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驚人之語(2)

第15章 驚人之語(2)

丁志承聽馮偉豪如此一說,如當下的蕭瑟秋風,夾著夜霧從屋內的天井口處吹進大廳,猛地打了一個冷顫,驚得如痴如呆……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不斷地翹動著大拇指,連聲叫道:「好!講得透切,讓我感到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悟。」

馮偉豪被他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拱手謙讓道:「大哥過譽了。」

丁志承心悅誠服地說:「賢弟,你說的太好了!我算是真服你了。」

馮偉豪緬腆地:「小弟只不過是有感而發而已。」

丁志承拿起台上那本《禮記.大學》,感慨地說:「我讀了這麼久《禮記.大學》,也沒弄懂大學之道,怎樣才能明明德。並且,我校幾乎所有的老師,僅僅是從字面上將這些文字當作一種知識,一種大道理理解而已,從未有人想過,它居然是修心的實踐方法!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請受愚兄一拜。」丁志承非常認真地上前向馮偉豪施禮。

馮偉豪急忙把丁志承扶住,道:「大哥,哪有大哥向小弟施禮的道理?不要那麼客氣。」

丁志承搖搖頭,認真地,「不,我決不是客氣。雖然,你是站在佛經的角度說,但道理是一樣的。剛才賢弟一席話,仿似打開人生大智慧的一把金鑰匙啊!」丁志承佩服地看著這位剛結拜的義弟,「沒想到,賢弟你竟然還這樣精通儒、佛性教義。」

馮偉豪恭謙地,「哪裡,我不過是聽了一位老學究說了一些儒家、佛法,知道了一些名詞、掌故而已。」

丁志承說,「我娘也經常給我講經,可是,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學佛到底有什麼用?」

馮偉豪一聽,饒有興趣地問,「大哥,你娘親學佛的?」

「對。三年前,我剛師範畢業分配到天河鎮中教書,我爹為了慶祝我當了一名老師,宴請村裡父老鄉親,一大早上山獵,不承想打獵不成,反被老虎吃了......」丁志承傷心地回憶著,「後來,我娘為了給我爹招魂超度,便到離村不遠的竹葉庵出家為尼,法號叫什麼靜慧。」

馮偉豪隨口道:「凈慧,這法號起得好!在佛教里,凈,為六根清凈,遠離煩惱;慧,佛教語指了悟、破惑證真。」

「哦,聽賢弟如此一說,這法號,還真是起得好!待有機會,帶賢弟去拜見我娘,好嗎?」丁志承看著馮偉豪,徵詢地說。

馮偉豪點著頭說:「好。」

夜幕降臨,周家村被濃濃的夜霧籠罩著。

丁志承剛剛和馮偉豪說及他的娘親,真是「日不講人,夜不講神」,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時,在夜幕籠罩下的夜景中,只見一陣衣袂之風捲來,丁志承家大門口處出現了一位中年尼姑。

丁志承一見,連忙起身向馮偉豪作介紹:「她就是我的娘親。」

丁志承的娘親看向馮偉豪,慣性地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聞說施主從虎口中救了我女兒周志單的性命,又為小女療治蛇傷,此等大恩大德,實乃沒齒難忘。」

馮偉豪拱手還之以禮:「大師太客氣了,救人治病,積德行善,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事。」

丁志承的娘親自我介紹:「貧尼法名『凈慧』,配住在那邊的竹葉庵。」

馮偉豪問道:「大師,你平日念的是《涅磐經》,還是《金剛經》?」

凈慧驚詫:「啊,你這年紀……也懂得經文?貧尼日常念誦的是《涅磐經》。」

於是,她跟馮偉豪談論起《涅槃經》來。

馮偉豪侃侃而談:「《涅槃經》是佛陀圓寂之前所說的最後一部經典,也是佛教最為重要、最深奧的佛經之一。從古到今,有許多人窮其一生傾心研究《涅槃經》……」

丁志承平時對佛經也有所研究,故而不時插進話來。三人越談越投機,一談已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小鳥在屋后那株荔枝樹枝頭「吱吱喳喳」地叫,凈慧方起身告辭回竹葉庵。

……

今天,已是8月29日,在丁志承的挽留下,馮偉豪暫時不去學校簽到,在丁家村住了下來。

這天午後,陽光燦爛,丁志承和馮偉豪又到竹葉庵聽凈慧誦經。

行走在通往竹葉庵的山道上,清澈透明的山溪清泉環山澗而過,源自竹葉庵後龍山上的山泉水順著山溝潺潺流下,為竹葉庵勾畫出一派「小橋流水,脫離塵俗、幽靜清修」的美景。

凈慧一見到丁志承和馮偉豪前來,熱情地請他們上座。

喝過茶后,凈慧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佛經,向著馮偉豪,道:「昨晚夜讀這本佛經,有幾個字我不認得,正巧今天你們來了,正好向你請教請教。」凈慧翻開佛經,指著書頁上面那幾個字,遞到馮偉豪面前。

馮偉豪剛想接過經書來看,突然,他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凝神細聽,似是一個老和尚在跟他說話:「施主謹記,在佛門中人面前,千萬不要說你認識這本經書的字,請謹記於心。善哉、善哉。」

這聲音,馮偉豪感到熟悉,似在那裡聽過……

馮偉豪在心裡問:「大師,為什麼不能說呢?」

老和尚言:「凡事皆有前因後果之理,你又何必為未來之事相問呢?你還是早日上路求學去吧。」

此時,馮偉豪就覺得自己好像被這沙啞帶磁性的聲音籠罩著,兩耳和頭上都充滿了綿綿密密的聲音,似乎說話者就在頭上,就在身邊。

……

凈慧見馮偉豪痴獃地立在那裡,嚅動著嘴唇,似乎在和其他人說話。

凈慧見馮偉豪欲接經書而不接,忍不住再次指著書頁上面那幾個字,遞到馮偉豪面前,說,「請指教指教。」

「向我請教文字?」此對,馮偉豪回過神來,言不由衷哈哈地笑了起來。

馮偉豪笑罷,湊過頭來,故作認真地看了一會,搖著頭道:「說來慚愧,我一個小學生,讀書小,所以,牛頭大的字也識不了幾個,書頁上面那幾個字字,我真一個也不認識。」馮偉豪說到這裡,又不忍卻了丁志承娘親的意,故又說,「不過,大哥若是把經文讀出來,或許我能解答其中的意思。」

「牛頭大的字也識不了幾個?」凈慧笑容可掬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凝雲……

凈慧垂下眼帘,以略帶責備的口吻說道:「佛戒妄語。所以,學佛之人,誠實第一。你連個字都識不了幾個,怎麼能解釋經文之中甚深的佛法呢?又如何能解釋經中的含義呀?」

「佛法真理,與文字無關!」馮偉豪語出驚人!

「什麼?玄妙的佛法與文字無關?那麼,還要這些珍貴的佛經做什麼?唐僧去西天取經,歷盡九九八十一難,不就是為了帶回經書嗎?」丁志承被馮偉豪的這句話震驚了,連珠炮似的向他發問。

「佛法的精妙之理,並不在文字上。」馮偉豪此語一出口,如石破天驚。

丁志承和他娘親直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好像被用了定身法似的站在原地,彷彿失去了知覺;斷以像不認識他一樣看著馮偉豪。

而馮偉豪,卻莫名其妙地吸了吸鼻子,一邊四處尋覓,一邊說道:「這花香……從哪而來?」

凈慧從驚呆之中緩過神來,用手指著供桌上的花瓶說:「貧尼每天清晨采野花供佛。這花香,就是佛龕前那簇爛漫的山花散發出的。」

馮偉豪沒有說話,只是側著耳朵,像在傾聽著什麼……突然,他不著邊沿地問:「誰人彈琴?」

丁志承聽馮偉豪如此一問,真箇是有點哭笑不得,沒口氣地解釋說:「竹葉庵附近有一道山溪,溪水叮咚,宛若琴聲一般。你看,就在那邊。」丁志承的手指向寺外。

馮偉豪的目光沒有順著丁志承的手指指引的方向望去,而是認真打量著他的手指頭。

馮偉豪此舉令丁志承真箇是哭笑不得,「賢弟,你本來是一個十分精明的人,今天是怎麼啦?你看我的手指幹什麼?手指既不是溪水,也不能發出聲音!」

直到這時,馮偉豪才哈哈大笑著說:「你們看,佛法的真諦,就像美妙的花香,也像動聽的流水;而文字,就猶如大哥指給我看的手指。手指能指出花香與流水的所在,但你們的手指本身,並不是馨香的山花,也不是動聽的溪水。而且,看美麗的花朵,聽山溪的流水,並不一定非要通過手指不可。」

最後,馮偉豪猶如佛學大師點撥弟子一般,「諸佛妙理,非關文字。所以,不能對經文產生執著。」

凈慧聽了馮偉豪一番醒世妙語,如醍醐灌頂,「天哪,您簡直是一尊肉身菩薩啊!阿彌陀佛,觀音菩薩,貧尼何德何能,竟然得遇活菩薩光臨!」

凈慧站立起來,整理好袈裟,展開拜具,向馮偉豪五體投地拜了下去……

馮偉豪一個在家之人,無論如何也不肯受凈慧尼師這一拜。可她是一位比丘尼,自己一個男子,又不能用手去攙扶她,他就趕緊搶先跪了下去……

29日這天,馮偉豪大部分時間都與丁志承在一起聽凈慧念經。凈慧尼師念完經后,總要他向她講解經義。

馮偉豪雖然對《涅槃經》知之甚小,而他自從在當年六祖惠能移走的那一座船山駐足后,好似六祖的大智慧入腦,腦洞大開,深得「頓悟」之三昧,所以,能夠一通百通,一聽即悟。

凈慧更預感到馮偉豪是個奇異的人,於是,附在丁志承的耳邊,輕聲地說:「「這個人有如此高深的見解,已達至天機自悟,非一般的人所能企及,恐怕是大菩薩臨世,實在可以在本地禪源寺出家當大師。」

「阿娘,你在說什麼呢……」丁志承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母親。

凈慧聽了后,注視著馮偉豪,喃喃自語,「還是個學生,

明天就要返學了……」

馮偉豪臨回學的30日中午,丁志承為他舉行了一個隆重的送行宴會,宴請了村裡眾鄉親。

散席后,送走了眾鄉親,丁志承與馮偉豪在客房促膝長談。

午後的陽光透進房間,金色一樣暖暖地灑在地面上。窗外樹枝搖動,陽光星星點點像散落了一地的金錢,似乎能聽到它滑落下來叮叮噹噹的聲響。

馮偉豪看看天色不早了,回房收拾好行裝,與丁志承兄妹告別,傍晚時分,來到了興新市一中報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天綠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天綠惰
上一章下一章

第15章 驚人之語(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