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子世無雙

第十七章 君子世無雙

在即將抵達安邑的前夜,王松和孫西敢一個跌入了火中,一個吞炭,一個被燒得面目全非,一個聲音被毀。子與自然知道二人用意,痛心之餘,對二人肅然起敬。子良到底年紀還小,嚇得不輕,卻想不通二人為何要這麼做。

回到安邑后,由子良出面租下了一處房子,出於對二人的敬佩,子與拿出全部積蓄,幫王松和孫西敢開起了王孫酒坊。

子與卻依舊獨居在山中,並不出山。他習慣了山中清靜的日子,每天打獵、放歌,看雲起雲落,逍遙自在多好,不為世事所累。也是他和曾經救他的中山國俠客有約,二人要在深山之中隱居十年,十年後,他二人在魏國和趙國交界處的太行山見面切磋武藝。

距離十年之期只有最後一年了,他不能輸給對方,雖說並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人世,也不知道對方是否還信守諾言,他只管堅持做好自己。

王松很是好奇救下子與的中山國俠客到底是誰,子與說只知道他姓呂,是一個戴著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怪人。他武功十分高強,運劍如飛,三招兩勢就斬殺了一虎三狼,是他生平所僅見的最厲害的高人。

王松和孫西敢面面相覷,二人在中山國多年,從未聽說有什麼呂姓高人,難不成是隱世的俠客?

不過向來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位於燕趙之間的中山國有能人異士再正常不過,二人也懶得多想,一心開起了王孫酒坊。

雖說並不知道呂姓的高人到底何許人也,但從子良每天都練習的劍法之上,二人也看出了端倪。子良師承子與,子與的劍法又是傳自於呂姓俠客。子良的劍法輕巧靈秀,並非中山人所崇尚的大開大合的劍勢,二人推測,呂姓俠客應該不是中山人,或許是前來中山隱居的楚越之人。

子良的武功雖然一般,卻勝在堅韌。她每天都要練劍,風雨無阻,從不間斷。有時王松也忍不住指點她一二,在兩個月間,她的劍法大有長進。

只是劍法大有長進的同時,她一直未能適應店小二的角色,對客官要麼耐心不夠,要麼脾氣太差,要麼不夠機靈,沒少讓王松和孫西敢頭疼。還好從一開始二人就讓子良女扮男裝,否則讓客人知道如此一言不合就勃然大怒的店小二竟然是一個女子,子良別想嫁人了。

二人在釀酒的同時,還用兩個月的時間建造了酒洞。酒洞除了可以存酒之外,還可以用來存放兵器以及藏身之用。今日原本想多釀一些酒,不想太子和司馬運、魏任、樂城、樂旦同時現身酒坊!

「我二人原本就是想用王孫酒坊找到太子,如今太子已然找到,卻沒有機會和太子說話,東者,你說讓子良充當我們和太子之間的傳話人,如何?」王松收起憤憤不平之氣,他也知道誅殺王后只是說說而已,不說他身為中山臣子,此舉是以下犯上,只說王后是太子的母親,他就不可能下手。

「子良太過簡單,由她中間傳話,我怕會被人察覺,尤其是司馬運。」孫西敢微眯雙眼,一一想起周東身邊幾人,「任公主心思沉穩,樂旦心思純凈,樂城為人直接,只有司馬運心深如海,極難對付。」

「不讓子良和司馬運見面不就行了,讓她通過樂城傳話,應該沒事。」王松又喝了一口酒,才想起沒有下酒菜,就敲了幾下桌子,喊道,「子良,來些小菜。」

片刻之後,子良推門進來,木盤中有幾碟搭配小菜,她放到二人的桌子上,自顧自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一抹嘴巴說道:「東家,我和樂城打賭,幾日後要在城外決鬥,生死不論,你們千萬不要告訴父親。」

「胡鬧!你一介女子,為何要和男子決鬥?」王松生氣地一拍桌子,「若是讓人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你被會捕下獄,還何談決鬥?不論勝負,你都輸了。不許你去!」

魏國律法雖未禁止男子決鬥,卻不許女子決鬥,子良女扮男裝和樂城決鬥,本身就觸犯了律法。再萬一她真的傷了樂城,必是死罪。

「我偏要去!」子良名義是二人的店小二,卻如同二人的女兒一般恃寵而驕,她賭氣地抓住半壇酒,一仰脖子喝了個精光,「大不了一死,怕什麼。樂城太氣人了,我不和他打一架,會憋死。」

王松和孫西敢對視一眼,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戲謔和得意之色,因為二人心意相通,都覺得讓子良通過樂城向太子傳話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有時收服一個人,未必一定要通過決鬥,還有不下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他老老實實地聽你的話……」孫西敢眼睛一轉,計上心來,「我有一個更輕鬆也更有趣的辦法,想不想聽聽?」

「不想。我不喜歡有趣的方法,我只喜歡拳頭贏天下。」子良揮了揮拳頭,她粉嫩的小拳既不嚇人又不夠威風,反倒有幾分滑稽,她渾然不覺,「一想到可以一拳把樂城打在地上求饒,我就做夢也會笑出聲來。」

「樂城可是樂羊大將軍的孫子,你就算打得起也惹不起。」王松哭笑不得,子良從小就不讀書,凡事喜歡以暴力解決,也是深受子與影響之故,畢竟獵人打獵,全靠武力,「不許再鬧了,再不聽話,就送你回山裡。」

「不送,不送子良回山裡,子良聽話還不行嗎?」子良從小在山裡長大,來到安邑后,習慣了紅塵的繁華之後,哪裡還受得了山裡的清冷寂寞,何況和王松孫西敢的寬容而比,父親的嚴厲近乎苛刻。

孫西敢朝王松讚許地點了點頭,王松的話正中子良軟肋,他微微一笑:「我和你木公伯也不捨得送你回山裡,更不捨得你因為和樂城決鬥而白白丟了性命。不是說你打不過樂城,而是你身為女子,不管勝負都會被官府查辦。想想看,到時樂城得意地看你被官府拿下的笑話,你又無能為力,是不是會絕望?」

子良不說話了,低下頭想了想:「東者伯伯,我錯了,不該衝動。可是我已經答應樂城要和他決鬥了,不能言而無信,怎麼辦?」

「此事好辦,只要你肯聽東者伯伯的話。」孫西敢的聲音雖然沙啞,語氣卻充滿了自信。

「聽,一定聽。」子良連連點頭。

「明日一早,你送一壇酒到樂府,告訴樂城,你不和沒有酒量的男子一般見識,等什麼時候樂城可以一口喝完一壇酒而不醉,你才會和他決鬥。」孫西敢從身後抓過一隻酒罈,「要送就送上等烈酒。」

「免費送他酒喝,豈不是便宜了他?」子良不解其意。

「樂城酒量有限,三碗即醉,一壇酒對他來說是海量。」孫西敢笑道,「哪裡是免費送他酒喝?樂公子不也扔了一塊金子?一塊金子可買幾十壇酒了,王孫酒坊從來不佔客官便宜。」

「為什麼非要等他練出酒量后再和他決鬥?」子良還是想不通。

「到時你就明白了。」孫西敢擺手一笑,「不要再問個沒完,你還想不想收服樂城,讓他乖乖在你面前低頭認輸?木公伯伯不是教過你《孫子兵法》,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你送酒給樂城,是為伐謀。和樂城決鬥,是為攻城。」

子良「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愣了片刻又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

王松樂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儘管照你東者伯伯的吩咐去做,不會有差。」

「是。」子良點了點頭,忽然又開心了,「今天的幾個公子,除了樂城之外,都還不錯,司馬公子彬彬有禮,周公子溫文爾雅,二人都有君子之風。」

孫西敢見子良眼中有光彩閃動,哈哈一笑,故意逗她:「若是讓你挑選,你會選哪一個?」

「我會選……」子良聲音揚了一揚,忽然又低了下去,臉微微一紅,「東者伯伯尋我開心,我誰也不選。」

「哈哈……」王松大笑,許久以來,今日難得如此開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子良也該許個人家了。好好,現在不是為子良選婿,只當是挑選一個你覺得不錯的男子。」

子良想了一想,伸出右手:「拿酒來!」

接過一碗酒,她一飲而盡,膽氣大升:「司馬公子如人中龍鳳,卻又風度翩翩,君子世無雙。周公子氣定神閑,看似沒有出奇之處,舉手投足卻有大將之風,陌上人如玉。若是兩人之中非要選擇一人的話,我還是會選……」

王松和孫西敢都睜大了眼睛。

「司馬公子!」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子良竟然更中意司馬運,她羞赧一笑,「司馬公子更有男兒氣概,既有儒雅之氣,又有勃勃生機。」

二人不由暗想,子良別看魯莽,倒也挺有眼光。若論儒雅和生機,太子怎會比不了司馬運?只不過現今太子收斂鋒芒,不再意氣風發罷了。

王松語重心長地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司馬公子越是完美,越是要敬而遠之。」

「為什麼?」子良十分不解,「莫不是木公伯伯嫉妒司馬公子的俊美?」

王松哈哈一笑:「子良,你也太小瞧木公伯伯了,木公伯伯又不是小氣之人。所謂大忠似奸,世間並非沒有聖人,而是聖人經常避世不出。所以一旦你遇到如聖人一般完美的完人,切記要提防一二。」

「不明白,想不通。」子良心思簡單,哪裡會想到大直若屈的道理,她笑了笑,「才不管那麼多,反正我和司馬公子也不會有什麼交集,隨他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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