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花姑合席說功過 八仙娥同時降塵凡 (2)

第6章 百花姑合席說功過 八仙娥同時降塵凡 (2)

少傅又道:「令郎這等天姿,學業曾雖慣聞,令睹丰茸,頓覺說的模不得萬分之一。可得一吐龍涎,倍為明么?」少游對道:「如有姨爺命題,小侄何敢辭了呈丑。」少傅大喜,仍取眼前攜的一塊方玉書鎮,遞與道:「就此賦詩一首,無拘五七言。」

少游攜手接來看時,上雕著一個螭龍之小青玉書鎮。少游即便拂著一幅花箋,拈筆起來,就像做現成一般,寫的早已完,呈詩云:玉螭千古鎮詩書,好似鬼方宋代儒。曷不化龍行雨去,九天出入聖神俱。謝少傅看畢,大驚道:「格高旨遠,宿儒老師多恐不及。」孝廉道:「宋儒是傳達聖道,後生學者豈敢容易詆斥。」

少游道:「孔子一部《論語》,只教人以學問,從不言及性與天。子貢所言不可得而聞者,非大賢以上的資到,不能及也。子思是孔夫子之孫,親承了家學,故一部《中庸》說到性天上頭,曰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至於與天地參則知聖人之道,粗者夫婦與知,精者天地同德。故曰至誠為能化,又曰至誠如神。聖人神明變化,豈拘拘焉繩移尺步者乎。善學孔子者,惟有孟氏七篇。所述不越乎仁、義、孝、悌,此入聖人大路也。其性善一語,不過為中下人說法。他自己得力處,在於盡性知天。孔夫子五十學易,孟子終身未嘗言易。誠以易者乃天道幽遠之極,致上智亦所難明。宋儒未達天道,強為傳說,如參禪尚隔一塵,徒生後學之障蔽。又講到性理,非影響模糊,便刻畫穿鑿,不能透徹源頭,只覺到處觸礙。若夫日用平常,聖人隨時而應要之,各當其理,何用設立多少規矩,令人印定心眼,反疑達權者為逾閑,通變者為失守,此真墜入窠臼中耳。孩兒讀書,要悟聖賢本旨,不比經生眼孔,只向章句鑽研,作依樣葫蘆之解。是以與宋代之儒不合,願爺爺勿訝。」

謝少傅呆了,伸舌半晌縮不得。孝廉生氣,喝道:「胡說,使不得的。」少傅復道:「侄兒快論,足令學者開得茅塞。」讚嘆不已。少游侍立小頃,退去。

少傅道:「令郎真天才也,不可及。」孝廉謝道:「孩兒不識方向說話,世兄不可詡可呢。」少傅道:「舉是跡弛之論,何可為欠。」說罷,擺上酒膳,兩人相對用過。盥漱吃茶畢,又談了一會子的閑話,居然窗日西斜,晚膳夜寢。自不必說。

次日天明,少傅便欲起身告別,孝廉道:「尊兄又何忙遽?」少傅道:「有官事在前,不敢久留。」孝廉知不可挽,依依相別去了。

原來謝少傅名瓊,字美玉,號石交,湖州人,晉丞相謝安之後,官居太子少傅。為人清謹怡雅,告假歸鄉。今日假滿還京,歷訪孝廉。

孝廉送了少傅,復責少游道:「你是孩提,妄斥宋代真儒正學,非平日論習正論,可不是駭妄么?」少游躬身道:「孩兒不敢,不敢。常聞少傅姨爺酷慕東坡,近又信王、陸之論雲故。孩兒故為此訝論,俯仰姨爺的,非敢背馳程、朱之正學,甘為誤見義理呢。伏願爺爺勿疑罷。」孝廉微哂道:「雖然一時之論,后不可再道罷。」少游道幾個「是」,道:「如命,如命。」

語休絮煩。再說倏忽之頃,又過一歲,正是縣府試之年。少游趁期赴考,次第連點了案道。孝廉夫妻,不勝奇喜。少游自得縣府兩考魁擢,尤為得意,十分著意講好,只俟宗師來到。按下不題。

話說時神宗皇帝登寶位多年,天下昇平,文治燦明。又當歲科取士之時,分遣諸省宗師、學憲。天子召至龍榻前,諭道:「朕以菲躬涼德,獲居民上,實是幸致,才為國寶。國制,素重科甲,每以詞賦詞章為準。文章豈獨在科臼,必采奇才秀士,不負朕眷眷至意。倘者其人,常為不次之賞。如其怠玩,循私忌公,遺珠,罪又不赦。」

聖旨一下,宗師、學憲諸臣各各叩頭,領旨謝恩,不敢怠慢。因是年底,就在家過了年新正,不敢久延,不日辭朝延,各自赴任去了。

不說諸省學憲、學政分往赴任。單說湖廣宗師王袞,別了家人,出了都門。一路上旆旆悠悠,行了幾天,上到湖廣任所。鄰近管下知府、知縣,滿城文武官員,迎接禮拜,自不必說。及至開場期日,一省各坊青襟,紛紛應點。楊少游隨便考點,進場隨題,著意盡吾所有,納卷回歸。

且說王宗師,就將諸生卷文次第批閱。聖諭在心,便加意細覽,指望一兩個奇才高品,逢迎天子之旨。不期考來考去,總是肩上肩下的文,並不見一卷出類超眾之才,心下憂悶不平。

一日,按武昌府知縣胡文卿進見,乃呈上一封書說道:「吏部張尚書托他代送的,要將他公子張善考出崇陽縣案首。王宗師看畢遞與一個門子,道:「填案上,稟我說完。」乃打發胡知府出去,心下想道:「別個書不聽,也不多緊。一個吏部,自己升薦榮辱,都在他手裡,這些小小事,難道不聽聽?」又想道:「聖諭諄諄,要得真才。張善這廝若是真才,固是兩得。他是紈中養得的,又有此私托,當可諒其所抱。若取了這些人情貨兒,又如何繳旨呢?且待考過,再處不妨。」更將一府考完,閉門閱卷。

看到一卷,真是珠璣滿前,錦心繡口,脫乎窠臼,十分奇特。王宗師拍案稱賞道:「今日方遇著一個奇才。」便提起筆來,寫了一等一名。

寫完,只見門子稟道:「張尚書有書在此,老爺前日吩咐,叫填案時稟的。小人不敢不稟。」宗師道:「是也。這卻不是,如之奈何?你便再查出張秀才卷子來。」門子答應了,就將一個卷文在前,道:「此便是了。」王宗師一看,卻又甚不通,心下沒法,只得勉強填出第二名罷。一面掛出牌來,限了日期,當面發放。

至期,王宗師自坐在上,兩邊列了各學教官,諸生都立在下面。考填的卷子,都發出來,當面開拆唱名。先拆完府學,拆到咸寧縣第一名楊少游,只見人叢中走出一個少年秀才。宗師定睛細看,那秀才生得:垂髫初斂正青年,弱不勝冠長及肩。凝眸山水皆添色,倚笑花枝不敢妍。

王宗師見他儀容清秀,年紀又輕,萬心歡喜,乃問道:「尊銜就是楊少游嗎?」楊公子道:「解元正是。」王袞又問道:「今年十幾歲了?」少游應道:「十三歲。」王袞又道:「本院只認各府甲科之才,固自不乏。又奉聖諭,必也求得拔萃之才。今見尊卷,果然是天姿高曠,奇想不群,墨跡縱橫,如神龍不可拘束,真高才也。老師宿儒尚患不克,不意尊庾如是青年,尤可喜賀。本院且可應承聖諭,竊自幸甚。」

楊少游便起身再坐,恭敬答道:「學生庸陋不儒,素淺才識,伐幸得中,誠出望外。今又蒙大人諭獎,多恐有負所舉。」王袞道:「無自過謙。本院非是過詡,誠恐不能道其真才呢。」

復唱到第二名,是張善。只見走出一個矮黑秀才,肥頭胖肩,一臉麻黑,到了面前坐下。宗師問道:「賢是張善么?」張善答道:「現任吏部尚書修河,便是吾家大人呢。」

王袞見他出口不雅,全無文字氣,便不再問。連唱第三名,次第發落,畢了考試,別了知府,回京復命去了。不題。

且說楊少游一連魁了解元,送了主考,便自起身還家。報喜的已先到家。孝廉、庾夫人滿心嘉悅,多給他賞錢,打發去了。及至少游還第,親戚鄉鄰都來賀喜。考廉一一款接賀膳,忙亂了幾日,自不必細述。

漸次秋圍將近,孝廉喻少游道:「你是略解詞章詩賦,幸擢入泮,會圍三場,天下人才都會之期,非同小可,不可比諸一省鄉塾中考卷。且你又年輕,勝冠的年尚不及,一來不可獨自遠遊,二則雖有再得僥倖,古人有戒,少年登科一不幸,難道自蹈不幸之戒么?」

庾夫人不待少游仰對爺爺之言,先自介面道:「相公之意,雖然正經的話,爭奈相公與妾身俱是五十上年紀。今幸孩兒解元,如得更進一步,耀宗榮鄰,豈不你我暮年光華嗎?」少游斂衽仰告道:「娘娘之言,正是孩兒之願。願爺爺諒豚兒至誠罷。」孝廉默然沉吟半晌無話。未知楊公子如何赴試?且看下回之分解。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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