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來源於死亡和驚嚇

死亡預警/可能引起不適的描述遇預警/前半段有些流水賬預警

那時候，奈特第一次看到了他，那個男孩。

他帶著小小的，遮住小半張臉的面具，身上緊緊地綁著繩子，頭髮朝上地浮在半空中，身上的繩子有一個向下延伸的頭，只是在奈特的眼裡，他看不到那條繩子最終伸向哪裡。

奈特不認識這是誰，不知道他來自哪裡，可是他對這個男孩的出現沒有絲毫的驚異的情緒。

或許那只是他自己再正常不過的的幻想——畢竟就算是失憶了，他也是個奇怪的人不是嗎？

但是總有一個聲音在奈特腦子裡，仔細地描述，對方大概出現在他眼前的方式不是冥想，就是在無意識地做夢。

出於直覺和輕微的強迫症，奈特判斷他大概率是在做夢。雖然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但是肯定不是什麼好夢。

說起來，自他能看到男孩之後雖然還沒過上幾天，但是自從能看到他之後，奈特已經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個月。

對方出現的時間不固定，持續存在的時間不一定。很多時候，他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概率比較大，偶爾也會在白天出現幾次。但是與出現概率相反，晚上的時候他出現的時間會很短，而白天的時候，就像是在睡覺里睡覺，他往往會待得更久一點。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無論夢裡的小孩看起來在現實中多麼難過，奈特都沒辦法幫上一點忙——他碰不到這個總在他眼前出現男孩，而對方，似乎對他的存在也是無知無覺的。

奈特關了門，摘下墨鏡，順手異常地把它放到鞋柜上，脫了鞋飄著一樣進了門：「我回來了——」

迴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迴響。一個人住就是這點不好，屋子裡總是太空了。奈特拿著易拉罐走到罐子碼的整整齊齊的角落裡，為罐子組成的金字塔再次添磚加瓦。

他數了數明顯還不多的罐子，把壓扁這些小東西的日程持續推后：「這要攢到什麼時候才能拿去賣啊……」

唉聲嘆氣了一會兒，青年走到了廚房裡準備做點晚飯吃。

批發來的肉餅很廉價也很不健康，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它們真的很香。薄薄一層油熱過著后散發出熟油特有的氣味。只在空氣中待了一小會，還沒和室溫保持一致的肉餅被輕輕放到了熱油上，滋滋啦啦地散發出了奈特幾乎印在腦子裡的香氣。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室內也沒了什麼光亮，只剩下鍋底的火焰恍惚地亮著。小火要煎上好一會的肉餅被翻了個面，在奈特眼裡油亮油亮的發著光。

窗外邊嗖嗖過了一輛車，鋥亮的車燈像是一道手電筒光，滑過屋子。奈特突然把過向側邊一撤，另一隻手立刻關上了煤氣。

他又出現了。

「唉，你，我。」看著掉在鍋台上還在冒著熱氣的肉餅，奈特順手把鍋放下撈了叉子把它插了起來，眼睛也不眨地自言自語：「還好，三秒原則，沒數不算，一秒不到洗洗還能吃。」

肉餅又被丟回了餘溫未退的鍋里，奈特隨手把叉子一丟，再一次伸了手，試圖抹掉男孩臉上的血漬：「你說說你，連做個夢也不得消停……」

無用功確實是無用功，不管奈特怎麼嘗試，他還是碰不到那個人。但是起碼這次視角不錯——從好幾天前的仰視對方的腳尖開始，奈特現在已經能做到抬手就能碰到小孩的臉了。

不到半分鐘，他又消失不見了。

奈特沉默了一會，沒什麼心情繼續烤麵包了，拖拉著拖鞋走到冰箱前，拉開冰箱的門，在裡邊挑挑揀揀，拉出了小小的一片綠色蔬菜，一口塞到了嘴裡，一邊飛快地關上冰箱門，一邊插起來還溫乎的合成肉餅咬了一大口下去。

三兩口解決了「晚飯」，奈特在廁所單手完成高難度洗漱，飛快地跑到床上躺好。正好趕上那個男孩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似乎是和奈特的視角有關係，男孩的狀態就像是被綁著躺在空氣里。奈特伸手去扣那條一直緊緊聚在男孩身上的繩子，雖然扣不到，但是，萬一呢？

既然都能看到了，給這個繩子好好松一下應該也是能做到的吧。

奈特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但是在陷入沉睡之前，仍舊保持著隨時準備伸手的狀態，「看」向自己頭頂的天花板，等著男孩再次出現。

等到奈特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陽光已經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摸著被曬得熱乎乎的肚子，奈特懶洋洋地弓腰，在不大的床上扭動著把整個人塞進了陽光里。

「今天天氣不錯，迷信一點，日子會不會更好過一點呢？」奈特控制著力道，假裝摸了摸很久沒睡醒的男孩的頭髮，躺在陽光里發起了呆。

秉著節省糧食的原則草草洗漱了一下，奈特帶上了墨鏡摸出了家門——難得的晴天不出門的是傻蛋。

當然，根據具體情況，看起來不只他一個人在這麼想。

奈特考慮了半天，決定先來超市逛逛，順手吃一點免費品嘗的甜點墊墊肚子，然後再去哥譚公園晒晒太陽，給自己放一天假。

不過哪一個目標他都沒有達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當然會是J先生最棒的觀眾！」染著綠色頭髮的瘋子站在黑色的三腳鋼琴上，在那上面留下了一片灰撲撲的腳印子，咧嘴看向自己的「觀眾」們。

奈特抱著頭縮在角落的盆栽後面，雖然沒有在場的各位老哥譚人看起來那麼像鵪鶉，起碼也和身邊的盆栽有了異曲同工之妙。

「老表演我已經玩夠了，我想觀眾們肯定也想看些新玩意！哦，老天，你們真的太幸運了，」小丑誇張地交握雙手，隨著抑揚頓挫的語調向上高舉：「J先生正好完成了最新的道具——這可是第一次公開演出哈哈哈哈哈哈。」

公開演出……奈特的眼皮子跳了跳，墨鏡后的眼神向斜上方飄去。他看到了和往常不大一樣的男孩。

生動，鮮活，哦，嘴巴還很毒。隨著他舒展開的手腳，奈特能看到他是在痛打某些人——那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該做的事情。

有人對他說了什麼——他看見男孩的表情明顯變得憤怒，暴躁，或許還有些……別的什麼，奈特說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指定不是些什麼正能量情緒。

緊接著，男孩被擊中了。他像是一隻被霰彈槍從半空打下來的小鳥一樣脆弱，他看起來很疼，也很疲憊。

奈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想要接住那個幻想中的身體。然後被超市還帶灰的綠植葉子糊了一臉。

這個角落裡發出了沙啦啦的聲音。綠植盆邊上立刻空了一圈出來。

「太棒了，看起來我們有一個熱心的觀眾準備先為大家做一個漂亮的表率，」小丑看起來高興極了，他跳下鋼琴，從窸窸窣窣分開的人堆里蹦蹦跳跳地來到了盆栽面前：「來吧，不需要那麼羞澀，來跟著小丑叔叔一起上台！開場秀的殊榮就是你的了！」

沒有接到任何東西的奈特被抓著手腕拉了出去，獃獃地踉蹌了一下，順從地跟著手腕上的力道向前走去。

「來來，上去大男孩。」像是一個真正的表演者，小丑扶著奈特讓他站在了鋼琴上。而奈特，回過神來時候，已經在目光聚集的中央站了有個好幾秒了。

或者是擔憂或者是恐懼，大概還有些幸災樂禍地目光，奈特稀奇地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多其他人。感覺有些怪，和往常只是面對一兩個人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也就是奈特短短地體會著這樣非常難得的新奇感受的一會功夫，小丑也重回了他的「舞台」。

儘管他好像對奈特之前的表現有些不滿：「表演很快就會開始，也就會結束。現在，請睜大眼睛，觀賞J先生帶來的精彩表演！」不過他知道，他會得到滿意地結果的。

不明所以的奈特鼓起了掌。

就算是單手拍在石膏上的聲音很悶，但在安靜到一定程度上的空曠環境里，那也顯得有些刺耳。

現在不只是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哥譚市民，散落在外圍端著槍，帶著小丑面具的人們也一齊看了過來。

短暫地一愣之後，小丑的喉嚨里突然迸出了瘋狂的大笑聲。他笑得無法自拔，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看的奈特不動聲色地往鋼琴的邊緣挪了挪——不是錯覺，他確實不怎麼喜歡這位綠頭髮的表演者。

「哈哈哈……年輕人，J先生認為你真的有出色的表演天賦，來吧來吧，告訴大家你叫什麼名字？」小丑大力地拍著奈特的肩膀，錯覺一樣的寒惡感涌了上來，他的表情不自覺地定格在一個五官向中間聚攏的嫌棄的狀態上：「你能不能換一……」

小丑沒有等他說完。他變臉似的唰地收回了那一張誇張的假笑臉。他異常順手地從懷裡掏出了小巧的槍支，消音器的聲音隨著他的動作悶悶響過。

疼痛打破了青年的平衡感，他痛呼著向前單膝跪倒，看起來就要翻下不算矮的鋼琴。小丑伸手粗暴地拽住了奈特黑色的髮絲，強行揪著他，讓他穩穩跪在了自己的斜前一些的地方，墨鏡隨著慣性脫落了出去。

「表演還沒開始，親愛的的搭檔可不能先離場。你說是吧不知名男孩。」還是溫熱的槍管輕輕拍在奈特的側臉上蹭走了一些眼淚。

奈特沒意識到自己的墨鏡已經掉了，他全部的意識都聚集在中了槍的腿上。熱乎乎的液體順著重力向下流，他呃呃嗚嗚的流著因為疼痛而湧出生理淚水，聽不見小丑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怎麼會這麼疼？怎麼會這麼疼！奈特想到了巷子里的黑暗，想到了難得的恐懼，想到了男孩身上模糊的傷口，想到了巨大的蝙蝠翅膀。

「天！沒想到你能來的這麼快！我親愛的小蝙蝠！我和我的助手都還沒準備好！」小丑的尖笑聲簡直要炸掉奈特的耳膜，從最初的疼痛過去，到意識回籠，也不過短短的一分鐘。

蝙蝠確實來的也夠快的。

「放開他，小丑。」低沉的聲音依舊很嚇人，但是和那時候不一樣，就算頭皮很疼，奈特現在也特別想調整方向看一眼他。

不過小丑沒給他什麼機會再看一眼白天出現的夜行生物。他丟掉手槍，就拿出了一個花花綠綠的噴漆罐：「這可是我準備了好久的表演小蝙蝠，你當然是最重要的觀眾。」

他拽著奈特的頭髮深深鞠躬，抬手用胳膊上綁著的金屬護甲彈開了蝙蝠飛鏢，帶著顏色的霧氣一股腦地噴到了奈特臉上。

「你將會見識到目前精彩的表演！」隨著這句話結束，小丑鬆開了他的手。奈特覺得自己好像禿了一大塊。

奈特能聽到小丑快樂的歡呼聲，自己撞到地上的聲音，什麼東西進入血管的聲音，空氣快速流過肺部的聲音，皮肉溶解的聲音，以及……

自己大聲笑到不能自已的聲音。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黑頭髮的青年躺在地上瞪著眼，目光掃過周圍的人，接著嘴角逐漸上揚，定格在了一個誇張的笑臉上。

笑聲從微弱到聒噪不過短短几秒的功夫。他開始在地上打滾，掐上自己的脖子，扣著地面，但是無論如何，他都停不下來。

他一直在止不住地笑，但他也在一直流淚。異色的，妖異到讓人害怕的眼睛里充斥著瘋狂和恐懼。

當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做出過大的動作的時候，他仍舊止不住去抽空肺里的空氣，繼續狂笑。

左手的石膏讓他無法動作，但是仍舊完好的右手撓上了青年算得上漂亮的臉蛋，從眼眶到下顎，一次又一次地抓撓，鮮血淋漓。

直到，再也笑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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