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蕭牆(下)

禍起蕭牆(下)

就在三人說話的功夫,張祥『吱呀』一聲推開了大門,很歡喜似的伸出半個腦袋,「王妃,殿下已經回來了,此時已到了金城坊。」

就這一句話,讓蕭可、慕容天峰挨了當頭一棒,霎時如晴天霹靂。慕容天峰已然怔在那裡不動,蕭可卻沖了出去,他正朝微瀾堂的方向走來,身後跟著宋哲遠與唐璿,披著蒼黃的狐裘,衣帶如風,眉宇英華,一臉的沉靜,

「你瘋了。」蕭可飛也似的撲了過去,拼了命的將他向外推,珠淚漣漣,聲嘶力竭,「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自投羅網?我不是叫你走嗎?你為什麼不聽?」

李三郎抬頭向天,輕蔑地一笑,也曾照著她的話做了,有多遠,走多遠,以後不用再見面,可他不甘心,他要親眼回來看看,相伴了十三年的人,到底會把他怎麼樣?「你說得很對,看來我真是自投羅網,宣兒,這不是正稱了你的意嗎?我死了,你才能和他白頭到老,比翼高飛。」

蕭可欲哭無淚,痛斷肝腸,本想激他離開,他卻偏偏選擇了回來,餘光一瞥,慕容志已帶了右驍衛過來,迎上前道:「志兒,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有看到他回來。」

慕容志搖頭,方才明白事態嚴重,眾目睽睽之下,如何睜一隻、閉一隻眼,快步上前道:「奉旨,請吳王殿下到大理寺,協同查證一樁大案。」

蕭可才要上前,卻被李三郎阻住去路,相伴了十三年的女子,竟設下如此圈套來置他於死地,還有她寫得那封信,直直教人寸斷肝腸,她哭得很傷心嗎?長發飄散,雙目浮腫,不過都是假惺惺做給外人看。冷冷道:「你不用為難慕容志,我會跟他們走!宣兒,我現在這麼稱呼你,自己都覺得彆扭,如果你還有半點良心,就給彥英和娉婷留一條生路。」

說罷,拂袖而去,走得那樣決絕。

蕭可是哭著跪在地上的,三郎誤會了不要緊,是自己自找的,他此去定是有去無回,現在是如何能救他?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急步衝進微瀾堂,卻是空空無一人,慕容天峰呢?本想找他商議,他也避之不及嗎?

此案一出,舉國嘩然,新君踐位之初,就出了一件這般震動政壇的大案,牽涉了三位親王,兩位公主,兩位駙馬,一大批皇親國戚及國之重臣,市井之民不禁相問,這是怎麼了?國舅權勢薰天,竟能向皇族大開殺戒?同時為吳王悲,也為吳王嘆,嘆其為最無辜的一個,悲其為生不逢時,可謂海內冤之。可當朝天子又在做什麼?眼睜睜看著親戚、手足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永徽四年就這樣凄凄慘慘的來到了,元日到初五,府內漆黑一團,天公不負悲愴一片的長安城,洋洋洒洒飄下了雪花,漫天亂舞,如瓊脂碎玉一般,頃刻將雕樑畫棟掩蓋。如萱閣內,一燈如豆,一雙小兒女不諳世事,早已沉沉睡去,長子李千里一直站在母親的身邊,不悲不怒,不怨不哀,大有臨危不亂的作風。

「阿娘,她們都在議論你、指責你,說是你害了耶耶。」仁兒忍不住相問,在他心中,母親不是她們口中所指的那各人,父母一向恩愛有加,這是他親眼看到的。

「讓她們說去吧!阿娘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把耶耶救出來。」說著,蕭可潸然落淚,如何才能救他?哪怕一命換一命,就算是天註定的,也不想認命。

母子兩人正說著話,慕容天峰推門進來,一身的千牛衛大將軍服色,見了他,仁兒乖乖施了一禮,未來岳父也愛憐似的撫著他的小腦袋,未來的女婿雖然小,也是蠻喜歡的。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其實蕭可也擔心,也怕慕容天峰受到連累,仁兒今後連個依靠都沒有了,見到他如此裝束,想來平安無事,「三郎還在大理寺?他們要怎樣對付他?審問?嚴刑逼供?」府內消息閉塞,她一無所知。

「要是審問就好了。」慕容天峰笑了笑,和藹的對仁兒說:「夜深了,你先回去睡覺,岳父還有要事跟你阿娘商議。」支開了仁兒,他接著說:「他們自然連審都不想審,就單憑房遺愛的口供,謀反怕是已經坐實了,他們聽不見,也不想聽見,天下百姓是如何非議他們的。」

蕭可嘆息道:「就算天下百姓都知道三郎是冤枉的,他們也不想聽見,說這些沒用,我只想救三郎出來。」

看了看四周無人,寢室里只有兩個孩子在睡覺,慕容天峰低聲道:「也不是不可能,有一個人想見你,此時就在蘅芷閣。」

蕭可長身而起,難以置信的望著慕容天峰,他來做什麼?親家又在其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尋思這些又有何用,不是要救三郎嗎?真的踏破鐵鞋無覓處。當下叫了來鳳兒和鸞兒,讓她們看顧曦彥和嬋娟,披了斗篷隨慕容天峰去往蘅芷閣。

府內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蕩蕩無一人,閑雜人等怕是早已被遣散,幸有慕容天峰在前挑燈引路,雪越下越大,寒風在耳邊呼嘯著。來到蘅芷閣,卻是溫暖如春,他就在炭火盆子前坐著,穿著一件極尋常的圓領袍,目光一如從前,就像在等候一個朋友。

蕭可把斗篷脫下來,慕容天峰早已退在了門外,李治幾乎是一躍而起,上前把她抱在了懷裡,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兒吧?朕一直擔心你,又怕那些莽撞之徒衝撞了你,所以就調來了右驍衛護著你,天峰到底是自己人。」

「你來此地有何貴幹,不是來找我敘舊的吧!」蕭可的神情冷若冰霜,他的來意也猜到了三分。

「其實朕也很難受,三哥竟是如此的大逆不道,朕又不曾虧待過他。」李治似在痛心疾首。

「別在演戲了,三郎有沒有謀反,你心裡清楚的很。」對此,蕭可早已看透了,坦然道:「說吧!要我做什麼?你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不就是想聽這個。」

「你誤會了。」李治慢慢鬆了她,卻不想承認。

「不說我可走了,沒功夫跟你蘑菇。」蕭可正要轉身,卻讓人家緊緊抱住。

「跟朕在一起好不好?朕喜歡你,朕會保護你,朕會保護曦彥、嬋娟還有仁兒,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他的聲音軟軟啞啞,嗅著她的髮絲,甚是清香,愛她嗎?當然是,只是一直等到今天才把愛字說出來,「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也不跟三哥計較什麼,朕可以免他一死,是的,免他一死,但活罪難逃,朕要將他終身禁錮,你要答應一生不見他。」

三郎這是有救了嗎?蕭可凄楚的一笑,回眸道:「你的話我能相信嗎?大唐皇帝陛下,你不用回去跟長孫無忌商量?你做得了主嗎?你肯放過三郎?」

「當然,朕想辦成的事兒,舅父也沒奈何,要不,朕給你發誓。」李治環抱在蕭可的腰際,鼻息里是她淡淡的體香,他已經欲罷不能,今生非要在一起不可。

「我不想聽你發誓,只要三郎平安無事,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哪怕你殺了我。」蕭可搖頭苦笑,今晚,他不就是想聽這個嗎?

「姐姐,你想太多了,君無戲言,朕既然答應你,就一定會做到。」說完這些,李治才把表情入平緩了。「朕為你設了一處別苑,就在平康坊內,甚是清幽,閑暇了朕就會去看你,那裡只屬於我們兩個,一有機會,朕就把你接回宮中,我們長相廝守,生兒育女,一輩子不分開。」

蕭可清淺一笑,卻是一言不發。

李治抬眼看著她,表情冷冷的,似一座漢白玉雕像,「你不相信?朕是天子,說話一言九鼎,放心,朕不會騙你的,更不會虧待曦彥他們,這座府邸仍是他們的,長大了,朕再給他們封官加爵。」

「看來你已經安排好了,考慮的也很周到,都不用我費神費力。」蕭可怔怔看著他,果然不是從前的小孩子了,也會機關用盡算計她。

這算是應允了吧!除此之外,她無路可走,儘管卑鄙了些,但以後會補償她,用一生去補償。手上用力,將她橫抱了起來,她不是很重,也不覺得吃力,穿過珠簾,拐過屏風,緩緩放在了榻上,良宵苦短,不想再多等一刻。

「你還不走嗎?不是說了日後長相廝守,生兒育女,一輩子不分開嗎?三郎此時還在大理寺呢!」昏暗的燈火下,水漏的時刻已顯在亥時一刻,蕭可下了逐客令。

「朕如何捨得走,朕要好好看看你。」握著她的手,柔柔綿綿,摩挲著每一個指關節,她雖然穿了厚厚的冬衣,卻有掩不住的風情,眸若水杏,嬌波流轉,一種異樣徒然從心中升起,慢慢覆於她的雙唇上,「記不記得很多年前,朕到凈土寺找你玩耍,我們一起去市集閑逛,一起喝酒,一起買蟈蟈……。」

「你到底想做什麼?今晚我們不可能。」蕭可迅速將他推開,甚至厭惡起了濃郁的龍涎香味道。

「可是朕喜歡你呀!朕非要和你在一起不可。」李治捧起她的臉,鄭重其事道:「就是今晚,朕非要和你在一起。」

「你真是厚顏無恥。」蕭可橫眉冷目相對。

「你現在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今晚你不答應,就等著給三哥收屍吧!」話音剛落,他就懊悔,這不是等於威脅她嗎?還把她給惹哭了,撫著她的髮絲道:「朕喜歡你,從小就喜歡,朕對你的情義不輸給任何人,你只是看不到罷了,朕想跟你在一起,要朕做什麼都可以!姐姐,聽朕的話好不好?你只要乖乖的就行,不要掙扎,不要反抗,一切讓朕來。」

說著,便將她壓在榻上,她哭也好,委屈也好,不過都是暫時的,以後她會懂,誰才是真心對她、誰才是肯為她付出一切的人。本想吻,她卻把頭轉到了另一邊,只能埋在頸窩裡吻著,本想解開她的衣襟,她卻攥得死死,眼裡含著淚,不向他看上一眼,於是去解裙子,她仍是不肯,乾脆縮起了身子,長發覆面,殷殷抽泣。

「別害怕,朕不會難為你的,一會兒就好,你閉上眼睛,一切讓朕來。」得到總比得不到的強,隔靴搔癢也認了,解下自己的衣袍,將她的長裙拉高,她只是在哭,一直在哭。

事畢,通體暢快,個中美妙溢於言表,撐起幃帳,拿過衣袍穿好,回眸,她已蜷縮成一團,瑟瑟顫抖。沉默半晌,竟找不出話來安慰,這樣的得到還不如不得到呢!「你就在這裡安安心心的等消息吧!頂多過個十天半月,朕便讓天峰來接你。」說罷,他快速穿好鞋靴,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裡,以後面對,怕也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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