續慢悠悠說道:「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可能,這天下確實也沒什麼不透風的牆吧。」
「您……都查到什麼了?」金皓驊問。
「你和那位私底下謀划的那些腌臢事,要真細算起來,還真是不少。別的不論,單這『殺人未遂』一項……」沈岑眯眼「呲」了一聲,「得判多久?金先生心裡有底嗎?」
「沈爺你……」金皓驊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更沒了底氣,欲言又止。
「跟我做筆交易怎麼樣?」沈岑問。
鋪墊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要挾他。金皓驊猜到了點什麼,警惕道:「交易?你……到底想要什麼?」
「明說了吧,在你們的計劃內原本該消失的那位。」沈岑斂起了嬉笑的神色,回歸正題:「你的未婚妻,我要了。」
趙志雄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心裡不由犯了嘀咕。
老大這會兒的語氣神態,像極了往常看中了旁人手裡的短刀、匕首,簡單丟下一句「我要了」,把「搶奪」自然過渡成「拿走」。
這是把人當物件了?
金皓驊想著這人死了也就罷了,可偏偏人還活著,不處理乾淨,日後這棘手的雪球恐怕只會越滾越大。頓時急了:「沈爺,你……你不能這樣,你這……你這就是明搶!」
「是。」沈岑承認了,挑釁道:「又怎樣?」
「沈爺,這事您還是好好考慮清楚。您是可以困住她一時,但以後……她該怎麼看你?」金皓驊企圖打感情牌。
沈岑像是聽了個笑話般:「我為什麼要在意她的看法?」
不在意,就是也沒多喜歡?
金皓驊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不解道:「那沈爺您這麼費盡心思地想得到她,到底圖什麼?」
「圖,爺高興。」沈岑毫不猶豫道。
「……」果然是這瘋子的行事風格,毫無章法。
或許真如他說的那樣,他只是想得到而已,根本就不在乎中間使了什麼手段,更不在意會結出怎樣的果。
金皓驊沒轍了,被對方抓住把柄掐中了要害,徹底落了下風。猶豫片刻,糾結道:「這事就算我同意,那竇家也沒那麼好糊弄。」
「這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沈岑給他提了個醒,「你不是還有個幫手嗎?」
「看來沈爺,是有備而來。」金皓驊說。
沈岑略頷首:「那也得感謝金先生,給我創造了這麼好的先決條件。」
金皓驊沉吟半晌,終於鬆了口,確認道:「沈爺,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替你隱瞞住竇瑤的真實去向,你就不把我們做的那些事抖出去?」
「當然。」沈岑肯定道,「都說了,是交易。」
「那……還望沈爺能守信。」金皓驊說。
「考慮清楚了?」沈岑問。
金皓驊被迫點了頭:「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金先生果然識時務。」沈岑直起身,心情不錯地朝他伸手:「合作愉快。」
金皓驊看著他主動朝自己伸來的手,怔了片刻。明知這樣的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但也別無他法。
只能硬著頭皮把手伸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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