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沉(一)

晦沉(一)

夜來疾風起,吹得窗發出些細微的響動。

燭顫顫巍巍地燃著,燭淚微凝,滑落在桌上一灘。

「是。」聞言,扶雲輕輕嘆一口氣,瞧她一眼,想說些甚麼,卻終只抿了抿唇,將那燉盅挪至了一旁。

「扶雲。」林昭眸光從那黑黢黢的窗外收回。她垂了垂眼,低聲問道,聲音有些滯澀,「你可知曉些我母親生前之事?」

「您怎......忽問起此事?」扶雲愣了一瞬。

除林昭初回府之時問了一句林夫人之外,爾後如此長時日,她便再未提過一句,怎今日卻忽又提及了?

扶雲看向她,卻從她面上瞧不出甚麼神色,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奴婢當年不過是府里的一個粗使丫頭罷了,因不甚打碎了花盆而被府中總管責罰。」扶雲坐在她對面,少頃,輕聲說道,「幸得夫人途經,心善搭救,這才撿了一條命去。」

雨聲潺潺,偶伴有燭芯嗶啵炸裂開的聲。

昏黃的燭光照着,扶雲眉眼顯出幾分悵然來。

「奴婢是個沒出息的,這些年也一直是個最低等的使喚丫頭。」她抿唇笑了笑,眉眼卻未舒展,瞧著有些難過,「夫人甚少出院,我亦無法進得去,因此那幾年,統共也只見過夫人一兩面。」

「夫人的事......自也不大曉得多少。」扶雲的聲音愈來愈低下去。

耳畔雨聲淅瀝,風吹枝葉,嘩嘩作響。

屋裏的燭猛地晃了一下,昏沉的光將她二人的影子斜斜一道拉得極長。亦也輕晃着,瞧著讓人頭暈。

「人與人間緣分本就淺淡,一輩子,能得見幾面便已是極為不易。」聞言,林昭看了看她,和緩了聲,寬慰道:「不必耿耿於此。」

「奴婢這條命是夫人給的,若能到她身邊伺候,幫上夫人些甚麼忙,無論做什麼,奴婢都是願意的。可終是......沒來得及。」扶雲說着,眼眶便微微發了紅。

少頃,似又覺著不大得體,她抬手壓壓眼角,微偏了下頭,「叫您瞧奴婢的笑話了。」說着,勉強笑了一下,將淚意硬生生地憋回去,「只是覺著有些遺憾罷了......」

林昭搭在桌上的指微微動了一下。

將盡的殘燭落在她眼底,顫顫巍巍地安靜燃著。

耳邊,是窗外不絕的風聲與淋漓的雨落聲。

她清凌凌的眸子裏氤氳著薄霧濃雲,又隱有些不見底的深黑。

待瞧著扶雲悲意漸緩之時,她方慢慢開口,「那你又可知......」林昭搭在桌沿上的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林庭言?」

燈芯忽炸開,濺出零星幾點火花。

「大郎君?」扶雲怔住,脫口低喃出聲。然不過一瞬的功夫,她懊惱地皺了一下眉頭,自知失言似的緊閉起唇不再言語。

影綽的燭光照出她微異的神色。

「你可知道些甚麼?」林昭眸光鎖在扶雲面上,追問道,聲音竟一時有些發緊。

本是清潤如水的眸子,此時竟卻如冬日裏凝成的冰柱一般刺人。

「我......」扶雲被如此緊緊瞧著,幾近要承受不住敗下陣來。

「您今日是怎的了?」她忙忙避開林昭的目光,偏過臉掩飾著去瞧燭台里將盡的殘燭。神色瞧著專註,眉心卻幾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平白里竟問及這些事。」

林昭細細打量著扶雲神色,半晌,稍稍鬆緩了些,平聲道:「也並沒有甚麼,只是今日在席間聽得京中諸人偶然提及,心中覺得有些好奇罷了。」

「我又想着,不論如何,總歸也都是自家的人。」頓了頓,她眸光落在扶雲面上,聲音輕了些,一字一頓慢條斯理道:「若是......事事不知,諸人不曉,日後若旁人問起,也是不大合適的。」

「你說,是也不是?」

窗外的雨下得愈發大了,劈里啪啦如珠玉般砸落在窗檐上。

這雨,今夜怕是不能停了。

林昭眸光如夜雨中的薄霧,輕飄飄若有若無地落在扶雲面上。

她並不催促,索性輕輕向後靠在椅背之上,右手漫不經心地輕轉着左手腕上的玉鐲。

眼瞧著,殘燭將滅。

過了許久,扶雲方才長長輕嘆了一聲,放在膝上的手虛握了下拳,張了張嘴,眉眼間隱有掙扎之色。

「未曾敢欺瞞您。」她低聲道,「奴婢至林府時也不過六歲,當時年紀小,身份卑微,處處遭人欺侮,因此是一句不敢多問,雜事一件不敢亂做。主屋裏主子們的事,自是也不大曉得多少。」

「統共,也就只偶爾聽得的一耳朵罷了。」

林昭半靠在椅中,身上的軟布青衫折出些褶皺。她應了一聲,眼瞼半垂,瞧不大清神色。可殘燭映照着,眉眼間隱隱有些倦怠之色。

扶雲拿起小剪將燭芯剪了一截。

燭火竄了兩竄,屋裏便比方才亮堂了不少。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扶雲垂頭心不在焉地擺弄着手上的小剪,有些出神。

「這大郎君,是如今老爺同父異母的兄長,當年林府的嫡長子。奴婢雖不大知事,卻常聽人說是個清雅如竹,芝蘭玉樹的君子,行止得體,又得陛下重任,按理,是該繼承老將軍的位置。」

「那林肅......」林昭皺了下眉。

「老爺是庶子,母親早逝,雖也是功名在身,但卻始終不得老將軍喜愛。」

扶雲輕輕放下手中的小剪,抿了抿唇,沉默地瞧著木桌上細密的紋路。

好半晌,她才復又低聲道:「沒過多久,不知怎的,老將軍和老夫人便雙雙去世,大郎君與老爺服喪五年。」

「第三年時,京中柳家——」扶雲頓了頓,看向林昭,「也便是夫人的母家,被罷官抄家問罪。」

「而後沒有多久,聽人說,大郎君似被陛下責斥,貶去嶺南作了一個小小參將,此後多年,再未回京。再後來,便是老爺承襲爵位,迎娶夫人了。」

「只是怪得很,當年老爺與大郎君兄弟情深,可自大郎君被貶,老爺便再未過問一句,甚而竟也不許府中人再提及此事。」

「這京城裏諸人又俱都是趨炎附勢的主兒,見及此,更是將從前那風光無二的林府嫡子忘到了腦後。這麼多年過去,也便再沒甚麼人還記得——這林府,還曾有過位大郎君。」

聞言,林昭微直起了些身子,「事事無常。」她開口道。許是午間著了寒,現下嗓子有些干啞。

「只是這林肅......」她低道一句,擰起了眉心。

「因此方才奴婢心下訝異。」扶雲嘆了口氣,看向她,「實是不曾想您今日竟會提及他。」

夜色愈深,又矇著雨,窗外黑黢黢的似一片混沌。

林昭淡笑了一聲應付過去,眸色卻微深。

扶雲雖只有這寥寥數語,可她從這話里話外卻總覺出些不一般的意味。

這林肅與林庭言間怕是並未有那麼簡單。

夫子忽提及此,可是他知曉些甚麼?且又在此時提及,難不成,母親之事與他們也脫不開干係?

雨夜微涼,她卻覺著諸般事如一團亂線纏在胸口,憋悶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林昭嘆了一聲,頓了頓,斟酌一陣,復又問道:「那我母親......可也知曉他?」

不曾想,扶雲聽得此言,面色卻是忽而微變。

「夫人......」她默了片刻,抬眸瞧了一眼林昭,眉心卻皺成了道「川」字,「偶聽人私下說起......」

扶雲緊咬了下唇,「說是......夫人與大郎君有些......不清不楚......」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下去。

外面雨忽而大了起來,幾近要掩過她那細微的聲去。

林昭搭在椅背上的手忽地收緊。

「奴婢也都是道聽途說罷了,您可千萬莫信!」下一瞬,扶雲又忙忙添了一句,「您若是想知道些夫人的事,不若等嬤嬤回來再去詳問問才是。」

「嬤嬤是府里派給夫人的二等女使,常能見到夫人,知道的,自也是比奴婢多不少。「

「二等女使?」聞言,林昭忽坐直了身子,褪了濃霧的眸子顯出幾分銳色,「不是貼身女婢么?」

「自然不是,您許是記岔了。」扶雲愣了一下,「夫人貼身的房媽媽早在夫人去世后一年便得病去了。」

濃雲籠罩着的雨夜,忽有一道青白色閃電直劃破靛空。

緊接着,雷聲四起,炸裂在耳畔。

林昭微有些怔然。

她忽想起從鄉下回府那日。

「你是何人?」

「奴婢是大夫人,也就是姑娘母親從前的貼身女使,特來此接姑娘回府的。」

那日的天陰沉沉的,實是算不上好。

可嬤嬤笑着,慈祥和藹地如她在鄉下時常能見到的,別人家的年邁祖母。

大雨淋漓而落,鋪天蓋地。

不知是不是因為多日沒喝葯的緣故,林昭皺了皺眉,只覺得心口微疼,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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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有一場比較重要的考試,月底還有大考,要準備複習,沒有多餘精力更文,所以先暫停更新。

7月3號回來后恢復日更,如果能力足夠,會儘力雙更補償。實在抱歉。

如果不願意等待,可以9月底左右過來,到那時應該已經接近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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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我與夫君唱雙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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