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門玩物

第7章  高門玩物

裴道珠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

她緊緊抱著《女誡》,細白指尖無意識地收緊,血液凝聚,塗著丹蔻的指尖泛出更深的紅。

蕭衡目光下移。

少女的唇瓣飽滿嫣紅,恰似牡丹花瓣,誘著人去採擷。

他玩味:「你生得美貌,可你的資本如果僅僅是這份美貌,那麼,就只配做個高門玩物。」

高門玩物……

裴道珠的臉頰紅如滴血。

她羞憤地仰起頭,眼前的郎君皮囊俊美昳麗,偏偏說出的話卻猶如利刃剖心殘酷至極。

她委屈:「對你而言,我也只配做個玩物嗎?」

蕭衡彎唇:「佛家有言:『若裝飾女人,如畫瓮盛糞,但觀諸外相,誰知里不凈』。女人不過紅粉骷髏過眼雲煙,所以對我而言,裴娘子,連玩物都不是。」

如畫瓮盛糞……

紅粉骷髏過眼雲煙……

被如此羞辱,裴道珠氣得眼眶紅紅:「你,你以後乾脆別成親了!」

她推開他跑出了書房。

書房正對著花木蔥蘢的園林。

裴道珠站在廊廡下,獨自垂淚。

她不過是想與他重修舊好,他便是不肯,又何至於如此羞辱她?

都說蕭家九郎容止一絕雅量非常,可她今日看來,他分明就是個睚眥必報尖酸刻薄仗勢欺人的小氣鬼!

圓臉侍女抱著一株花款款而來。

她恭聲:「裴娘子,這是郞主的金花茶,以後勞煩您照顧了。」

裴道珠迅速收了眼淚,小心翼翼地接過金花茶。

花還未開,只結了薄薄一層花骨朵。

圓臉侍女又笑吟吟道:「花宴已經散場,其他女郎都乘車回家了。知道裴娘子沒有馬車接送,可要派車送您一程?」

裴道珠才不要。

別人都有馬車接送,只有她是乘坐蕭府的車回家的,給人看見多沒面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家窮的連接送馬車都沒有嗎?

她脊背挺直:「總是坐著對身體不好,我喜歡走路。」

碧紗窗后。

蕭衡負手而立,看著她漸行漸遠,那大紅石榴交破裙被春風揚起,細腰上的碧青絲絛飄逸輕揚,身段裊裊娜娜,如風中嫩柳。

他輕嗤一聲。

「虛偽。」

……

至夜。

建康城落起淅淅瀝瀝的春雨,烏衣巷曲徑通幽,裴府的梨花飄零滿地,被雨水浸濕,染上了一層污濁。

偌大的廳堂只點著可憐的兩盞油燈,堪堪照亮了陳舊的食案。

食案中間,擺著一盤蛋羹和一壺酒。

裴道珠席地而坐,盯著那盤蛋羹看了很久,摸了摸餓癟的肚子,又望向食案四周。

阿娘和她坐在一側,對面坐著康姨娘和她的雙胞女兒。

父親膝下沒有兒子,只有五個女兒,長姐早兩年就出嫁了,二姐這些年一心求道長住道觀,兩個妹妹年紀尚小,誰也撐不起這個家……

她想著,屋外傳來唱喏:

「議郎大人到——」

父親回來了……

裴道珠連忙跟眾人一起行大禮。

心中卻道,不過是回自己家而已,每天卻還要叫人唱官銜,還逼著她們行大禮,父親也不嫌丟人。

木屐聲由遠而近。

裴禮之在廊下褪去蓑衣和木屐,正兒八經地邁進門檻。

年近四十的男人,渾身酒氣,眼睛熏得滿是紅血絲,看起來陰鬱可怕。

他掃視過恭敬的妻女,浮腫的眼睛里掠過不滿和戾氣。

他撩袍落座,飲盡一杯酒,目光落在裴道珠身上。

他沉聲:「開宴之前,阿難,為父問你,你可知罪?」

裴道珠抿了抿唇瓣。

在蕭府的時候,她令張才茂顏面盡失,張才茂的母親認識姑母,姑母還收了他們的銀錢,到嘴的鴨子飛走了,姑母肯定惱羞成怒地向父親告了她的狀。

她恭聲:「父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張才茂——」

「住嘴!」

裴禮之猛地一拍食案。

裴道珠小臉蒼白。

裴夫人顧嫻連忙把她摟到懷裡,膽怯道:「夫君,阿難一向懂事,沒相看成,這其中是有緣故的,我聽阿難說,張才茂品行不端——」

「你也住嘴!」

裴禮之怒不可遏:「品行不端?我妹妹怎麼會給阿難介紹品行不端的人?!那可是我的親妹妹,阿難的親姑母!阿難自己嫌貧愛富,還敢羞辱張郎,今日不好好教訓這個孽女,我裴家的家風都要被她敗壞了!」

裴道珠還沒來得及辯解,裴禮之已經一個耳光扇了過來!

油燈跳躍。

少女白皙的臉頰上,立刻出現了五個鮮紅指印。

裴禮之挽著袖子站起身:「顧嫻,你給我讓開!我今天就要打死這個丟人現眼的孽女!」

吼叫聲嚇壞了年紀最小的雙胞姐妹,兩人躲在康姨娘懷裡嚎啕大哭,顧嫻更是死死抱住裴禮之的腰勸阻,不肯叫他傷害女兒。

裴道珠脊背挺直地跪在原地,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

顧嫻泣不成聲:「夫君,阿難年紀還小她懂什麼——」

「你滾開!」裴禮之惡狠狠地推開她,「生不齣兒子的東西,要你何用!」

裴道珠冷眼看著他對待阿娘時的粗暴,又看著他朝自己揮起的巴掌,似是習以為常。

她突然道:「父親想打便打吧,打壞了這張臉,明日蕭老夫人問起,我便說是您打的。」

裴禮之的巴掌頓在半空:「你說什麼?!」

少女瞳孔清澈猶如水洗,黑白分明,冷靜異常。

她道:「蕭家的金梁園已經建成,蕭老夫人邀請了不少郎君女郎過去小住,女兒也在其中。父親若是不嫌咱們家丟人,就儘管打壞女兒這張臉。」

裴禮之的巴掌落不下去了。

被蕭老夫人邀請,這可是難得的殊榮!

他這女兒百無一用,唯有這張臉相當出彩,若是能吸引到哪個高門郎君,光是聘禮,說不定就能彌補他欠下的那些賭債,豈不是血賺?

裴禮之慢慢垂下手。

許是面子上掛不住,他突然轉身,發狠般一腳踹到顧嫻的肚子上:「沒用的東西,都是你不好好管教你女兒!這麼多年也沒給我生個兒子,若我膝下有個兒子,定然比她們都要聽話懂事,也能振一振我裴家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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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後我嫁給了前任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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