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蘭陽主微服拜佛 鄭小姐承旨入宮 (2)

第36章 蘭陽主微服拜佛 鄭小姐承旨入宮 (2)

公主欠身:「原來如此,這有何不何?願師父勿慮。」鍊師又誦阿彌陀佛道:「姑娘善覷人情曲呢。」公主隨令老媽們,一如師父之言,勒令僕夫們,移躲遮轎,避身他處。分撥已定,少頃兩個媽媽、數個丫鬟忙的入來道:「鍊師老師父啊,忙來迎接罷,姑娘來了。」鍊師與老尼姑,忙應答下庭,出了門。鄭小姐坐了一乘素轎,到門外落下轎,尼姑前來開簾。

小姐徐徐出轎,入了庵門,來到前庭。公主心忙,從窗楣小心隙看時,有一個花朵般小姐,淡妝素服,三寸金蓮,步步生花,花遮柳掩的入來。後面又有一姑娘,一般淡妝,蓮步緩移,陪後跟來,舉止文雅,儀範曲則,玉潤珠圍,無一處不令人愛敬。公主心下驚喜不定,心裡暗暗的喝采道:「原來鄭氏這般德儀,此等標緻!又後面跟來的,必是賈春娘,一般是含羞帶嬌,過二少雙。」於心嘆服。

此時秦氏同時驚訝,忖道:「一天之下,既有公主珠玉之姿,芝蘭之態,有不可名,那裡又有這等冰玉之貌!真是海水不可量,天下之廣,又不可臆料了。」只見鍊師同尼姑,引到左邊套間屋裡去了。

且不說公主在右邊房裡張望、思量。先說鄭小姐到左邊屋裡坐下,老尼姑三四人前來請安、獻茶,小姐一一答禮、用過。杜鍊師坐近前邊,手撫小姐之手,眼圈兒紅了,涕淚道:「那麼一個真珠似的姑娘,那裡有目下災星,遭此古今未有之變禮,老心真如針刺一般。今日姑娘有此慈悲,佛金輝煌,真人影照華鮮,佛道有靈,感嘆姑娘虔誠,天意有應,庶回太後娘娘之威怒,姑娘福祿無窮於楊氏之門,正是老身晝宵祝之誠心呢。」

鄭小姐氣色淡淡,儀容肅肅,毫無悲戚之色,欠身答道:「莫非妾身命途奇窮,有何怨天而尤人。」乃顧春娘道:「我們不可久延。先拜佛殿,再獻薄儀於真人影幀,然後便可還歸。願老師父勿滯晷刻罷。」就欲起身。

尼姑們不敢遲滯,於是陪出,前引后擁。春娘同杜鍊師跟后,一同上了殿宇。小姐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默禱心事。然後春娘又拜八拜,口中暗暗禱祝衷曲。各各起身。鄭小姐一齊出殿門,下階。鍊師復引前,直到白衣真人影堂。

原來真人影殿,是五間正殿,向南,左右各有套間,暖屋三間。左邊是鍊師常居之所,以便朝夕頂禮。右邊是女冠接對客位之處。今也公主先到在右屋,鄭小姐再至在左屋。正殿隔中,語音不聞。及至正殿左右之套間,俱隔一壁,各有窗欞言聲相聞。

鄭小姐在真人榻下,插燭也似拜了四拜,獻了禮幣,跪於香案之下,焚了三香,袖出告文,揮涕低聲,展讀其文云:

負罪弟子鄭氏瓊貝,齋沐虔誠,頓首敬告於白衣真人榻下:弟子罪積惡累,終鮮兄弟,煢煢一身,惟怙恃奉侍。鄭氏一脈,惟弟子一人。曾受聘幣於楊氏之門,庶幾望爺娘有依靠之所,香火有接續之望。楊郎今被禁臠之選,君命至嚴,楊家已納之幣,亟令退還。楊氏之緣,今已絕矣。天意人事,乖舛如是。因緣雖絕,各義已定。薄命之身,更無歸屬之所。惟在爺娘膝下,以送未盡之日月。因此命途之崎嶇,及幸一身之無累。乃敢薦誠於白衣真人之前,以告弟子之心曲。伏願真人燭所懇之忱,垂慈悲之念。使弟子父母咸享遐算,壽與天齊。令弟子身無災殃疾病,以盡衣彩弄雀之歡。粗效供甘養旨之誠。

父母百歲之後,永歸空門,斷謝俗緣,欽服戒行,齋心潔躬,誦經禮佛,以報諸佛慈悲之厚恩。女伴賈氏春雲,素與弟子瓊貝夙有因果,情同姊妹,義重朋友,苦樂榮枯,誓同平生。曾以弟子父母之命,已許身事楊郎,奉侍巾櫛,亦有年余。弟子之命道如此,春娘子佳緣莫保。惟其情願永辭楊氏之門,復歸主人之伴,以踐夙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願。情既感激,義又敬服。伏乞真人靈應,諒此兩人之心愿,又憐兩人之情事,世世生生,同在一處。消前日之罪過,贈來生之祉福,生於善地,長享快樂。無任區區頌祝冀懇之地。祝畢,淚如雨下。良久起身,又拜了四拜。復恭敬奉審真人移摹新本影幀,半是丹青,半是綉刺,極其精巧,小姐讚嘆不已。

此時公主與秦氏,在間壁套間。鄭小姐祝告之文,雖然低音,句句透聽於公主身中。玉音清明,句讀典則。公主聽來,一面敬服,一面憐惻,便丟眼色於錢老老,出語跟后踵至之太監,如此如此。錢老老會意,忙出門去了。

於是公主便與秦中書潛自起身,突然入於左邊套間屋裡。此時鄭小姐正在套房,杜鍊師方欲齊整素齋,小姐辭以不可久延,與春娘相言告去。忽見兩個絕艷女娘,突然入來,斂膝坐於傍邊,舉袖向小姐欠身道:「姐姐請了安。」鄭小姐大驚,未及開口答禮,一邊睇視,天然兩朵芙蓉,當雨灼灼,不覺心醉,摸不著頭腦,只為答禮,正在躊躇疑懼。杜鍊師、尼姑們,相親愕然,不知攸措,只各目睜口呆,不敢發一句話來。

公主繼又開言道:「姐姐無怪。妹妹是大內蘭陽公主。同來此人,宮娥女中書秦氏便是。妹妹奉著太後娘娘之旨,先來此地,等候姐姐之來臨,惟奉姐姐同為入宮。願姐姐無為稽遲,登時承懿旨罷。」鄭小姐一聞此言,事出不意,有似一個霹靂,當頭打下來,未及回話。

忽有一個太監,綠袍錦靴,開門拱手閾外,俯首稟道:「有太後娘娘旨意:貴主娘娘,一同鄭小姐,共坐綉輦,火速入朝。太後娘娘今臨蓬萊殿上,蹺玉趾以俟了。」轉眄之頃,太監三人陸續踵至,俱是一例為稟的。

此時一座驚怯,杜鍊師戰抖抖的,寒戰起來,牙齒互擊,略略有聲。鄭小姐聲色不動,凝然肅敬,站起身,伏於席下道:「閭里愚賤之身,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貴主娘娘造此辱臨,多失敬禮,罪不容赦。但太後娘娘有旨召命。誠不敢料測。妾身以一個閭里兒女,既不敢朝現至尊,況又賤質,豈敢比肩貴主,共坐於輦轎之中。」公主忙起,扶道:「太后如是,妹妹有不敢自有,姐姐只奉承而已。」

少頃,宮娥十數人,連三接四,踵武而前來,俯伏告道:「太後娘娘使奴婢們陪護娘娘輦駕,同陪鄭小姐,勿用差晚。門外寶幢華蓋,俱已預備。敢請娘娘一同回宮呢。」

此時賈春娘猝然見此無有的事,不敢一言,只為看著小姐之聲色,又俟小姐如何處變。公主見了鄭小姐,欲起而躊躇,復道:「太後娘娘久聞姐姐賢淑,一見之聖念,如渴求水,以至妹妹潛蹤躬迎。姐姐雖不欲承懿旨,恐無奈。且姐姐請思:君臣分義上事理,不宜孤負太后盛旨。姐姐不必再用心思了。」

鄭小姐默然良久,乃道:「太後娘娘聖恩,天高地厚。今到這步田地,妾身有不敢方命。但父母不知有太后之命,不便擅自入宮中了。」公主道:「妹妹曾聞姐姐之春娘子,誼同姊妹,已知同姐姐而來。一見花容,已認其名不虛傳。宜使春娘子歸告太后之命。姐姐自從不俟駕之義罷。」

鄭小姐無奈,復道:「雖然如是,賤妾鄙陋之身,不敢與玉體同乘。賤身謹當執鐙而隨後呢。」公主道:「周文王帝五之尊,尚與呂尚同車。侯贏夷門之監,信陵為之執轡。尊賢敬德,古今一體。姐姐何有拘滯?」遂攜手登輦。鄭小姐遂對春娘說道:「須以太后之命,歸告爺娘。奶媽、鴛鴦二人從我。其餘春娘俱與同去罷。」

這時那些尼姑們,始見光景,莫不失魄,也有渾身戰慄打牙的,也有叫爺娘誦阿彌的,也有啞口說不出一話兒的,也有說「嚇死我了」的,各自忙亂。及見小姐舉止泰然,公主同與入宮,才得放心。

原來公主微服出宮之時,以如此這般等,講明於太后。太后連連遣了太監、宮娥,間不容髮,晷刻不滯。總是公主預定之事。於是秦氏別乘一轎,隨後陪還去了。杜鍊師、尼姑們眼見他從來沒有聽見過的事。杜鍊師十分讚頌太後娘娘盛德洪恩,庶由白衣真人感應的,尤為感嘆。

且說賈春娘,見了小姐同坐公主輦轎入宮,又見公主十分寬仁明哲,知是公主感回太后之怒,致有微服同輦之舉,一面喜幸,一面感服,只與錢老老、丫鬟們坐轎還歸,備將公主微服先來等候,太后之命如此,與小姐同輦入宮之事,一一告於崔夫人暨老爺。崔夫人驚訝不定,對司徒道:「這事不知怎麼吉凶?」司徒嘆道:「莫非太后盛德。」與夫人同下庭,北面拜了八拜,呼萬歲,頌禱以謝聖恩。

司徒出外。崔夫人又問春娘當時光景,公主賢哲如何?春娘從新復告,公主盛德絕艷,古昔罕聞。小姐十分謹慎,猝當不講之事,這般泰然之狀,一一說來。崔夫人喜從天降,只為望小姐入宮后,有甚懿旨。

且說蘭陽公主與鄭小姐同輦,幢蓋前擁,太監、宮娥陪后,十分有儀,冉冉回至端門外。未知鄭小姐如何進見太后?且看下回分解。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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