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盡人事(一)

第四十三章 盡人事(一)

「走吧。」

王一輕嘆口氣,她本就要去尋他們幫忙,施以援手是應當的,更不要說,向她尋求幫助的是這麼一個小丫頭。

那雙眼睛乾淨的過分,讓她多瞧上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似乎對於王一應下的如此爽快而吃驚,小丫頭一愣,隨後那雙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讓王一都忍不住跟著一陣放鬆,打心底的喜悅。

王一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或許,說的靈氣,就是她這丫頭這般,不需要句句說出口,只是那雙眼睛都能將她想說的傾訴出來。

瞧著她,王一又想起了阿九來,便思量著讓初塵將人去尋了來,在外面,怎麼也沒在她眼皮子底下來的心安,雖說她有心鍛煉阿九,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孩子,多少是捨不得的。

而且,王一也是存了私心的,神醫谷別的不說,便是教授孩子心性上,她是信服的,阿九便是缺了這絲良善。

知曉王一好說話,那小丫頭也沒了拘謹,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將這幾日的苦水全都沖著王一倒了出來,倒是半分不好意思都沒有,說完還眼巴巴的瞧著王一,等著她安慰。

這丫頭,名為初月,也不知是怎的,經過此事仍舊心性如此單純,逢人便信,竟是完完本本的將赤雪闖入谷中后的所作所為說了個遍。

王一心裡也有了底,原來,神醫谷中年過半百之人,多是帶著弟子出谷遊歷,亦或出谷尋摸傳授衣缽的弟子,又或是在那矮峰中辟出一方天地,親身教授所有知識。

而這赤雪入谷后似乎還佯裝幾分,只是他的傷勢亦是引起了谷中醫術精湛之人的注意,研究過後,拋開谷中的長輩,他們中只有一人有實力和精力日日為他施針,前幾日也一直很是順利,只是,某日赤雪在行過針后,竟碰巧遇上了二十多年前曾見過的一位神醫谷長輩。

隨後,那位長輩便突然消失於谷中,後來便發現是被赤雪囚禁,那一人自然是不肯再於他行針,那時王一也已經啟程在半路上,赤雪惱了,不與他行針,他便傷一人,直到他行針為止,若是抵死不從,他揚言便殺盡谷中之人。

只是心有不忿,行針自然便有偏差,赤雪察覺后再次打傷幾人以做威脅,亦是因此,他之傷勢如今才好了三成左右而已,否則理應四成或五成。

這是,這小丫頭有一句話,讓王一很是意外,她說,雖有傷者,可無死人。

她可不信是赤雪好心放過。

只是這小丫頭此時正盯著她瞧,她只得無奈抬手撫過小丫頭的發頂,她手上有些薄繭,那是怎麼也去不掉的,小丫頭梳的極為精緻妥帖的小髮髻頓時被她稍稍揉亂了兩分,她道:「谷中醫術高超之人比比皆是,你還小,無需過多擔憂,至於,那壞人,自然有人對付,你只管好好研習醫術,力所能及的伺候好家中長輩便可。」

初月點頭,拉著王一的手掌再次蹭了蹭,有些失神的說道:「其實,其實是爹爹,他已經傷了數日,那些爺爺伯伯有心無力,剩下的哥哥姐姐又行不穩針,而且,日日被看押著,任是滿山的藥材,卻採摘不來……」

初月畢竟還小,是個小孩子,此時這些話一一說來,竟是帶上了哽咽,一把抱住王一的柳腰竟是哭了起來。

好巧不巧,攬的正是她的傷處。

本就不習慣被他人碰觸,這會兒又被壓實了傷處,任是王一的耐性也是僵直了後背,額上除了絲冷汗。

她這肩上傷本就還不算大好,如今腰間又傷了,她能有現在這般精神就已經是托她十幾年來的福了。

緩了緩,也給了這小丫頭髮泄的時間,她這才輕拍著她的後背,道:「那小月兒還不快些帶我過去,你們今日已經都得了自由,那滿山的草藥也任由你們採摘,小月兒何必哭,應該笑才是。」

初月卻是一抬頭,那大眼睛反而是眼淚更具,小臉也是皺成一團,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出聲道:「你喊我的語氣和我阿娘好像,我阿娘也是喊我小月兒。」

王一長長口,什麼也沒說出來,這小丫頭張口閉口只有她爹爹,僅剛剛這一句提到了她阿娘,只怕是多有不測,她不善哄人,特別是哭的這般痛心的孩子。

可偏生這丫頭力氣卻是不小,雙臂又緊了緊,王一眉頭稍皺,她的傷口似乎是滲出血來了。

她再嘆口氣,喚道:「小月兒,可否先放開我?今日我這柳腰可是添了處口子的,你這丫頭個頭不大,力氣不小,倒是讓我覺著疼了。」

初月一聽,慌忙鬆開,再一細看那腰間,只見王一左側,的確是有隱隱的血色滲了出來,眼瞧著初月那雙大眼睛又要決了堤,王一忙一攬她肩頭,擁著她往前走去,口中說著:「可快些吧,再耽擱下去你爹爹的傷情加重可怎麼了得。」

「可……」

「不妨事的。」

初月鼻頭聳動,還是抹了淚,怎麼可能不妨事,她便是手指上不小心劃破個口子都要疼上一整天呢。

她又想到自己的爹爹,只怕爹爹是更疼的,這個像她娘的人,也疼,等她給她爹爹行了針,她親自去伺候她!

初月心裡暗自做出決定。

王一不知曉,便是知曉了,也不會拒絕,知恩圖報,本是該的。

況且,她很是喜歡這個乾淨又純潔的丫頭。

許楓遙看著王一同那丫頭離開,直到再看不見絲毫,這才轉身走向另一邊。

那處的遠處,有一人,是初塵。

王一隨著初月七拐八繞的,來到一處院落重,說是院落,倒不如說是行醫之處。

大門大開著,裡面是兩排房舍,王一打眼一瞧,這一排少說也有十間屋子,右側那排靠近門口的都敞著門,每間看著都不大,裡面也不過一床一桌一椅還有一矮櫃。

若是說外面給人一沁人心脾的葯香,那麼此處便是濃郁的藥味,像王一這般嗅覺靈敏的,便會覺得刺鼻。

所以,王一一踏進這處,便知是神醫谷平日里行醫或研究藥理之處。

果不其然,初月帶著她直奔左側那排屋子的第一間。

只是剛走到門口,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只怕,傷的不輕。

初月敲敲門,帶著絲鼻音喚了聲爹爹,隨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初月身為女兒可不避諱,可她便是為禮數也不得不避諱。

她站在門口,聽著面男人在輕咳中詢問初月又去哪裡瘋跑了,告誡她不得貪玩。

只兩句話,那男人便有些說的累了。

初月一直等他說完,這才開了腔,道:「我聽初曉哥哥說了,初筏哥哥那般的傷勢都被人行針給救了回來,我便前去求了,還將人帶來了。」

初月回過頭,只看到門口翠綠色的流蘇飄飛。

隨後,王一便聽到男人低聲道:「煩請您進來,月兒不知禮數,還望您能不計較。」

今日之事,他說聽說了的,也聽說了那位行針救了初筏的人是何身份,可真見了人,初凡卻是自己先笑了。

王一見他笑了,心裡雖詫異,卻不知為何,她不言語,只是走過去把了脈,這一把脈,眉頭就皺得更深了。

當下顧不得情不情面的,單手便將初凡的身上的中衣給挑開來。

她看著如她所想的傷勢,挑挑眉。

確實不知,此時初凡一臉窘迫,那笑聲更是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時倒讓他憋的臉通紅。

王一卻是眼皮都沒抬上一分,一摸腰間,這才想起剛剛那銀針包並未帶來,裡面銀針也已經寥寥無幾,也不夠這次用的。

她環顧四周,便在一旁的桌角看到了不知何人的銀針包,亦是此時才發現初凡那通紅的臉,和初月眼中的錯愕。

她起身前去拿那銀針,口中說著:「醫者,無性別之分。」

待她走回床床邊時,兩人已經神色如常,王一先是一掌輕拍初凡心口,后又兩根銀針在他胸骨間輕捻,手法十分精巧,父女二人倒是一時看了進去。

王一卻一邊輕捻銀針,一邊說道:「小月兒你去告於初塵,谷外有三人,讓他接應進谷,一人是二十齣頭的男子名為沈墨,一人是十四五歲少女名為阿九,還有一個十有一二,是初筏收的弟子。」

初月回神,知她手法精妙,便也放了心,徑自離去。

剩下兩人,初凡直言道:「可是不大好?」

若非不大好,她也不用將人支使出去不是?

王一卻是看他一眼,問道:「可察覺自己不曾低咳了?」

初凡一頓,她施針后,他還當真是未曾咳過,當即應聲道:「的確。」

「一葉障目罷了。」王一將銀針起了,隨後不由分說的將人由仰躺改為趴伏。

初凡正欲詢問出聲,背上卻是一刺痛…隨後又是一痛……

受了幾十下候,總算是止了。

隨後耳邊便傳來女子疲乏的聲音:「刺痛並非我行針有何問題,不過是病症如此罷了。」

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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