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調查組在寶山村調查半月有餘，連半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高所長不得不向上級彙報並請示撤回，無法用人類邏輯解釋的事件，調查多久都是徒勞。
杜家兄妹因為家裡被搜出雞鴨的事消停了幾日，但很快就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活躍在寶山村的各角各處。
寶山村的村民們照例生活在貧窮飢餓與高壓監督之中。
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老支書家的老舊木門被拍的啪啪作響。
「老支書！老支書！快開門吶！不好啦！……」
「咔咔」兩聲，門栓被抽開，老支書還沒等看清楚來人，就被拽住衣袖往外拉。
「老支書，你趕緊去縣裡看看吧，建民哥出事兒了！」來人是村民大勇。
老支書一聽自己兒子出事了，下意識問：「建民怎麼了？」
「唉！」大勇哀嘆一聲，火急火燎的繼續拽著老支書趕緊走，嘴唇被咬了好幾下才道：「老支書，建民哥這事兒挺大，你老要有個心理準備，現在什麼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咱去了就知道。」
五個小時后，老支書在縣衛生院的停屍房裡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劉建民。
遮體的白布被掀到脖頸處，老支書顫抖的手想繼續往下掀，被大勇給攔住。
「老支書，您別看了，建民哥已經去了，就讓他……」
大勇話沒說完，老支書還是一使力，掀開白布，露出大半個身子。
屍體上半身裸露，道道傷痕清晰可見，有刀口、有淤傷，觸目驚心。
老支書憋住一口氣，堅持不讓自己倒下，唯一的兒子走了，兒媳婦前幾日帶著孫子孫女回娘家了，兒子的後事還需要他去操持，他不能倒。
若不是渾身顫抖不停，老支書幾乎要把自己變成一座雕像，一動不動僵在原地很久，直到把衝破心肺的疼痛生生壓回去，直到生生把眼淚逼回去，老支書才咬緊牙關吐出幾個字：「怎麼回事？」
大勇低吼一聲，道：「建民哥因為替學校老師說了幾句話，被打成反派分子天天挨□□，他怕你擔心，沒讓告訴你，今兒個突然來了一伙人上來就動手，後來建民哥就被發現自己上吊了。」
老支書渾身顫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明顯，頻率越來越慢，一聲不吭。
直到有工作人員來催促，老支書才晃動一下，對大勇說：「找輛馬車，回家。」
**
老支書託人捎信給兒媳婦，讓她帶孫子孫女回來見兒子最後一面，沒想到兒媳婦託人傳話回來，說他們已經離婚了，她跟劉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孩子們以後都跟她生活，跟劉家也沒有任何關係。
老支書心裡明白，這不怪兒媳婦心狠無情，誰願意跟反派扯上關係？誰不想劃清界限？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活著的人更難啊。
老支書去學校找過領導，得到的答覆是：這都怪他自己思想覺悟不高，走錯路線，學校沒有任何責任。從除委會口中得到的只有兩個字：活該。
悶熱沉寂的黃昏，老支書坐在兒子的墳包前，頭頂陰雲密布，西邊落日處視線所及的天際盡頭見不到一絲絲光亮，轟隆隆的雷聲已至，暴雨不會遠了。
「兒啊，是爹爹沒用，好好的一個人沒了，連個說法都沒有，你娘走的早，爹就你一個兒子，誰能想到你能走在爹的前頭，這叫爹以後這日子怎麼過？爹活著連個盼頭都沒有啊……」
老支書越說越喪氣，越想越頹喪，看著給兒子新豎的石碑，緩緩站了起來，「轟隆隆」一陣雷聲滾過，「嘩嘩」的雨聲由遠及近像是催命符一般緊逼而至，老支書一閉眼一低頭，猛地朝石碑撞過去。
……
趙紅英的空間里。
預想中的猛烈撞擊沒有出現，老支書緩緩睜開眼，對上的是一雙烏溜溜充滿靈氣的大眼睛。
那雙大眼睛剛開始還澄澈明亮，倏地一眯，變的凌厲起來，「老支書，您這是做什麼？您難道不想替建民叔叔申冤平反么？」
「申，申冤？……平反？」他這段日子可沒少為了兒子的事各處奔走，但凡有一個人能對他說句好話，他心裡也不至於絕望啊。
「我說老支書啊，我都還沒急著尋死，你著什麼急？」田豐茂端了一碗水過來遞到老支書面前，在他旁邊尋了一塊大石頭坐下。
「老，老田？」老支書饒是再見多識廣，突然見著田豐茂這個已經失蹤了很久的人也禁不住嚇了一跳。
田豐茂嘿嘿一笑：「對嘍，是我，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在這裡陪我吧，英子說了，再過幾年，你兒子的事兒、還有我的事兒，國家都能給我們平反，我們就不是罪人了，你難道不想等到那時候替你兒子平反么？你就任著他永遠都背上這麼個壞名聲？就算你不為死人考慮，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孫子孫女？父親是反派，子女會怎麼樣？他們能過上舒坦日子么？」
田豐茂的一席話讓老支書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就算不為他自己，但兒子的名聲，還有孫子孫女們的將來他哪能不管。
老支書看向趙紅英，蒼老肅沉的臉上似乎染上一抹期待：「英子，老田說的都是真的？」
趙紅英用力點頭：「是真的，老支書，您就放寬心在這裡住著，外面的事啊都跟您無關，您好好在這把身體養好了，等到給建民叔叔平反的那一天，您還得出去替他接受證書呢。」
那一片果林子、還有這個空間，眼前的一切都叫老支書對英子說的話深信不疑，兒子平反還需要他，孫子孫女的未來還需要他，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活著呢？
……
「這些……」老支書看到東坡上那一群雞鴨豬羊，大吃一驚，「它們真的都在這兒？」
自從村裡傳出家禽家畜還有各家的經濟作物憑空消失的消息，老支書就猜到這些東西八成是被趙紅英弄進空間里了，就跟那片果林子一樣，今日親眼所見，還是嚇了一跳，太神奇了。
趙紅英點頭，語帶惋惜：「我能帶進來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還是都沒了，唉。」
老支書反倒開導起趙紅英來了：「能救下來這部分已經不錯了，總好過一隻沒有，不過這全都圈在一個圈裡，這也不行啊。」
「誒？你算說道點子上了，不愧是當過村幹部的人啊，哈哈，這不是來了新幫手了嘛，咱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建設雞圈、鴨圈、豬圈、羊圈……整個這一片啊都是咱說了算，想怎麼規劃怎麼建設都行，老支書啊，這方面你是專家，你說怎麼弄咱就怎麼弄。」
老支書微愣一瞬，很快就明白田豐茂的意思，點點頭：「行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你得幫我參謀參謀。」
「行啊，沒問題！」
……
兩位老人站在山坡上居高臨下伸手朝山下各處指指點點，大有古時皇帝指點江山的味道，田豐茂在空間待的久，天天喝寶山河水，身上長了點肉，面色紅潤有光澤，氣色明顯比剛進來的老支書好太多。
趙紅英一點兒也不擔心老支書的身體養不好，這寶山河水實在太神了，前些日子邵家爺爺病了，趙紅英用寶山河水熬粥給邵家爺爺喝，大病很快痊癒，小咪說這是包治百病的神水。
「叮咚！自建的簡易茅草屋已經升級完畢！」
「叮咚！自建的簡易廁所已經升級完畢！」
「叮咚！自建的簡易廚房已經升級完畢！」
「？」
「？」
「？」
每聽一句，趙紅英腦子裡就多個問號，等耳朵里的聲音終於停止，趙紅英扭頭看過去。
「天吶！」
「天吶！」
趙紅英和小咪齊齊驚嘆！
原本只有一個木架子、架子四周用茅草遮擋的簡易廁所，變成了磚瓦結構，在距離地面一米□□的高度上開了好幾個菱形孔洞，保證裡面的採光。
原來的簡易茅草屋，直接變成了一棟嶄新的磚瓦房，面積差不多比原來的五倍還大，分明就是前前世二十年後農民們翻新的那種大瓦房，一共有三間，窗戶上再也不是桐油紙，而是完全透明的玻璃，門也不是舊式的木板門，而是帶著玻璃窗戶的門扇，更寬闊、更敞亮。
趙紅英扭頭往山坡上看，田豐茂和老支書兩位老人家眼睛都看直了，一動不動。
「田爺爺、劉爺爺，快下來進屋看看啊！」趙紅英沖他們招手，笑的見牙不見眼。
三人一貓推開門，屋裡亮亮堂堂。
「嘿，原來這后牆也給開了窗，怪不得屋裡這麼亮堂！」老支書樂的嘴都合不攏，牙卻沒有露出幾顆，因為滿口統共也沒剩幾顆了。
田豐茂扭頭看到進門左右嶄新的大黑鍋，笑道：「哈哈，這回鍋可夠大了，再也不用為了餵飽那些豬一鍋又一鍋的烀豬食了。」
「看，這裡還有碗櫃和餐桌呢。」趙紅英隨手拉開碗櫃的櫃門，驚叫出聲：「哇！就連杯盤碗碟也全都有！果然連廚房也升級了，這回各種廚具一應俱全！」
「看看看看，」老支書抬腳點點地面，「這可都是水泥地面啊，哎呀真好真好啊！我老頭子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還能住上這麼大的磚瓦房啊。」
兩側的屋子裡，火炕、炕櫃、衣櫃、桌子、凳子一應俱全，炕上連竹席都鋪好了，炕柜上頭摞了一大摞的被褥枕頭，完全是「拎包住」的配置。
田豐茂樂的合不攏嘴：「我說老支書啊，你可是我們的福星啊，你瞧瞧你一來，咱就鳥槍換炮了，哎呀，這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啊，咱兩個老東西有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