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玉娘的身世

泥土偽裝果然厲害，就比如面前的王玉娘，沒想到去掉泥灰后差別居然有如此之大。

王玉娘接過毛巾擦了擦臉，抬頭髮現張威還在看着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害羞，但她卻沒有躲避。

她雙眼直視着他，慢慢的，眼帘微微眨了眨，眸中滿是醉意。

那種眼神實在嫵媚，讓張威看得更入迷了。

直到……

王玉娘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到腦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更好看一些。

雖然她的動作很小心，但還是驚醒了張威，讓他發現自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人家也真是太不禮貌了。

輕咳了一下，他連忙轉過身閉上了雙目，同時捂著心口做了個深呼吸。

見他如此這般，王玉娘咬唇一笑，隨即也轉過了身去，偷偷往水面探了探，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

她似乎是在檢查自己的面容。

等到心情平復，又收拾了一番，張威兩手各執著一個裝滿了水的鐵罐，對王玉娘說道：「咱們走吧。」

說完，他轉身邁步，王玉娘則一瘸一瘸的跟在了後面，忽然開口問道：「恩公，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張威很平靜的回道。

「那要不要再看一會兒？」

「不看，沒時間。」

「哦……」

王玉娘顯得有些失落，沉默了片刻后，有些不甘心的問道：「今天又不用去找食物，怎麼會沒時間呢？」

張威還在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這不是端著鐵罐呢嗎，哪有時間看你。」

聽他如此說，王玉娘輕輕一笑，提議道：「那……要不我幫你端著，你再看我一會兒？」

張威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然後扭頭看了看她那一瘸一瘸的腿，責怪道：「別神經病了，你能走好路就不錯了，少想點亂七八糟的……」

……

返回山洞后，又收拾了一番，張威想去生一堆火，於是便去拿樹枝。

「恩公你別動，我來弄我來弄。」王玉娘大聲喊道。

太突然了，嚇了張威一跳。

於是王玉娘開始搬運木柴，張威則削了兩根樹枝，打算去穿魚，王玉娘見狀又是一聲大喊。

「恩公你別動，我來弄我來弄。」

又嚇了張威一跳。

將魚穿好后，張威拿出打火機準備去點火，走到柴堆前，忽然感覺有些不放心，於是一臉戒備的扭頭看了眼王玉娘。

「這個你弄不弄？」

王玉娘聽后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輕聲回道：「這個我不會弄。」

於是張威不再管她，生了一堆火，然後兩個人坐在一起烤起了魚。

王玉娘神情專註的學習著張威的樣子，張威轉一下魚，她就跟着轉一下，張威再轉一下，她也就跟着再轉一下。

由於小姑娘的樣子實在太過認真，讓張威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被王玉娘看見了，還以為是自己出了什麼差錯，連忙問了一句：「怎麼了恩公？」

「嘿嘿……」

張威傻笑了一會兒，擺了擺手回道：「沒事沒事，繼續繼續……」

說完他深吸了口氣，然後帶着笑意扭頭對着山洞左右打量了一下。

雖然這裏環境不怎麼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很溫馨的感覺……

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愉悅，然而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沒一會兒，魚便烤好了。

香氣四溢，兩個人都咽了口吐沫。

……

一切都顯得如此溫馨，直到……

吃過了飯後，張威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呢，王玉娘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一瘸一瘸的走到了他身前，撿起了地上的魚骨頭……

接着她對山洞便是一通收拾，各種垃圾全部往外清理，雖然腳下一瘸一瘸的，但她卻顯得非常執著。

那股子勤快勁直把張威看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自己要喝水的事情了。

就這樣過了不少時間，王玉娘來來回回了好幾趟，直到將洞內清理乾淨了之後，她才一瘸一瘸的重新來到了張威身前。

「恩公，接下來咱們去做什麼？」她凝著眉氣喘吁吁的問道。

「啊？」

張威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她，心想這姑娘長得是挺漂亮，是真好看，可怎麼就是精神不大正常呢。

他一臉凝重的舉起水壺喝了口水，然後指了指旁邊的睡袋。

神情嚴肅，橫眉怒目，聲音冷酷：「坐下！」

「哦。「

很清脆。

王玉娘很聽話的坐在了睡袋上，然後她一臉疑惑的盯着張威，眨了眨自己的兩個大眼睛，很天真的問道：「恩公，咱們坐在這裏做什麼啊？」

張威覺得有點兒頭疼，於是他放下水壺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淡淡的回道：「哦，沒事，剛吃完飯歇一會兒。」

片刻后……

「恩公，你休息好了嗎？」

美女閑不住，張威感覺有點頭暈，很無奈的躺下緩了一會兒，然後又坐了起來。

看着美女的兩個大眼睛，他輕聲問道：「你閑着一會兒不好嗎？」

「閑着？」王玉娘聽后一呆，似乎是突然感覺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閑着啊，就是休息一會兒，你感覺怎麼樣？」張威重新問道。

王玉娘還在發愣，慢慢的，她輕輕蹙了蹙柳眉，眼神不自覺的開始下探，那副表情，似疑惑，似回憶，似茫然……

「我娘說……人必須要有價值……」

張威聽得一陣疑惑，不知該如何接話，於是盯着她看了起來。

還別說，雖然衣服有些破舊，但是依靠着那副仙子般的面容，她此時的神態還是很吸引人的。

「我娘說，這個時代不屬於我們女人，如果沒有價值，是會被拋棄的……」

這語氣很是柔弱，說完，王玉娘用雙手環抱着小腿，緩緩的將臉埋入了膝間。

片刻后，美女趴在那裏「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

就在張威正打算說點什麼安慰她一下的時候，王玉娘突然哽咽著呢喃道：「我不想閑着……我只要一閑着……我就會想起我的娘親……」

張威聽得一愣，瞬間有些出神，呢喃道：「很正常啊，我也想念我的娘親……」

他不光想他的父母，他還思念他的國家，如果穿越是真的，那他就成了一個沒有國家的人了，突然間失去了自己誓死效忠的對象，這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心慌……

氣氛變得有些傷感，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王玉娘慢慢的抬起了頭，用含淚的眼睛直勾勾的和張威對視了片刻。

突然，她有些害羞的輕聲說道：「恩公，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定州人士，我家就在定州城，我爹，是義武軍節度使王處直……」

……

王處直，其家祖輩世代為長安富豪，后其堂兄王處存因平黃巢有功，官至義武軍節度使，之後由王處直接任。

時梁晉爭霸，起初王處直依附於晉王李克用，后朱溫大軍圍城，便改依附於朱溫，而後又叛梁，改為依附於李克用之子李存勖。

定州之南鄰，同樣依附於李存勖的鎮州生變，張文禮殺害其養父王鎔，自領成德軍節度使，投靠了朱溫。

李存勖派兵討伐鎮州，王處直擔心唇亡齒寒，便以其子王郁為使引契丹兵南下，而後王處直之養子王都兵變，王處直被囚禁而死，王都大肆殺戮王氏子孫和王處直的手下將領。

……

「當時王都兵變的時候，我和我娘並不在城中，這才躲過了一劫，之後我娘帶着我在定州忍飢挨餓，四處躲避追殺。

「我有一個三姐，早年嫁給了李克用的兒子李存紀，後來聽說她在洛陽……」

說到這裏，王玉娘的表情變的很傷心起來，語氣幽幽的繼續道：「我娘便想帶着我去投奔我她，只是，沒想到……」

眼淚不斷的湧出，王玉娘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

「給。」

張威拿出一塊紙巾遞到了她面前。

王玉娘接過紙巾擦了擦淚水，微蹙著眉繼續道：「我們母女身無財物，一旦有食物我娘馬上給我吃……半路跟隨一夥流民前行……沒想到還沒出定州地界，我娘……她……

「她餓暈了……「

說到這裏，王玉娘有些呆怔，她的眼神變得很迷茫。

片刻后，她用空靈的聲音幽幽開口繼續道：「我知道她只是餓暈了她沒死，可是那些流民，他們偏說我娘是餓死了，然後……他們把她……「

王玉娘張著嘴欲言又止，停頓了片刻后，她的表情開始出現變化，她的雙眉緊緊蹙在了一起，那神情像是想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一臉的驚恐，眼神也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又過了片刻，她才強忍着淚水斷斷續續的繼續吐露道：「分……而……食……」

她似乎確實是說不下去了，但是張威聽到這裏，已經猜出了當時的情景，看着此時王玉娘的樣子，他很擔心，擔心她會崩潰掉。

兩串大大的淚珠從王玉娘的眼睛裏涌了出來，她的身體開始顫抖，雙腿彎曲併攏著坐在那裏，她用雙臂環著自己的小腿，左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右手。

她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努力的保持在了即將失控的邊緣。

她的表情很痛苦，五官都有些不受控制了，過了良久，她很艱難的從嘴裏發出聲音，繼續道：「我娘她……」

幾個字后又說不下去了。

她哭了，她咧著嘴一字一頓的哀聲道：「就，發，生，在，幾，天，之，前~」

眼淚不斷的大顆大顆的湧出，但她卻擰著眉頭很倔強的又維持住了自己的面容。

她想忍住不哭，她在用力的忍着，她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

她最終還是失敗了……

王玉娘放聲痛哭……

這一哭，她沒來得及埋頭捂臉。

她的雙眼緊閉，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她的唇齒咧開着，哭得十分傷心。

那哭聲極具穿透力，深深的感染了張威，讓他心下一陣不忍，於是連忙拿出毛巾來到了她面前，給她擦起了淚水……

持續了好長時間。

王玉娘哭着哭着沒了力氣，身體微微搖晃了幾下，好似是要昏闕一般。

不得已，張威坐到她身旁將她攬在了懷中。

就這樣又過了好長的時間，王玉娘哭的累了，最後倚在張威的懷裏睡著了。

張威輕輕拍打着她的背部，等她睡踏實了，然後他將哭睡著了的女孩兒輕輕的，慢慢的，用最溫柔的動作放到了睡袋裏。

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如果有可能……這個女孩兒……我一定要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