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脫離

第七十一章脫離

他垂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這套紅色的裙子被那些輩子人穿上時,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劇烈地反抗掙扎,要幾個護衛隊士兵按住他的手腳才能讓他穿上了那套衣服。

看着那套衣服,他慢慢露出絲笑意。

他的表情,落入了林靖的眼裏,他垂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四分五裂的屍體,他壓抑住衝出喉嚨的尖叫,他不能再讓丁小西看扁,他從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入這樣的境地,這個時侯,他原本應該在乾淨整潔的實驗室里,做受人尊敬的博士導師。

他心中有些後悔,這是他不應該摻和的領域。

可只要粘上了金澤臣,就不能擺脫了。

他咬了咬牙。

光波越來越少,躺在地上的差子人卻越來越多,終於,槍聲歇了,總統被親衛隊湊擁著從安全屋走了出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刺殺,只看了滿地的屍首一眼,冷笑着說了幾句,親衛隊應了,開始清潔打掃屍體。

走避在各處的輩子貴族們依次走了出來,向總統身邊聚集,她們神色淡定,向總統述說着什麼。

兩個輩子女人上前拖那具被劈成了兩截的差子屍體,血液沒有凝固,自他半截屍體下湧出,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兩道痕迹。

總統看到了丁小西等,向他們指指點點。

那外交官就向幾人走了過來。

而金澤臣兩人,也向他們聚攏。

輩子們快速的清除屍體,空氣中瀰漫的那股莫名血腥味兒似乎淡了一些。

驚魂未定的輩子貴族們臉上露出放鬆的神情來,圍聚在總統周圍討論著。

不知道是誰動了大廳里音響,音樂聲忽起,悠揚悅耳。

忽然間,尖叫聲忽起,眾人望去,卻是那兩名拖屍體前行的輩子女人,她們雙手死死地護住了自己的脖子,脖子彈簧般地向前彈動,是要竭力掙脫什麼,可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緊緊地纏上了她們的脖子,將她們的身子往後拉,讓她們身軀向後彎成半弓形。

忽然間,她們往後倒了去,白色絲線如水草般地纏裹上來,覆蓋了她們的身軀,吸氣聲忽然響起,有人大聲尖叫,有人痛哭起來,圍聚在總統身邊的貴族們臉上俱是震驚駭然。

躺在地上沒收失拾的差子屍體們搖搖晃晃地站起,忽然間分裂成了兩半,自面部到身軀,卻沒有鮮血,銀白絲線在它們之間相連,像綿花糖般緩緩撕開,白色絲線延長,往身邊的輩子女人身上纏繞包裹了去,有的纏上的她們的脖頸,有的卻把她們攔腰包住。

絲線無孔不入地向前延伸,霧氣般裹纏了過來,分成兩半的差子人臉尖牙利利,長出長長的犬牙,口器在半邊嘴裏伸突,長出了鄂狀突起,一支腳蹦跳着,快速奔向了被絲狀物纏繞的輩子人,一口咬在了她們的脖子上,犬牙刺進她們的脖頸,鮮紅的血液沿透明的管狀犬牙往差子的嘴裏涌去,露出外邊的血管是透明的膠狀,如織網般收集著新鮮的血液,湧向心臟,變成絲線從毛孔中噴出,如有生命一般湧向了奔逃著的輩子人,將她們纏裹包圍,絲線從她們的口鼻中穿了進去,大廳里到處是輩子人的慘叫。

圍在總統周圍的貴族們一個個地被拖走,連半空騰躍的黑色輩子護衛都不例外,無人能避開那無孔不入的絲狀之網。

司徒季一腳踹向走過來的半邊差子人,甩着腳上粘著的銀絲,大聲問:「老大,咱們怎麼辦?」

吃吃瞪圓了眼,「二次突變,他們在發生二次突變!」

果然,半邊差子人吸飽了新鮮的血液,身體彷彿膨脹了一圈,竟然又從中間開始分裂,血液似乎變成了粘稠的白色膠狀,大廳之中到處都是如布帛被撕開般的哧拉聲。

「絲狀分裂,他們在進行絲狀分裂!」吃吃身子索索發抖,「在我們自己的星球這都只是傳說,只有在這微世界裏才有可能發生……」

沒有人聽他解釋其中的原理,每個人緊張地看着外面,以防那些霧氣般瀰漫的絲狀物入侵這個角落。

可它們的獵物似乎是輩子們,無暇光顧這裏。

丁小西忽然看清了金澤臣嘴角隱隱掛着的笑意,心裏不由一突,還沒等她詢問,龍召青忽然爆起,一腳向他踹了去,把他踹向了臨近的那差子怪物。

它剛剛由一半分裂成四分之一,正長出獠牙,尋找獵物。

銀絲一粘上了金澤臣的身子,就如雜草般瘋長,將他纏繞包裹,獠牙瞬間貼上他的脖頸,但它似乎有些遲疑,牙齒貼在他脖頸上卻停住了。

龍召青沒有理他,只說:「吃吃,打開通道,咱們走。」

吃吃點頭,閉上了雙目。

忽然間,幽藍光線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藍得像最藍的大海,他的本體透過人身清晰可見,藍色的帽子發着點點銀光,銀光混著悠藍往大殿之中延伸出去,光線撫上了大殿實體,花紋開始裂變,一塊接着一塊地分裂著,飄向了半空之中,感應着銀藍光線,一塊塊地重組聚合,組成複雜的個體,又聚擾起來,不一會兒,大殿消失了,眾人暴露在了星星組成的光幕下,輩子總統和餘下的幾名少數貴族們撲通跪倒在地,合什向上,嘴裏喃喃祈禱。

連正吞噬血肉的差子們似乎也怔了,停了下來,用殘存的意識欣賞著這奇觀。

半空之中,似乎在組合成一個複雜的機器,有鑼絲,有引擎,還有發動機,甚至能看到一個個的線圈盤旋纏繞着,細小的零件再組合成了大件的零部件,緊跟着重組拼裝,一個甬道狀物遮擋住了整個天空,它像一截巨大的地鐵通道,又像是開鑿出來的巨大隧道,全身發着鐵器般的光芒,甬道口是封閉的巨大圓環,一圈一圈。

金澤臣在絲網之中掙扎,「帶我走,帶我走!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們走不了的,走不了的……」

林靖被兩個差子攔住了,步步後退。

孫奇和月草從某處跑了出來,震驚地看着半空之中。

吃吃身上的藍光忽然收了,顆粒般的銀白光芒卻沒有消失,向空中的機器飛了去,像一顆顆寶石嵌在了圓環里,圓環開始啟開,向邊緣擴開,形成一個巨大的白色旋窩。

丁小西正看得驚奇,忽然地,她手臂被拉了起來,往旋窩中飛了去,吃吃就在她左前邊數着數,「一,二,三……別把不相關的人又弄了進來!」

她轉頭向下望去,林靖在下面大叫,驚慌失措,孫奇揮着手,月草神色崩潰,而金澤臣卻依舊被差子怪物的絲線包裹着,臉變成了硬羽般的模樣,身子變長,在絲線中古怪地掙扎。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龍召青說:「放心,他們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只是我們那兒,他們不能去了。」

他們一串兒飛進那圓環里,向甬道中央飄了過去,丁小西只覺全身似乎陷進棉絮之中,又像被溫水包裹,呼吸卻是順暢的,向遠方飄了過去。

……

察察走在街道上,前兩天還喧囂吵鬧的街道似乎平靜了許多,那些瘋狂奔跑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的鄰居朋友們,而他,也恢復了老本行,在街道上巡邏。

在災變之前,他是個警察,受人尊敬,維護這一地區的次序,災變的那一個晚上,也幸虧了他們這些警察和原本和睦的鄰居們齊心協力,才把那些產生異變的怪物趕了出去,他們築起了高牆,截斷了和外面的聯繫,每天輪流值班,防止着它們從藤製的高牆外爬進來,他們靜靜地等著外邊災變平靜,等著這世界恢復正常。

察察相信,固奔市裏,只有他們這裏才保持了完整,別的城鎮只怕都已經陷落了,被那些四肢着地,面目猙獰的怪物佔領了,包括幾條街道之外的警察總局,他親眼看到警察局長變成了那古怪的模樣,一口咬在了副局長脖子上,那一晚,那條街到處是咬嗜的人群,他記得自己冒着冷汁往家裏趕,避過了無數個雪亮的獠牙,發着腥臭味兒的軀體,幸好,災變沒有蔓延到他們這裏時,他們迅速組織起來,拉起了巨大的藤製防護欄,把怪物們攔在牆外。

察察點頭向迎面走過來的鄰居傅奶奶打了個招呼,她手裏拿了個小鏟子,鏟子上依舊沾了余泥,顯然,她剛從後院摘菜回來,外面已經沒有了菜市,只有自己種菜,這個小鎮,一切都自已自足。

察察抬起頭,看着遠處灰暗的天空,那裏是固奔市的最高處,原本立着第一任總統固奔的銅像,可惜的是,災變開始,固奔的頭像就被拉了下來,憤怒的人們認為他才是這場災變的罪魁禍首,察察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感受,基因編碼已進行那麼多年,大家都已經認同了這種生活方式,再去責怪創始人又有什麼意義?

他們用着用基因改造的微世界創造出來的電能,享受着基因編碼重組帶來的重重好處,獲得無窮的力量和美麗的容貌。

察察還記得,當第一例基因編碼超人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都為之瘋狂,可過了幾年,卻到處都是超人,他們有的能化身飛鳥,有的有了魚一樣的能力,能潛行海底萬里。

世界在固奔的帶領下飛快地向前發展,雖然這其中出現了不少反對的聲音,可這些反對聲都湮沒在了人們舉世的興奮中,察察的曾曾曾祖父察吹就是那批反對者之一。

察察聽族裏的老人們談起過他,他也是傑出的科學家,和固奔屬同一年代,如果不是站錯了位置,察察相信,他們家族也是固奔市都著名的家族之一,察吹沒給家族帶來什麼好處,到最後,據說他受到排擠奪迫,逃到一個名叫地球的星球去了。

察察前些日子還從新聞中得知,年青一代的科學家秀清波也成功從地球回來了,並帶來了地球第一手的資料,說那個星球基因無比穩定,依舊通過原始而古老的繁殖方法來保持基因的延續和改良。

在許多許多年前,察察的祖先們也是用這種方法的吧?可那只是圖書館里古籍上記載的辦法了,他們這裏,已經棄絕了夫妻和婚姻,家族的延續,是通過基因的百分比來分配的,比如說察察,就繼承了他曾曾曾祖父察吹百分之五十一的基因,用基因儀器檢測,只要超過一半,就可以歸納到察氏家族裏,他是通過培養液培養出來的,也有父母,他的父母就是採取基因的母體和父體。

秀清波帶來了地球上的資料,也帶來了不少採集於地球的基因,可依舊沒有挽救這個世界,災變還是發生了。

察察再抬頭,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天空中瀰漫着細小的黑色塵霧,那是怪物們呼出來的氣體,前些天,它們還是和藹有禮的行人,單位里令人尊敬的上司,銀行裏衣着整齊的職員,可災變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們迅速褪化成了怪物,腦子退化,只知咬嗜,只除了他們這方凈土。

察察心想,是不是他的祖先察吹在保佑他?

忽然間,藤蔓傳來了警報聲,有人拉響了警鈴,察察飛快地往前跑,腳下生風,不,絕不能讓怪物衝破這最後的防線。

已經到了晚上了,霧升了起來,他幾乎看不到前面,看不到藤蔓所在,忽然,有人打開了燈,似乎是鄰居傅奶奶,她手裏還拿着那個小鏟,卻拉開了自己廊前的燈光,可也只能照見一小塊地方,傅奶奶似乎在問他:「察察,是不是它們要衝進來了?」

察察向她保證,「不會的,它們不會進來的!」

黑暗中又有幾個人從街道四處跑了出來,手裏都拿着武器,幾人一碰頭,不用說話,默契之極地往高牆處跑了去。

果然藤蔓之上有怪物攀爬了上來,已經越過牆頭了,正往下爬著,怪物身上還穿着殘缺不全的衣服,猙獰的獠牙在黑夜中閃著銀光。

怪物爬下了牆壁,向察察等沖了過來,察察揮動武器迎了上去,他想起了慈眉善目的傅奶奶,想起了家裏的兒女,雖然他們都是基因分配過來的,但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許多年,他不能讓他們被怪物吃掉。

巨鏟在空中揮舞著,朝那幾個怪物沖了去,怪物靈活地躲避,似乎它們拉響了什麼?

不,固奔市的警察已經沒有槍了,子彈也沒有了,察察早已經棄用的槍械,拿的是家裏唯一的鐵器巨鏟。

可怪物們是從哪裏拿來的槍械?那熟悉的聲音在察察腦子敲響,讓他有一瞬間的怔神,怪物們已經進化成能使用槍械了嗎?

那麼,到底他是人類,還是怪物們才是人類?誰才是真正的怪物?

他腦子一片空白,看着那幾個怪物沖了過來,似乎他們的手牽拉着四個角,那是一張藍色巨網,帶電,強韌,高效,聽說是仿生珍稀物種銀絲水母製作的,他以前還是警察的時候經常和同伴們一起用這個對付最難對付的罪犯,經過基因改造,罪犯們能上天入地,只有這張特製的巨網才能捕捉到他們。

可怪物們為什麼懂得使用這種巨網?

直至那張網纏上了察察的身體,他才徹底醒悟,開始掙扎。

可他掙不脫巨網,巨網發出滋滋的交流電聲,刺痛傳來,他隱約聽見有人在說:「終於捉到了,這個是基因最接近的,聽說擁有察家百分之五十一的原始基因,還好沒有全部……」

他們在討論他,可為什麼他們能說話?

察察昏過去之前想。

……

「噹噹……」察察聽到了手腳捆縛,鐐銬撞擊在鐵桿上噹噹的聲音,這種聲音他很熟悉,這些天,不時有怪物爬上藤蔓衝進小鎮,他和鄰居們就捕捉了不少,將它們銬在鐵床之上,怪物整天整夜的嚎叫,有時會把鐐銬都給掙脫,那叮叮噹噹的響聲能響整晚。

他看到怪物們走了進來,有好幾個,它們圍聚着他,黃色的瞳仁看着他,自上而下,似乎在研究他身上哪一塊兒更好吃,沉默而冷酷,他臉上的汗直往下流,不由自主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怪物們是不會說話的,他跟他們說話有什麼用?察察想。

果然,怪物們沒有答他,卻走到一邊去,嘰里咕嚕地商量著,像某種動物在交流,察察忽然間想起自己被捉時,好像有人說了句他能聽得懂的話,難道說它們中間有人能說人類的語言?

察察狂叫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有一名身材矮小的怪物走了過來,雙手趴在了床上,看着他,它眼睛大大的,似乎在審視着他,獠牙在它唇邊閃閃發光,再近一點兒,它的獠牙就刺破自己的面頰了,聽說怪物們的獠牙有毒,如被它們的唾液感染,自己也會變成怪物。

察察驚恐地叫,「離我遠一點!」

那小怪物偏著頭看他,說出的話卻讓他如逢甘露,「咦,他真的能說話哦……聽仔細些,他的話還是能聽懂的。」

小怪物的說的話他能聽得懂?

察察涕淚交加,「放開我,放開我!」

小怪物側着耳朵傾聽,向其它怪物說:「他讓我們放開他,看來,他真還殘存的人類意識的。」

察察愕然:它在說什麼?這裏的人類,明明就只有自己一個,他們都是怪物!都是固奔市裏奔跑在街道上的怪物們!

「你們才是怪物!」他嘶嘶地叫,在鐵床上掙扎。

其它的怪物們圍聚了起來,忽然間,他們說的話察察都能聽得懂了。

怪物們像在開會,你一句,我一言的。

「他好像認為我們才是怪物哦?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意識發生了錯亂,災變之日,整個環境已經遭到了破壞,基因的崩潰使他腦子被破壞,停留在了災變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原來那個警察,相反的,把周圍的人卻看成了變異體,這可真是個奇怪之極的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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