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落隨流水
鹽莫離雙手擎棍，真氣流轉，齊眉棍上的黑光頓時又盛了幾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茶淳西微一沉吟，也是暗地催動刀上光輝，現出少年心性來。
兩人年輕氣盛，曾經又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糾葛，再加上實力又在伯仲之間，初一交手便是各出殺招。
兵器再度撞在一起，頃刻便急急分開。
鹽莫離的這件法器，乃是鹽無懼早年擊殺魔門高手陸東林所得，名為追魂棍。以神離木經過五行靈氣煉製而成，堅比玄鐵。神離木本身便有驅魂奪魄之功效，再加上陸東林以魔門勾魂凝煞心法祭煉數十年，不經意間便有奪人魂魄，摧人精神的效用。
哪知交上手來鹽莫離才發現，對方受到追魂棍的影響竟是極小，而自己的神魂卻似乎受到外力極大的牽引，險些出體。要知道沒有達到解脫境界，即使神魂出體也只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他只道自己的法器犀利，殊不知茶淳西的這件法器也是來歷不凡，為往生教勾魂散人的護身法器勾魂鏈刀。說起勾魂散人，現在或許已無人記得，但是三百年前也是名震一方的魔門霸主。一身功力不下於佛家真我高手，龐觀道也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與其大戰四天三夜，最後憑藉憶雪劍的無上神通勉強將其擊殺。
是以交手片刻，鹽莫離立即吃了大虧。
鹽莫離也是鹽家幾百年來少有的天才，少把他人放在眼裡。眼見曾經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的嬰孩如今把自己迫得如此狼狽，心理也是起了些許變化。
在他心裡，茶淳西即使也修成菜譜三十式，論功力、論火候也不可能和自己相比。當下拼著一條性命，調動全身真氣，誓要將茶淳西就此擊殺。
追魂棍上的黑光在棍身遊走，凝聚成大小不一的若干骷髏……
此時的茶淳西也是神色凝重，感受著對方散發出來的強大壓力，再不復開初的那份閒情逸緻。
默念口訣，正是《末流道經》中的無上心法，強把一絲神魂灌注到刀體，猛地劈出最凌厲的一刀。
按道理說，解脫境界以前，神魂無法主動與**脫離。可是《末流道經》的修鍊方法近乎玄妙，即使是沒有進入解脫境界，茶淳西也能將一絲神魂分離出來。
神魂注入刀體，整個氣勢完全不同了……
鹽無懼心叫一聲「不好」，往場中飄去……
瞬息的變化，電光火石間兩人便碰撞在一起，即使以鹽無懼如此修為也是慢上半步，只接住了鹽莫離剛剛拋飛的軀體……
「莫離……」
懷中的鹽莫離雙眼翻白，神魂已被震出體外。鹽無懼慌忙運起真氣將震出的神魂包裹起來，送回泥丸之中，右手更是探入囊中摸出一粒丹丸塞入鹽莫離嘴裡，臉上這才有了血色，眼見一條命是保了下來。
可是神魂出體何等兇險，特別是鹽莫離神魂從未經過修鍊，異常脆弱，又被超出身體承受限度的外力硬生生逼出。即使是鹽無懼也無法救得分毫，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給他服下這種秘制的丹藥。
這種丹藥名為破階丹，由十八種珍貴藥材煉製而成。服下這種丹藥，但凡大乘境界以下，功力都會有所進階，只是往後修鍊再無一種方法可以提升功力了。是以鹽莫離養好傷病之後功力不但不會減弱，反而還會有所突破，但是這一生也別想再精進半步了。
鹽莫離、鹽德章是鹽家這一輩子弟中天賦數一數二的天才，鹽無懼也是在他二人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憑藉掌門的權力，不僅暗中多番指點，更是將自己珍藏的法器賜予兩人，以作防身之用。
如今鹽莫離服下破階丹，再無前途可言，頂多也就是門派的灰腿，還是最低等的灰腿，怎能不讓鹽無懼怒火中燒。
放下鹽莫離，鹽無懼狠狠盯著茶淳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如果眼光可以殺人，茶淳西此時早已死了百次千次了。
茶淳西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比拼，雖然重傷對手，但是自身也不好受，脫力地喘著粗氣。眼見對方鎖定自己，凌厲的氣勢壓迫過來，竟然無法移動分毫。
李麟從一旁閃了過來，擋在兩人中間。
鹽無懼剛一愣神，又一條人影飄了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茶家長老茶嘯天。
鹽無懼停下腳步，似乎是覺察到剛才的失態，厲色道：「茶淳西不念同門之誼，暗下狠手，導致鹽莫離身受重傷，斷了日後前途。此等作為，本掌門必當追究，以儆效尤。」
茶嘯天微一探身，道：「掌門明察……茶淳西與鹽莫離二人功力相若，只能竭盡全力，但凡有一方留手，皆是落得身死下場。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性命相搏也是無奈之舉，想必這番結果也不是他自己所願意看到的，還望掌門饒他無心之過。」
鹽無懼不為所動，道：「茶長老切不可包藏私心……自師祖創下天膳門，七脈一家，我等理當一視同仁。依照門規，自相殘殺者，當取其性命。念茶淳西年幼無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此廢除功力，逐下山去，永不錄用……」
李麟冷哼一聲，揚聲道：「掌門所言極是，茶淳西理當受罰。但不知道是哪位祖宗訂下的這廚藝大賽，竟然縱容各門子弟互相殘殺，請掌門一視同仁，一併處罰。」
說到第一句的時候，茶家一干人等臉上都是愕然。但隨後說出的話更是語出驚人，整個場中一片騷動。這廚藝大賽，乃是七家祖宗共同訂下，李麟剛剛的話竟然把矛頭指向各家祖宗，如此大逆不道，各家皆是嘩然，倒是茶家眾人暗地裡舒了口氣。
此言一出，鹽無懼頓時啞口無言。他心裡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實際上根本站不住腳。只是自家嫡孫受傷，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觀。七脈平日里明爭暗鬥，有機會打壓其中一脈，幾家必定是靜觀其變。是以鹽無懼才有恃無恐，安了心要為鹽莫離討個公道。豈知李麟竟然準備了這麼一番說辭，頓時讓他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從後殿閃出一縷金光，在廣場上空凝成巨大的人形……
天膳門內所有人頓時跪拜下去，其他各脈子弟也是茫然失措，隨著跪了下去。
「無懼，此間狀況，吾已瞭然。茶氏子弟固然有錯，卻也只是無心之失。且送他下山，不可多生事端……」
以此人在天膳門內的地位，即使是鹽無懼這個掌門也不敢有絲毫頂撞，當下叩首稱是……
李麟探身道：「謝過前輩，茶氏子弟就此告辭……」
隨後一把拉過茶淳西便向石梯走去，茶萬發父女三人當然也是急急跟上……
醬萍兒心中不平，也作勢隨幾人而去，卻被醬子修一把拉住……
「你又不是茶家子弟，你上去湊什麼熱鬧？」
醬萍兒想起平日里李麟和茶淳西對自己的諸多幫助，心裡委屈，頓時哭了出來……
茶家眾人的離去，讓空中這人也是啞然。他口中的茶氏子弟本來也就指的茶淳西一人，豈知李麟這個局外人硬是也摻和進來，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茶淳西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天賦還不錯的後輩，無足輕重。鹽無懼作為掌門，自己無論如何也應該給他留幾分面子，是以才決定捨棄茶淳西，化解矛盾。可是李麟就不同了，小小年紀即是解脫境界，自己千百年來也是從未見過。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自持身份，眼見李麟等人的離開，也不開口阻攔。
西華峰下，茶家眾人都是心中沮喪……
茶淳西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疑問，出聲問道：「老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明明是我勝了，為何我們還要下山回家。我們不是應該加入門派的么？」
李麟摸了摸茶淳西的頭，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一切都只怪我們實力太弱。天膳門不收我們，那是他們沒眼力。況且天下修真門派又不止天膳門一家，待他日我們修成神功，定來找回今日失去的一切……」
茶淳西猛然點了一下頭……
見眾人不在那麼頹唐，李麟看向茶怡心，問道：「怡心姐，你師從蒙山聖母，想必對天下修真門派也是有所聽聞，不知天下實力強大的門派有哪些呢？」
茶怡心眼見李麟看向自己，想起那晚父親說的話，一張俏臉頓時緋紅，略帶幾分嬌羞，道：「天下修真門派皆出佛、魔兩道，幾千年來明爭暗鬥，互有傷亡，可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修佛門派本以梵天寺為始……數千年前，梵天寺羯磨*恩多因與住持不和，脫離梵天寺創立菩提禪宗。恩多以大智慧將佛家中的一些修鍊心得略加刪改，廣納信徒，普度眾生。經過幾千年的時間，實力早已不在梵天寺之下。修魔則以烈陽神教、玄陰宮為甚……」
茶淳西插口問道：「修佛修魔到底有什麼區別？」
茶怡心接著說道：「修佛修魔都是為了修成大道，只不過是修行的方法不同而已。修佛者大多講究發善心、廣結緣，循序漸進；修魔者則是為了修成大道，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是對修鍊有幫助的，哪怕擊殺上萬人也絕無半點猶豫……」
茶淳西吃驚地吐了吐舌頭……
李麟點了點頭，道：「嗯，那我和小西就以梵天寺和菩提禪宗為目標……要入門派我們就入實力最強的……」
茶淳西揮了揮小拳頭，附和道：「對，要入就入最好的……」
對於李麟的這番決定，茶萬發當然沒有異議。他心裡深深的知道，今日之後，天膳門只怕真就斷了茶家這一脈了。以前有天膳門作為後盾，還有所仰仗，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得不為自家重新打算。不入天膳門，也未必就斷了修鍊一途，茶怡心就是最好的例證，只是和李家聯姻的心更甚了……
馬車抵達西山之後，茶萬發並沒有立即返回歸雲山莊，而是隨李麟一道，前往李家村。
見李家眾人迎了出來，茶萬發心中一喜，走上前去拉著李有才的手，道：「有才老弟，你在就最好了，我有事情同你商量……阿麟，你也一起過來……」
李麟心中茫然，可還是緊跟兩人走向屋內……
「茶老爺，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我家受你多番恩惠，特別是阿麟，受了你許多好處，有什麼我能做到的，定不推遲。」
茶萬發微微一笑，道：「茶、李兩家頗有淵源，特別是到了阿麟和西兒這一輩，兩人關係如同親兄弟一般，我心甚喜。阿麟這孩兒天資聰慧，心性成熟，我有意和你李家聯姻，不知老弟你心下如何？」
李有才有些困惑，道：「聯姻？不知……」
「心兒如今年方二八，自小師從蒙山聖母，與阿麟正是天作地和的一對。今後他們攜手，在修鍊一途走上個幾百上千年也不會寂寞……」
李有才雖然出身茶農，但是眼見李麟和茶淳西日夜不停的修鍊，也知道修鍊的諸多好處，隨之言道：「老爺你願意屈尊將大小姐下嫁我李家，實乃我李家百世修來的福分，豈有推辭之理……」
聽到茶萬發說了開頭，李麟就心知肚明對方安的什麼心。憑著茶淳西與他的關係，就是不聯姻他也會照應茶家一世。可是雙方長輩交談之時他也不好一旁參言，當下也不點破，只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可就在李有才說完「豈有推辭之理」六個字后，李麟的頭腦里忽然有了異樣的感覺，瞬間便是一陣劇痛襲來……
「啊……」
以李麟今日修為而言，儘管比起天下高手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可是自從修習《末流道經》以來，幾乎是百病不侵，何曾經歷過這般疼痛，頓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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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羯磨，佛教中主持剃度、懺悔等各種佛教儀式的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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