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交易
周怡看着大步流星向她走來的清麗少女,不動聲色地飲下杯中涼茶。
「王妃,您不該隨便走動。」
口中皆是尊稱,周怡卻並未在她身上看到尊敬的神情動作,甚至連禮都未有行。
周怡垂眸淺笑,「原來我是王妃嗎?」
夏荷不知她此話何意,愣了下冷聲回道:「您乃王爺明媒正娶的正妻,您只要在這世上活一日,便一日是這驥王府的王妃。」
這是覺得她活不長呢。
這小丫頭眉眼雖低垂,但那冷漠的眼神,無不在說,弱者如她,不過是靠着運氣活過一日罷了。
周怡抬眼望着她,又是淺淺一笑,「是嗎?」
沒有等夏荷回她,周怡便站起身來,施施然往秋水院行去。
這王府後院的權勢,現時並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過些時日處理完周府的事情,她再來好好管理管理這偌大的王府吧。
按理說,新婦過門第一日,本應向長輩敬茶。
但因驥王父母皆作古,皇室疏離他,也未有長輩前來,故而這一節,便也省去了。
不過,周怡想,便是皇室真派了人來,晉楚安應也不會行這個禮,畢竟,他可是連拜堂都敷衍至無的人。
在秋水院消磨了白日光景,洗漱完身着內衫的周怡,安坐在屋中。
她其實一貫怕黑,昨夜若不是不得已,也不會吹熄燭火。
而今夜冒頭的老鼠,比昨夜還要大。她左右關燈也躲不過一劫,何不如點燈靜候。
午時已至。
靜謐的四周,開始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周怡安坐原位,等著大魚上鈎。
卻不料,今日來的大魚,有些出乎她意料。
「叩叩——」
禮節性的敲門聲響起,不等周怡起身開門,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
「王妃在等本王?」
是什麼誘使他提前出擊?周怡思襯。
面上卻是搖了搖頭,「今日在後院弄了些麥仙翁,想着等老鼠出現呢,不料來的竟是王爺。」
她今日去了何處,做了何事,事無巨細皆被他知曉。
看着這睜眼說瞎話,卻還是面無表情的女子,晉楚安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此事何須王妃親自動手?王妃乃王府主母,這等雜事,何不使喚下人去做?」
「這等小事,何須使喚他人?」周怡隨口回著,眼神在晉楚安臉上探究。
眉眼舒展,眼底含笑,嘴角平緩。神情自然,不是作假。
身形放鬆,手臂自然垂放身側。沒有蓄勢待發之勢,對這裏很是放心。
放心,意味着危機解除。
他性格冷硬,不可能是善心發作,想替她解圍。
只能是,發現了她的用處,才留她一命。
既如此,周怡不想再兜著圈子說話,「王爺有何事,但說無妨。」
晉楚安見她臉上和緩神色卸下,一副冷淡模樣顯現,不由得挑了挑眉。
這便是你本來面目?
暗襯著走到她身旁坐下,「驥王府在你之前,曾迎來了兩位女主人,只不過天意弄人,這兩位,都未撐到見着本王,真是可憐可嘆吶。」
「自願為餌,怨不得他人。王爺可比妾身清楚內情,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周怡望着做出浮誇表情,卻還是俊美非常的晉楚安,輕聲說道。
晉楚安聽聞這有些冒犯的話語,卻未覺不悅,笑了笑道:「這麼說來,王妃難不成不是自願為餌?」
「王爺早就查明了,何必多此一問。」周怡神情淡漠,「妾身雖被迫,但也感謝逼迫着妾身嫁入王府之人。」
「哦?為何?」晉楚安收斂笑意,垂眼看她。
「這對他人來說,或是一場禍事,但對妾身來說,卻是機遇。」
不待頷首的晉楚安詢問,便又道:「因妾身有能力,為王爺化解當前僵局。」
聞言,晉楚安面上肅殺神情顯現。周怡感覺周身溫度都下降了不少,心內面上卻並未驚異。
「本不過見你有些巧思,打算讓你在這後院安身立命,這便已是恩賜了,你竟還想沾手前庭?」晉楚安語氣森冷。
周怡卻不疾不徐回道:「穩住後院,斷絕後顧之憂,對王爺此前局勢有何益處?不過是少些瑣事罷了。」
言罷抬眼直視晉楚安,「已是死局,為何不能讓我這局外之人試試呢?左右王爺您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嗎?」
換了自稱,更能說明她並不依附於任何一人。
晉楚安被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逗笑,嗤笑出聲后道:「王府百千謀士,難不成還不如你,這一介官家後院女子有用?」
「那王爺何不聽聽,我這後院女流的戲言呢?」
言罷,開始說起這一日所聞所想。
而晉楚安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輕視不屑,漸漸轉變為震驚。
「你如何知曉這些事的?」聽她從他身上暗傷,說到府中侍衛分佈,再說到前些時日布下陷阱俘虜三人時,晉楚安忍不住出聲打斷她。
周怡此時露出了一個張揚的笑臉,讓灰敗的臉,煥發了生機,宛如一朵雨後重生的嬌艷牡丹。
她說:「再隱秘的事,都會留下痕迹,只要你用心去看,總會找到蛛絲馬跡。」
……
屋內一時靜默下來,晉楚安將眼底驚艷掩藏。
知曉了她所倚仗的能力,口上卻還是有些顧慮,「這隻能說明你眼力過人,如何能說明你有操縱大局之觀?」
表面上是不信任,言外之意,卻是讓她不要藏着掖着。
若不是從他神情中得知這般隱喻,她怕也是要傻傻同他論證了。
周怡笑了笑,「凡事皆能以小見大,王爺又如何知曉,我會得此失彼?」
沒有直接說明,反倒同晉楚安一樣打起了啞謎。
被反將一軍地晉楚安,感覺今夜所聞,真是打破了他以往一貫的思維想法。
愛才之心人皆有之,但他還是要進行最後的試探。
「相見不過兩面,如何信你?」
這是要她拿出自己的把柄讓他拿捏呢。
不過,為了換取他的信任,這本是應該的。
周怡早有打算,「妾身乃前朝宮中鐵騎護衛長,阮將軍外孫女;父親是十五年前被判謀逆的鎮遠將軍,嫡長子蘇正陽。妾身身上流淌著的,是兩道不為上位者所容的血液,所以,妾身只能依附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