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前的第一件案子
下了一夜雨，微涼。
朝（chao第二聲）北樂就像平時一樣拉開窗帘，但是那個讓人恍神的光，今天並沒有出現。
低頭往左側看去。
——那團東西還在。
說起來，的確沒有聽到讓人失眠的噪音。
和外面銜接的是佔據牆面四分之一的窗戶，屋外原本是像鼓點的雨，現在落下的都似乎是沒有什麼意義可言的玩笑，隔著窗戶根本感覺不到什麼。
整條巷子的地面是深色的石板路，間隔不寬，誤入此地，就像是穿越進入了幾十年前的童年，上世紀的回憶錄。
這條巷子一向是少有人煙，在這裡出現，八成就是路過，再加上是雨天，沒有排水系統的地方，即便住在前面區域的人，遇到這種天氣，繞遠路也不願意走進這裡。
朝北樂拉了拉自己被光暈染的長裙。
她並沒有像平時一樣靠在窗邊，欣賞難得沒有大太陽的早晨。
眉頭動了一下，眉心皺出難看的川字，又慢慢舒展開來。
然後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表情平淡地拉上窗帘，換上外出用的拖鞋下樓，手裡拎著一袋黑色的塑料袋，就像只是出門倒個垃圾。
不過，還沒等到樓下，下面就發出了一聲驚叫。
像是醉酒的人，突然被驚醒了。
也難怪這麼想，因為到了門口，即便是濕潤的空氣，酒味還是在這片開闊的空間里揮發了一些。
這種程度的味道，對於普通人大約是察覺不到的，但是朝北樂五官能力，似乎天生就比常人更加發達。
倒在地上的人，因為面朝地，看不清臉，但是看身形服裝和那一頭長發，該是一個女人。
而旁邊則是蹲著一個還有些恍惚的寸頭男人。
男人雖然已經「酒醒」了，但是酒精的作用顯然還是在的。
現在是凌晨五點多，太陽已經出來了，只是因為天上還落著點點雨，所以被雲擋著，看上去還有點蒙蒙的，周圍光線卻不會含糊。
男人雖然不至於一屁股跌坐在水坑，但也是全身冰涼，手指顫動，如同帕金森患者，大概是恢復神志之後，吞了口口水，故作鎮定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
男人的理智還是讓他叫了救護車。
就朝北樂來看，叫救護車大約是多此一舉了。
因為這個女人應該很早就沒救了。
的確，沒多久，警察也來了。
「唔……外面怎麼這麼吵啊……」
林希揉著眼睛從自己房裡出來。
沒錯，朝北樂見麻煩有人接手，就直接回去了。
在救護車和警車過來之前，都還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裡。
倒是聽到了這兩種車的聲音，聽到動靜的人大多都圍過來看看情況。
這個小巷子兩邊的房屋，除了朝北樂這一座，可以說沒有什麼人住，但是東面有個老年健身的活動區域，西面的人從這裡經過是最方便的。
西面住的大多是些退休，空閑時間很多的老人，早上有不少人會在那裡鍛煉。
而對於聽力發達的朝北樂來說，這些人沿路一邊聊天一邊走過的早晨，也就是對她堪稱痛苦的時間。
這條路也意味著是西面到東面買菜可以經過，最方便的一條路。
所以即便是剛下過雨，這個時間點也停留了不少人。
朝北樂本以為總有人會經過的，她看到的時候，那個時間點已經快到那些太太買菜的時候了，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有人發現屍體了。
他們會跑到東面買菜，並不是說這附近只有那一個菜場，事實上，西面有著更多菜場，種類也相當多。
但是東面的菜場，菜價普遍便宜新鮮，只是它在早上四五點就開市，稍微晚點，大概比現在晚一個小時，那裡就已經準備收攤了，就算有留下來的，也只是被挑剩下來的。
所以很多人住在西面的人，都是早早起來，經過這條小巷子，幾個人抱團，給這個二十四小時可以沉寂二十三小時的巷子造成一串「噪音」，然後去菜場買菜，買完菜大多都會再在東面巷口的小公園休息，聊聊天。
到了家裡人快起床的時間，才會是急匆匆或是慢悠悠地趕回家。
東面菜場開市的時間並不是很確定，但是在雨天的時候，開市一定是晚的。
所以今天大約就是這麼巧合，一直到剛才才有人經過，發現這具屍體。
當然除了朝北樂。
林希狐疑地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朝北樂。
走到窗邊。
這個窗戶的視野極好，對於這條巷子而言。
這條巷子兩邊的屋子都不是在小區範疇，而是和附近小區公寓格格不入，像是「古董」一般，百年前的老式民房。
這樣的「危房」沒有被拆掉，也真的是奇迹。
橫看整齊的樓房，其實每一個門洞對應的都是連在一起的三層「別墅」，而每一幢之間是公用一面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聯繫。
她們住的這一幢小三層的房子，舊城花園南8號就是朝北樂的。
這條巷子的房子不完全沒人住，但都是在巷首和巷尾，平時碰不到。
以朝北樂龜毛的個性，林希嚴重懷疑這個深藏不漏的女人，是不是擁有這段路上，舊城花園區的十幾套房子。
也是有理可據，朝北樂喜靜，所以她絕對不喜歡鄰居這種存在。
今天是六月十號，是周日，同樣是高考的日子。
不過林希很早就被保送到夏城大學，所以才能夠在這個時間，作為一名即將畢業的高三學子，還可以悠哉地呆在家裡。
「這件事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看到下面的景象，再看到朝北樂異於往常的態度，多少察覺到一些端倪。
對於一般人來說，朝北樂的行為模式雖然詭異，但是相當有規律。
若不是林希已經和某人相處十年，也不會察覺她今天的異樣。
「你看到兇手了？」
林希撓了撓頭。
想起某人大半夜不睡覺的習慣，還有超乎常人的視力，其實很容易從某種程度上猜到事情的梗概。
雖然離了點距離，但是林希一眼就看出，這可不是什麼意外。
朝北樂沒有說話，只是腦袋幅度相當小的，左右動了兩下。
「那你是看到屍體了，在報案前？」
「三點十六分五十七秒。」
林希算是明白了，這是把麻煩全都扔給她了的意思。
「早上想吃什麼？」
林希瞬間轉移話題，並沒有繼續關注外面發生的事，正說著話，轉身走到廚房。
這是一間開放式廚房，廚房和客廳有著一個窗戶，是牆壁鑿開，做了一個可以直視廚房的窗口，有時候也能當作一個吧台。
通過這個窗口，林希可以和朝北樂對話。
「土司煎蛋，咖啡。」
「你每天都吃這些都不膩嗎？」
事實上，林希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某人天天都會回答同樣的早餐，但是她莫名每天還要問這麼一句，大約是順口了。
從八年前，林希終於受不了朝北樂女士每天的土司和牛奶。
一個十歲的女孩英勇就義，自己跑進廚房，擔任起兩人的早餐。
林希覺得自己的好耐心，其實是被朝北樂女士訓練出來的。
朝北樂每天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但是從來不會說「以後的早餐都是土司煎蛋，咖啡。」或是「你非要天天問一遍嗎？！」。
朝北樂喝咖啡，卻只在早上喝，而且一定要是熱騰騰的黑咖，不放牛奶和糖精。
朝北樂的家原本似乎是沒有牛奶這種，在她自己看來，小孩子喝的東西。
直到林希來到這個家。
原本朝北樂每天早上的早餐是「土司，咖啡」。
（朝北樂女士準備的。）
但似乎是意識到林希還是個八歲的孩子，才會加入牛奶這種東西。
林希能夠在前兩年沒有因此營養不良，還能長得高挑，有點珠圓玉潤的樣子，而不是一副骨架，還真是多虧了學校的營養午餐，先不說好不好吃，但是營養均衡。
朝北樂送林希上的小學是一所私立學校，學校學的東西完全不像是普通小學那樣。
它除了一般小學有的課程，還多了很多其他國家的特色。
在一年級就有了家政課，這是相當特別的，一般的小學，即便是私立小學，也不會有這樣的課程。
就算有，也不會在一年級就開設。
不過它更像是興趣班一樣，每兩個星期有一節。
可能顧忌到學生的年紀都還小，出於安全考量，所以到了三年級的時候，才會開始真正接觸一些比較危險的設備。
當然是對一個孩子來說的危險。
不過，也因此，林希學會了人生第一道「菜」——煎蛋。
之後，朝北樂女士的早餐里多了一道煎蛋。
朝北樂女士吃的早餐和林希的不一樣。
林希不知道是不是天賦異稟，和某人炸廚房的行徑相反，對於大多數的菜肴，看過就會，而且味道還是相當不錯的。
倒也不是林希不願意多做那麼一份，而是朝北樂依舊固執地不願改變自己的習慣。
但是晚餐還是和林希一起吃的。
到了晚上，林希就很少再會問朝北樂吃什麼。
因為她真的很怕她再說出蔬菜沙拉這樣固執的餐點。
朝北樂女士在晚餐上不挑嘴，只要不重油鹽，不重口味。
但是問她吃什麼，如果沒有給她吃，她就會像小孩子一樣鬧脾氣。
表現為，扭頭不看你，抱著一本書，有時會面無表情地「盯——」著你。
所以林希乾脆就不問了。
反正做了她都會吃的。
但是早餐卻是一定要是那兩樣……現在是三樣。
其實林希完全可以做兩份不一樣的，土司咖啡和蔬菜色拉都是相當簡單的東西。
但是相處久了，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朝北樂女士並不是喜歡吃這些東西。
有些人，天生不喜歡改變自己，但是一旦改變，一定是因為你對於她來說，是「自己人」。
林希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問朝北樂女士……「想要吃什麼？」
那時候那個不自然的表情。
朝北樂女士直覺說出「土司，咖啡」，然後遲疑了一下，加了一個煎蛋。
她們兩個人之間像是達成了共識，朝北樂始終對於早餐沒有退步，而林希就在晚餐上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