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車禍

七 車禍

第二天早上,喬暮睜開眼睛的時候,言非白已經不在了。床頭柜上,一枝帶着清香的月季下,壓着一張摺疊的紙。喬暮揉着眼睛,邊大哈欠邊打開:今天不用上班了,在家裏休息。

喬暮差點忘記言非白的字有多麼好看了,輕輕的撫摸著一個一個的字,想想着言非白寫它們時的樣子,喬暮不由得笑了出來。

「likeabird,likeabird,like……」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喬暮趴在床上,夠到手機,按下接聽鍵:「喂,非白……」

「姐姐!」

「小光?」喬暮坐了起來。

喬小光是喬暮同父異母的弟弟,今年十歲。

「姐姐,今天是我十歲的生日,我想和姐姐一起吃飯。」

喬暮眼神一暗,小光已經十歲了,那也就是說,母親已經去世十年了……

「姐姐!」喬小光見喬暮沒有回答,大聲地喊道。

「小光,姐姐前天不是陪你吃過飯了嗎?還給你買了你想要的汽車人,所以今天……」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和姐姐一起吃飯!」喬小光的聲音已經帶着微微的鼻音,讓喬暮不由自主地回道:「好。」

放下電話,喬暮看向窗外,嘆了一口氣,今天這麼好的陽光,怕是要辜負了。可是明明每一次見面都會不歡而散,為什麼每年父親喬正軍都會讓小光打這個電話。

帶上前兩天的電話里喬小光說過的一個新玩具,喬暮來到了約定的包間。

只是沒想到,當喬暮推開包間門的時候,喬父和繼母吳蓉都站了起來,言非白正在幫喬小光拆禮物。

「是我打電話讓非白過來吃飯的,我們一家人也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飯了。」喬正軍順着女兒的目光看過去,解釋道。這才幾個月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一家人?喬暮的眉眼挑了挑,衝到喉嚨口的話在看到小光的笑臉時,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姐姐,你來了!坐這裏!」喬小光拉着喬暮,讓她坐到了言非白身邊,自己則坐到了喬暮身邊。

「菜已經點好了,你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言非白打開菜單,放在喬暮面前。

「不用了。」喬暮搖了搖頭,身子往小光的位置側了側,言非白看了一眼喬暮,笑了笑,喝了一口面前的紅酒,然後將菜單遞給服務員。

菜陸陸續續地上來了,喬小光拚命地替難得見到的喬暮夾菜。

喬暮摸了摸喬小光的頭,笑了笑:「謝謝小光。」

似乎是覺得喬暮心情不錯,喬正軍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小光,姐姐有事,下次再陪你好不好?」坐了沒一會兒,喬暮便溫柔地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道。多看一眼父親身邊的那個女人,喬暮便覺得自己的心臟會多疼一次,如果母親還活着的話,一家人也會這樣其樂融融吧?

喬小光看了看自己母親,又看了看喬暮,小心翼翼地道:「姐姐……」

「乖,姐姐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走走走!這才坐了幾分鐘就說要走,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你知道嗎?你是有多緊急的事比小光的生日還重要!」喬正軍大怒,拍著桌子道,溫容連忙拉着丈夫的衣袖。

「一家人?」喬暮站起來,冷笑道,「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從頭到尾就只是個外人。」

「你,你……」喬正軍氣得說不出話來。

「哇——」的一聲,喬小光哭了起來。

「喬叔叔,抱歉,你們先吃,我們先走了。」言非白皺眉,站起來,挽住喬暮的肩,手掌下,纖細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

打開門,一切的不開心都關在了身後。

喬暮掙脫開言非白的手,一言不發地往前急走,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

「喬暮。」

沒有回答。

「喬暮。」言非白跟上喬暮,拉住她的左臂。

喬暮站定,回身,甩開他的手,作為自己的未婚夫,喬暮知道,言非白有在場的理由,可她就是覺得生氣。

言非白走近喬暮,凌亂的牛海下,她的眼裏有着隱隱的淚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言非白道:「對不起,我也只是比你早半個小時接到喬叔叔的電話,可是你剛剛對喬叔叔說的話實在是過分了。」

退後一步,喬暮歪著頭看向他,冷笑道:「過分?哪裏過分?是說我們不是一家人過分,還是沒有乖乖地陪他們吃完那頓飯過分?」

言非白差點都忘記喬暮的伶牙俐齒了,多少年了,只要涉及到喬叔叔和喬媽媽,她就像是全身豎起尖刺的刺蝟,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能好好吃完這頓飯?」言非白走近,握住她的右手手腕,「你知道喬叔叔因為你答應吃這頓飯多高興嗎?你什麼時候才不能像鴕鳥一樣,以為將頭埋進沙子裏就什麼事都沒了!」

閉上眼,再睜開時,喬暮的眼裏一片清冷:「放手。」

沒有鬆手,言非白反而更走近一步,近得聞得到他身上的花香味,是了,早上的那束花應該是他到院子裏摘的。

「放手?」言非白重複著喬暮的話,眼裏有着小簇的火花,「喬暮,你家裏的事情,從來不想我參與,也不讓我插手,在你看來,你有你的原因和理由,可是在我看來,你最矛盾和掙扎的東西不願意讓我知道觸及,這隻能說明,在潛意識裏,你一直,是把我排除在外的。」

喬暮咬着下嘴唇,倔強地一句話都不說。

「你寧願被我誤會,也堅決不肯告訴我自己真實的心情,就連我爸媽都認為我對你太過冷漠,可是,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你不相信我會相信你、理解你,你不相信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你不相信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你從來都不覺得,我是和你真正地在一起。喬暮,說到底,一直以來不被信任的人,是我。」言非白放開喬暮的手,似乎想是看進喬暮的心底,嘴張了張,終究是問出了一個壓抑很久的問題,「喬暮,你當初,為什麼會答應和我在一起?」

「行了,你今晚已經喝得夠多了。」著名的醫生池立拉下言非白的酒杯,他是言非白當時留學美國時,一個圈子裏的朋友。

揮開池立的手,言非白徑直再倒了一杯酒,桌面上的手機亮了起來,顯示著「喬暮」兩個字。

「不接?」

「喝酒。」言非白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再倒了一杯。

「喬暮,你當初,為什麼會答應和我在一起?」昨天晚上,自己這樣問她,可那個女人呢,卻彷彿聽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微微張著嘴,眼睛裏的詫異根本都隱藏不住。

他一直期待她能說點什麼,無論什麼都好,可她的嘴張了張,到最後,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幾分鐘后,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依舊是喬暮打過來的。言非白皺起眉頭,修長的手指想要按下關機鍵,卻被池立搶先了一步。

「hi,嫂子。」池立一邊聽電話,一邊躲開言非白想要拿回手機的動作,但卻在聽到電話對面的話后愣住了,「你說什麼?」

言非白的動作頓時停住了,眉頭也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非白,醫院來的電話,喬暮……出事了。」池立的臉色有些難看。

言非白握住酒杯的手一用力,紅色的液體潑在他昂貴的西裝上,顏色慢慢地沁了進去:「電話。」

池立立刻將手機遞給言非白。

「你好。」言非白拉了拉領帶,「我是喬暮的未婚夫,請問喬暮在哪個醫院……好的,好的,謝謝,我馬上過來。」

掛上電話,言非白立刻起身離開:「今天的酒錢記在我賬上。」

「喂!喂!非白,你能開車嗎?」

但那個人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池立笑着搖了搖頭,還真是不坦率的傢伙,剛剛在電話里,對方已經說得很清楚,出事的是喬暮的一個朋友,他是現場目擊者,撿到喬暮的手機,所以撥了快捷鍵「1」,誰知自己只是誇張了一下,那傢伙就什麼都不問,不管不顧地去醫院了。

言非白氣喘噓噓趕到醫院的時候,喬暮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長長的淺色風衣上染了幾塊黑色,一向光滑柔順的長發此時也一片凌亂。

「喬暮……」言非白走到喬暮身邊,蹲在了她的面前,「你沒事吧?」

過了兩秒,喬暮才反應出眼前的人是誰,大大的眼睛集中了焦距:「非白?」

「嗯,是我。」輕輕地將喬暮擁抱入懷,大掌輕輕地撫住她的發頂,「沒事吧?」

「非白……」用力地抱住眼前人的頸項,感覺到他的溫度,喬暮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這才慢慢地鬆了下來,松到她覺得自己流一點淚可能也沒有什麼關係。

胸前,一大片濕潤正慢慢地透過衣料,滲進言非白的皮膚,帶着一股溫熱的溫度。

「乖,不哭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言非白感覺心臟有一點疼,有一點悶,彷彿被伸出利爪的小貓輕輕地撓了一道。

喬暮卻只是一味地搖頭,卻不開口說一個字。

「我帶你回家。」言非白抱着喬暮預備起身。

「啊,不行。」懷裏的人卻抗拒地推開他,慌亂地道,「非白,有人要撞我,是馮蕭,馮蕭救了我,他還在裏面,我在等醫生出來……」

只抓住了一個重點詞,言非白的眉毛挑起了一個微妙的角度:「馮蕭?」

「是,我,我心情不好,約了馮蕭吃晚餐,在去餐廳的路上,我想買一個抱枕,可是剛一下車,就,就有一輛車撞了過來,馮蕭護住了我,受傷了……」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住言非白的大掌,黑白的分明的眼睛裏滿是慌亂和擔心。

雖然喬暮說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言非白已經聽得非常明白了。

「好,我們在這裏等他出來。」言非白脫下外套,披在了喬暮身上,然後坐在她身旁,將喬暮擁到了懷裏。下巴輕輕地擱在喬暮的發頂,言非白看向手術室。鼻子裏滿是喬暮馨香的味道,思緒也在同時飛快地轉動着。

第一,有人想要製造一起車禍警告自己——不管對方是真的想要傷害喬暮,還是傷害未遂,的確是有人對他言非白起了殺心,最起碼是歹心。

第二,馮蕭救了喬暮。

言非白至今還記得那個男人在電話里的宣言,他說自己喜歡喬暮,即便得不到,也會一直在喬暮身旁……言非白抿了抿嘴,雖然他非常感謝他這次救了喬暮,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認可了這個男人。

言非白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下今天撞上喬暮的那車車主信息。」

「是,言總。」

喬暮一直靜靜地趴在言非白的胸口,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術室的方向,對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言非白幫喬暮扣上風衣,敞開西裝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裏,然後用自己的額頭挨上喬暮的,還好沒有發熱:「還沒有吃晚餐吧?你餓嗎?」

喬暮搖了搖頭,只是靠在他身上,盯着手術室。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乖乖坐在這裏別動。」

「不用,我不餓……」

言非白沒有給喬暮拒絕的機會,他緊了緊喬暮身上的外套,便起身離開了。

言非白剛離開一會兒,手術室的燈便熄了。

喬暮慌忙地想站起來,但因為太緊張,雙腿一軟,差點坐到了地上。只是沒想到,最先出來的居然不是醫生,而是馮蕭自己。

「馮……馮蕭?」喬暮以為自己看錯了,直至跑到他面前,手中有真實的、溫熱的觸感才不敢置信,「你,你剛剛不是……」

「只是皮外傷而已。」馮蕭拍了拍胳膊,轉身拍了拍跟在後面出來的醫生的肩,「謝謝你。」

「咱倆誰跟誰啊。」那人看了一眼喬暮,問道,「這是嫂子?挺漂亮的。」

「不是。」

「不是眼睛能腫成那樣?」醫生朝着喬暮努了努嘴。

即便喬暮再笨,這個時候也明白了,馮蕭根本就沒有受什麼傷,而是和這個醫生配合演了一場戲,不然,簡單的皮外傷怎麼會進得去手術室?只是,她不明白,之前的車禍明明就是真的,那輛車沖向他們的速度和力度,絕對不是假裝,而是真正正正地想至他們於死地。而且,馮蕭也確實是救了自己,再說,自己今天找他吃飯也是臨時起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馮蕭真的聯合醫生演了一齣戲,那麼,他這一齣戲,最想要的觀眾是誰?

還未等喬暮想明白,馮蕭拉起喬暮的手便走,邊走邊頭也不回地對那人道:「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下次請你吃飯。」

「你的傷不要緊嗎?哎,等等,馮蕭,你要帶我去哪兒?」喬暮拉着馮蕭的手腕,想要問清楚。

「哧——」的一聲,喬暮立刻放開了馮蕭的手。

「對,對不起,我抓痛你了嗎?」喬暮慌亂地鬆開手,然後拉開馮蕭的衣袖,頓時驚叫了出聲,馮蕭的左手腕上有一大片的紅腫擦傷,且有絲絲血跡滲了出來,「傷得這麼厲害!剛剛那個不是醫生嗎?他怎麼沒有幫你包紮?」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剛剛那可是一場貨真價實的車禍,即便自己和馮蕭都僥倖沒有受重傷,但是掩護自己的馮蕭,輕傷肯定是會有的。

「沒事兒,這一點小傷,死不了人的。」感受着左手腕上的疼痛,馮蕭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清醒,不,不只是手腕,自己的身上,在衣服蓋住的地方,應該還有更大面積的擦傷和紅腫,只是剛剛護住喬暮的左腕尤其嚴重而已。

「對不起……」喬暮低下頭,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會受傷。

「抱歉……」

喬暮正在好奇馮蕭為什麼給自己道歉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聲影已經半靠在了自己身上,因為身高和體重差異過大,喬暮被當成支架,狠狠地扣在了馮蕭的懷裏。馮蕭的頭垂在喬暮的頸項,讓她整個身體動彈不得。

「借我靠一下。」

「你……」

正想拒絕,一聲嘆息在喬暮的耳邊響起。於是,喬暮抵在馮蕭胸前的手也停止了動作。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喬暮,今天的車禍,對不起。」

這次才是真正的道歉。

喬暮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覺得說出這句話的馮蕭,已經不是平時那個她所認識的謙謙君子。平時的馮蕭溫潤如玉、平和安靜,他就像是冬日裏,大海上的陽光,溫暖舒適,充滿著治癒人心的力量。不會太炙熱,也不會太冰涼,是最舒服的存在,但是現在,她卻從他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腦子裏靈光一閃,喬暮慢半拍地道:「……難道那輛車,不是沖着我來的?」

不是沖着她來,那麼就是沖着馮蕭來的!

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更加放任自己的體重。

「馮蕭?馮蕭?咱們還是去看看醫生吧。」喬暮掙扎着想要把馮蕭撐起來,「你用點力氣啊。」

「喬暮……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頭頂上的聲音,像是回答,卻又像是嘆息,喬暮甚至現象得到馮蕭這個時候的表情,因為,這樣的心情,她已經體會了好多年。不是身體沒有了力氣,而是從心底升起來的無力感……

「我不管你有沒有力氣,總之,咱們先去看醫生。」深吸一口氣,喬暮硬生生地撐起馮蕭,然後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架着他就往回走,「你身上肯定還有傷口,咱們去看醫生。」

「喬暮。」馮蕭一個用力,長臂一伸,喬暮便跌回了他的懷裏。

「馮蕭……」

按住喬暮的掙扎,馮蕭看着距離他們五米開外,臉色不明的人,玩味地一笑。

言非白,自己終於見到喬暮名義上的未婚夫了。

從剛剛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站在那邊,就連他這個重傷在身的人都能夠感覺到背後射來的一陣陣冷氣,喬暮居然沒有感覺到,也難怪那個男人一副恨不得殺人的表情了。不過,他倒是很意外,言非白居然忍了這麼久,就連自己整個人故意靠在喬暮身上也沒有衝過來,只是嘴角死死地抿成一條線,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握成拳而已。

真是有意思。

既然這樣……

突然,一隻大掌落在了喬暮的下巴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隻大拇指輕按在了她的唇上,緊接着,一個溫熱的觸感,隔着一個拇指的距離落在了喬暮的嘴上——在外人看來,很像是一個熱吻。

言非白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不遠處緊緊相擁的——最起碼是看起來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嬌小美貌,怎麼看都是一對恩愛纏綿、郎才女貌的璧人。

喬暮愣在了原地:「你……」

「噓。」馮蕭微微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等兩秒就好。」

「不,你放開……」

喬暮的話音還未落,便被一個大力拉開,接着整個人便撞到一個硬邦邦的懷裏,鼻子生疼,緊接着纖腰被扣緊,隨即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止住了喬暮的驚呼:「非白?」

言非白沒有出聲,右手擁著喬暮,左手一拳狠狠地打向馮蕭。即便有所防備,但畢竟剛剛經歷過一場車禍,馮蕭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待他站直身子,鼻子上已赫然出血了!

「啊打人了!」

「打人了打人了!」

言非白這一圈立刻引起了一陣驚呼,醫院裏,這個時候雖然人不是很多,但還是有陸陸續續地醫生、護士和病人經過。

馬上就有保安遠遠地從這邊衝過來:「你們幹什麼!」

但還未等他們走近,便有兩個穿黑色西裝的人攔住了他們,與此同時,周圍想要過來阻止的人群也被其他同樣穿西裝的人隔絕在他們三人之外。這些人,是言非白在得知喬暮出車禍的同時調過來的保鏢,全權負責喬暮的安全的。

「馮蕭!」扣在腰間的手紋絲都掙脫不動,喬暮微微仰頭看向身邊的男人,「非白,馮蕭為了救我受傷了……」

「是嗎?難道不應該說,」言非白冷笑,看着面前同樣出色的男人,一字一頓,「你是被他連累了?」

剛才,自己出去給喬暮買吃的,但是剛出醫院,便接到了下屬電話,原來這場車禍,竟不是針對喬暮,而是馮蕭!在來醫院的路上,言非白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同時,也從來沒有那麼自責過,喬暮不可能在外面得罪什麼人,那些人傷害她的唯一理由,不過是她的身份:盛鼎集團,總經理言非白的未婚妻!

得罪人的是,只有可能是他言非白,那些人,只不過是找到了他的軟肋。

軟肋……當這個詞從言非白腦海中滑過的時候,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突然一滑,車開進了對面的車道,頓時前後左右都傳來了刺耳的鳴笛聲……軟肋……嗎?

「看來言總的消息來源倒是挺多啊,」馮蕭無視言非白陰雲密佈的臉,站直身子,擦了擦嘴邊的血,而後將皺巴巴的外套脫下,丟到地上。

「乖,你先回去。」言非白面無表情地看着馮蕭,但是卻對喬暮道。

「不行!你們想幹什麼?」

言非白沒有回答,只是冷峻地面孔稍稍轉了一個角度,深刻的五官頓時側臉上打下淡淡的陰影:「送喬總回家。」

一直站在言非白身後不遠處的人立刻上前兩步,走到喬暮身邊:「喬總……」

「別碰我!我自己走!」喬暮往後退了兩步,而後擔心地看了馮蕭一眼,那人卻一臉平靜,然後朝喬暮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喬暮見狀輕輕地點了點頭,只是,馮蕭眼神里貌似帶着微微的笑意?

「帶她走。」

突然,簡單生硬的三個字打斷了喬暮的疑惑,而後一個修長的身影擋在了喬暮身前,隔斷了兩個人的對視。喬暮只來得及看到言非白面無表情的側臉,便被帶了出去。

不知道應該說慶幸,還是應該說可惜,喬暮沒有看到那天醫院裏接下來的場景。

言非白脫掉外套,捲起襯衣的衣袖,由於力氣過大,深藍色的精緻袖扣掉了下來,在地面上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一個角落裏。

「怎麼?打了一拳還不夠嗎?」馮蕭動了動胳膊,看來,再輕的傷也還是會痛,「還有,這裏是醫院,我不介意換一個地方。」

「醫院不是正好嗎。」明明是反問句,用的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受傷了正好就地治療嗎?馮蕭冷笑着看向四周,人群已經被隔離在一個安全範圍之外,而院方,一點阻止的跡象都沒有。看來今天這一場架,是不得不打了。不過正好,既然這場車禍沒有如某人的願撞死自己,那麼就不要怪自己不留退路。

「剛剛那一拳,是為你將喬暮帶危險里,而這一拳,」言非白說着,已經一拳打向了馮蕭的小腹,「是為你剛剛的行為。」

「唔——」馮蕭吃痛地往後倒地,半天爬不起來。

圍觀的人也頓時一片驚呼。

「言非白,看來,喬暮的危險比不上別人對她的親密行為啊。」馮蕭慢慢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站好,輕笑道,「後面這一拳可比前面那一拳重多了。」

「是嗎?」言非白動了動胳膊,冷冷地道,「馮蕭,你的私事我管不著,但是,我希望不要有任何危險的事牽涉到喬暮。不管怎麼說,你今天救了喬暮一命,而且,」言非白挑了挑眉,「你也傷得不輕。我讓你三拳。」

居然看出了自己傷得不清,那個庸醫也只是說自己是皮外傷。不過,先打了自己兩拳,再說讓自己三拳,這種邏輯還真是……不過,對不起了言非白,你正好遇到了我最想打架的時候。

言非白在吃了第一拳之後立刻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的不簡單,他避開了要害位置,但同時也避開了最無害的位置,每一拳落下去的力道,不會太重,但也絕對不輕,明顯的練家子,也是明顯的手下留情。

不斷地揮拳,站起來,倒下,再揮拳,再站起來,再倒下。

越來越多的圍觀者。

已成人牆模式,快要抵擋不住人潮的保鏢。

以及等在一旁的醫生、護士和擔架。

還有醫院外越來越近的警笛聲……

由於目擊者太多,言非白和馮蕭都被請到了警局。但沒多大會兒,兩個人便被放了出來。

司機恭恭敬敬地打開車門,言非白彎腰準備進去,但卻又站直身體,看着走向反方向的人,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馮蕭,我們做一筆交易怎麼樣?」

那人卻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無聲地拒絕。

言非白皺眉,自己連條件都沒有提。

有人一次針對馮蕭,就一定有第二次,第三次,喬暮和他走得太近,會太危險。

最後看了馮蕭的背影一眼,言非白上了車。後視鏡里,警局的門牌晃的一下子落在了身後,直至越來越遠。靠在椅背上,言非把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醫院和警局,為什麼這兩個地方總是連在一起?距離他上一次進醫院和警局,已經,快十年了吧……

原來已經十年了,可是十年前的一切,還是清晰如昨,白色的病床,爬滿傷痕的背,警局裏的爭吵和惶恐不安……

突然,有一股澀澀的味道從胃裏勇氣,言非白啞住嗓子道:「停車。」

司機猛踩剎車,停在了路邊。言非白立刻下車,在路邊吐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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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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