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特殊的理由
陳大力失蹤,比起劉小松失蹤更為震驚。後者,只有新站村百姓知曉,而前者聲名在外,不僅鎮里,遠在海參崴的俄羅斯商人也熟知他陳大力。
今天,就診之人眾多,診所里老老少少坐在長椅上,你一言他一語,最後,就談到陳大力失蹤一事。而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也在其中,他們臉色憂鬱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大門牙「下崗」嘴漏風的老頭兒叨咕:「聽說陳大力的家人死得真慘,刀插胸口都死在棚子里,全凍成冰棍兒了。」
手拄拐棍的老嫗附和說:「是啊,而且是睜眼死的。這睜眼死有個說法,就是心有不甘,死後會變成厲鬼啊。」
一個小姑娘鑽進母親懷裡,臉色驚恐:「厲鬼是不是專吃小孩兒,我害怕。」
她媽安慰說:「別害怕,只要晚上不出門,帶上桃木劍就沒事了。」
另外幾人,也隨風而起。
「聽說林凱旋是兇手,可他們關係不錯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陳大力一定知道林凱旋的秘密,所以一家人被殺了。」
「胡說,為啥沒有陳大力的屍體?陳大力才是真兇。」
「你們都錯了,這事跟張大年有關。」
「張大年?我想起來了,陳大力是張大年的債主,逼死張大年的人中,有他一個。」
「哼,張大年借錢不還,他咎由自取。」
「別瞎說,小心他報復。」
「對對對,嘴上積點兒德吧。」
流言蜚語鑽進我的耳朵里,不多時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李延慶、杜剛、李三樂、胡奎、劉強軍、霍愛國、趙懷才、解小寶一一就診。
八個人剛走,門外又進來一人,我一瞅嚇了一跳,他是一名陌生的警察。
「您是侯大夫吧?」他沒客氣。
我起身恭迎:「我是。」
「賈所長讓您去派出所。」
「現在?」我問。
「不,下班后。」
「什麼事?」我又問。
他一瞅左右就診者,又看向我:「這裡不方便說,您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
「我走了,不用送。」
「慢走。」我說。
望向轉身離去的警察,我呆立片刻。我不知道賈富貴找我所為何事,既然不便當眾說明,想必是一件不能傳言的秘事。
繼續為病人診脈,我偷眼看向牆上的鐘錶。秒針不停地走,似奔向遠方的勇士,又似輪迴於紅塵的孤兒。我一直保持這種感覺,直至送走最後一位病人。
下班后,我騎上自行車去向派出所,心裡反覆推敲賈富貴找我的目的。過分思考使時間加速,感覺就在一眨眼之際到達了派出所。
一名乾瘦的警察,引領我向一扇冰冷的鐵門走去。
「咣當!」警察拽開鐵門:「賈所長等您呢,請進。」
我分別打量他和鐵門,心中疑惑,但步伐卻勇往直前,剛邁進鐵門我大吃一驚。
「是你。」
我注視臉色慘白的林凱旋,他搭在桌面的雙手,被銀白色的手銬禁錮。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淚光涌動。
「辛苦了,您坐。」賈富貴站起身子。
「所長您太客氣了。」我坐在林凱旋對面。
「我想,您已經知道我的目的了。」賈富貴說。
「當然,剛知道。」我說。
賈富貴突然表情嚴肅,轉頭看向林凱旋:「你不承認殺死陳大力的家人,也不肯交代有何難言之隱,那麼,就讓侯大夫開導你吧。」
賈富貴給我使眼色,我心領神會。
「林老闆,我相信您沒有殺人,您在陳大力家到底看到了什麼?或者說,您知道誰是兇手嗎?」
我盯住林凱旋的眼睛,他猶豫:「我……我知道是誰幹的。」
「哦!」我很激動。
「是陳大力。」林凱旋說。
「為什麼現在才說?」我質問林凱旋。
「因為他現在還活著,我怕他報復。」
「他為什麼殺了自己一家人?」我問。
「他被張大年陰魂附體,他殺人時一副張大年的口吻,他放過了我。」林凱旋很驚恐。
「他現在在哪裡?」我問。
「我不知道,不過他說要殺死陳大力的八個磕頭兄弟。還說……」
「還說什麼?」我很緊張。
「還說袁傑一家今晚必死。」
」什麼!」賈富貴一驚站了起來。
我穩穩地坐著,右手玩弄著下巴:「他們或許已經……」
「您是指……」賈富貴問。
我一抬頭解釋:「袁傑一家人,已遭不幸。」
賈富貴緩緩坐下自言自語:「難道世間真有冤魂厲鬼?我不信。」
突然,鐵門被硬生生地拽開,一名民警神色慌張地闖入:「所長,有人報案,說譚三酒店的門口發現屍體。」
「來的真快!」我說。
賈富貴瞬間看向民警,似乎從我的提示中找到了答案:「走吧。」他異常鎮定。
我隨同而去,剛進入辦公室,我就認出了報案者:「袁敏!」
「侯大夫,我……我害怕。」
袁敏聲淚俱下,她身後突然閃出一人,正是曉雪。
「袁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屍體?」賈富貴臉色嚴峻。
袁敏擦拭眼淚:「我不知道,是曉雪發現的。」
曉雪倒是鎮定,一跨步站在賈富貴面前「嗚嗚呀呀」比比劃划。
「她說什麼?」賈富貴問我。
袁敏搶答:「她說天剛黑,五點多鐘。」
「你認識死者?」賈富貴這一問,刺激了袁敏,袁敏捂臉失聲痛哭:「她們是我嫂子和侄女。」
「你嫂子和侄女?這……」賈富貴有些疑惑。
「就是我堂哥袁傑的家人。」
「我明白了。」賈富貴看向我:「看來,您判斷無誤。」
「林凱旋沒說假話。」我說。
「也許吧。」賈富貴有所保留。
……
……
曉雪陪同賈富貴,去向屍體現場。袁敏駕車帶我夠奔她堂哥家,她說有我陪著,不會害怕。
一路上,袁敏抽泣不停,滿嘴都是對她堂哥袁傑的擔心。我安慰她,說袁傑不會有事,但我心裡很明白,詛咒已經禍及他身。
一剎車,袁敏指向車窗外:「就是這兒。」
「走吧。」我說。
下車后,我跟隨袁敏向院門走去,冷月下寒風瑟瑟,院門大敞著被西北風吹得搖擺作響。遠望院兒里的四層小樓暗無燈光,讓人感到像個「屍家重地」。
剛進入院子我們停住,袁敏望向一輛轎車發愣。
「你怎麼了?」我問。
她一抬手指向轎車:「這不是我堂哥的車。」
「不是他的是誰的?」
「不知道。」
我向對面小樓看去:「走,去樓上看看。」
「嗯。」
一起走上樓梯,我們來到二樓,近至一間屋門前,身後的袁敏突然拽住我的袖子:「等等,就是這間屋子。」她指去。
「這是他的卧室?」我問。
「對。」她點頭。
我壯著膽子,一伸手,扭動門把手推門而入。幸虧窗外有月光映入,能隱約看清屋裡的景物,進入擺放席夢思的房間,我伸手去摸牆壁尋找照明燈的開關。
「燈壞了。」袁敏說。
我回頭搭話:「你怎麼知道的?」
袁敏卻反駁:「我沒說話啊。」
「哦!」我停止摸索,心中悸動,月光下我掃視四周,我認為袁敏沒說假話,只是這聲音是從何而來的呢?
正當我尋找聲源之際,身後又傳來了聲音:「我在這兒。」
我猛然間轉頭看去,借月光打量此人,發現此人黑紗罩面安然自若。
「你是誰?」我問。
「您記性真差,我是胡女士,外邊那輛車是我的。我來也是找袁傑,但他家空蕩蕩的。」她又說:「我一聽有人來,所以躲在門后,沒嚇壞您吧?」
我一擦冷汗:「沒……沒事。」
「我在他家,發現一樣東西。」胡女士打開手電筒,照向地面。
順著手電筒的光亮,我低頭看去,地上一張身份證進入我的視野。我蹲身察看,心中一驚:「是陳大力的身份證,怎麼會在這裡?」
「還用說嘛,他剛才肯定來過。」胡女士說。
「難道真是陳大力乾的?」我自言自語。
「的確如此,一切都在意料之內。」胡女士說。
我心中疑慮,抬頭注視胡女士:「意料之內?難道您之前就知道了?」
「我只是隨便說說,不用在意,我走了。」
「你不能走。」我說。
「哦,您還有事?」
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我……沒事。」
「再見。」
我欲想攔阻胡女士,但我深知這裡並未發現任何屍體,控訴胡女士無法成立。弄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
月光下,胡女士轉身離去,那飄忽的背影像個幽靈,讓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