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天刀老人
整個馬車，在林間小道翻來顛去，哐哐哐的作響！
與狼嚎對應的，是一個像貓叫，又像虎嘯，又有點像鶴唳的古怪聲音。
尖銳，突兀，短促。
只叫了三聲，外界的動靜就已經徹底偃息。
姚志被摔得耳暈目眩，眼冒金星。
他想看卻不敢看，更沒辦法看一看，窗外的景象。
然後耳畔傳來了類似雛鳥被喂哺時的歡快吞食之聲。
但那個聲音委實駭人聽聞，像打鐵匠的風鼓被瘋狂拉動，轟然而狂暴！
咀嚼之聲停止。
姚志好不容易才摸坐起來，卻駭然發覺那個女嬰又回到了馬車襁褓里。
一身失血，妖冶奪目。
嘴間利齒伶牙血猶腥。
姚志激靈靈打了一個大冷戰，揉了揉眼睛，原來是幻覺，女嬰還是粉雕玉琢，不哭也不笑，滿臉輕蔑的迷人風情。
粉拳還是攥住，沒有人可以看得見，掌心的印記，伶牙俐齒間，尖銳凸起的兩枚虎牙乳牙已經不見了。
脫口處猶有新白。
看上去，就像小獸換牙了一般。
遠處卻傳來了修士衣袂飄飄的聲音。
依約有個少年口吻的聲音，「師傅，一定是天狼山那頭畜生暴動了，但動靜這麼大為何近前什麼都沒發現？」
他的師傅笑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懂嗎？」
「太深奧了！」
少年搖頭嘆息，「阿吳不懂誒，師傅你急急的出關，不是說天峰要添弟子，你要給我收個徒弟？我對這個更感興趣，不知道師弟在哪啊？」
那師傅估摸著是四處張望打量，半晌才道，「在車上吧，你過去看看。」
少年走着走着，忽然蹲下細看，驚異道，「師傅，地上有血跡，咦，草叢裏還有兩枚大得可怕的長牙……」
那師傅急忙喝道，「吳如一，別動！」
吳如一已經將兩枚牙齒撿了起來，嘴裏笑道，「師傅說晚了誒，拿都拿起來了。」
隨即錯愕道，「我從沒見過這麼堅硬的牙齒，好沉啊，殺氣好重啊！」
又揮舞了一把，不由得歡呼雀躍，「師傅，可以拿到煉骨嶺的煉骨窟錘鍊，兩柄大殺器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那師傅默不作聲。
少年不由得罵道，「死老頭，你是不是又要我扔了？天地重物，唯有緣有德者居之，我撞見了，又拿起來了，這就是我們天峰的緣分！你要真不變通，弟子立馬脫離師門，與你天刀再無瓜葛！」
那師傅沉默了好一會，才嘆息，「都好，你就拿着吧，有時候吧，畢竟是要拿起來才能放得下！」
少年這才歡呼雀躍起來，「這就對了，窮則變，變則通。不說這個了，我去看看小師弟！」
馬車窗帘被掀起。
姚志立馬看到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
少年瞥了一眼，叫嚷起來，「師傅師傅，一大一小，師弟的話……」
他語氣古怪起來，「這傢伙比我大許多，入門有點晚，我是一點壓力都沒，太沒挑戰性了吧？」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湊過來，「你嫌沒挑戰性？那就挑這個小女娃？」
少年瞅了一眼女嬰，頓時哀嚎起來，「嗚呼，這女嬰筋骨太好，只怕將來我這個大師兄地位不保哪！」
老頭子笑了，「你怕什麼，她有個休眠期，待到蘇醒時才能入我天峰門下，你都稱霸一個時代了。」
少年於是老氣橫秋沖着姚志喝問：「師弟，你叫什麼名字？」
姚志慌忙回答，「姚志，我叫姚志！」
吳如一一把將他揪下車，把玩寵物一樣，對着他的筋骨捏了又捏，才道，「資質不賴，以後喊我大師兄，我就教你學天刀！」
少年淵渟岳峙，氣息浩瀚無垠。
一邊的老人更是深不可測。
姚志看不出對方修為，不由得喜出望外，跪下來的磕頭，「姚志見過師傅和大師兄。」
少年又問，「這以後的小師妹呢，又叫什麼名字？」
姚志急忙道，「夜司徒？葉士圖？」
「究竟是姓夜還是姓葉？」
他的大師兄勃然大怒，喝道，「兀那姚志，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拐來的？你是人販子？」
他不由捶胸頓足，仰天咆哮，恨聲道，「我吳如一最最痛恨人販子了，當初我被拐賣，若不是師傅經過，我還不知道淪落何方呢！我要殺了你，你個牙子！」
牙行就是販賣人口的組織。
牙子就是姚志這樣的販子了。
姚志急忙道，「我不是牙子。」
吳如一喝道：「那她叫什麼？」
姚志琢磨了一下那音節，急忙道，「耶斯圖，她叫耶斯圖。」
吳如一這才容色稍緩，伸手抱起女嬰，遞給師傅，「老頭，你來看看她的筋骨。」
不知何時，女嬰已經陷入長睡不醒的狀態。
安祥的酣睡着，之前攥緊的拳頭已經鬆開。
掌心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名叫天刀老頭子，嘿嘿一笑，「這是吃太飽了呢，真是好福氣，餓了吃，吃了睡，一朝醒來，大夢已千年。」
他又看向姚志，「姚志姚志，不是腰肢就是窯址，一聽就是個女票客，這很不好，得改改！」
姚志惴惴不安，急忙懇求道，「師傅，請您賜名。」
天刀老人瞥看吳如一，「分他一枚堅牙吧，以後叫他魁牙！」
姚志慌忙道，「我真不是牙子！」
老人微微笑，「不是的話，就不必在乎什麼名字。」
他心裏卻道，那樣的存在都被你販到西域來了，你不是牙子之魁是什麼？
牙子之魁，配一枚魁牙，倒也合適。
他暗暗慶幸，得虧天狼山那畜生不長眼，率先站了出來，填飽了那傢伙的肚皮，不然細邊城十萬大山危矣！
想到這裏，他這才摸了一摸後背，剛才真是汗流浹背！
吳如一哪裏肯依，「不給，弟子憑運氣得來的東西怎麼可以給他！」
天刀老人苦口婆心，「吳如一，說是吳如一，但還是如一好一點。你承受不了兩枚！」
他心道，為師也算厚道了，天峰十八巔就為了分擔與消耗這戾氣，直到它削減為一個世間可以承受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