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法共情

第三十章 無法共情

感覺到廖隊長投過來的目光里多了些疑惑,張冬窒了會,小聲解釋:「當時救護車一直在向前急沖,突然變道,道路不平,太顛簸了,下針怎麼都不準,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給患者扎偏。這個狀況,如果在靜止的狀態下,絕對可以避免。但在車上時,有一定的失敗率,在所難免。」

他解釋完畢,突然揚起了聲音:「夏醫生似乎對鍾師傅特別的好,昨天明明是他做事不妥,才導致了後來發生的一系列困窘,夏醫生卻全都不說,今天還說我搬弄是非。廖隊長,我剛才的話里有哪句是故意針對他了?我就不懂,我是搬弄什麼了。」

廖隊長不吭聲,張冬愈發的煩躁。絮絮叨叨,把昨天發生的事,一遍一遍的來回講了好幾次。直到廖隊長終於開口說話,他才停了下來。

「你剛剛說,鍾景洲給夏醫生提了醫學上的處置建議?夏醫生還聽了?」

張冬點頭:「可不是么!村裡請來的醫生判斷是急性腸胃炎,夏醫生一開始也判斷是急性腸胃炎,後來鍾景洲突然插嘴說像是急性闌尾炎,夏醫生就順著他的話去做了。這一路的急救處理也是按照急性闌尾炎來做,哼,等急診科那邊的檢查報告出來,確診之後,如果不是急性闌尾炎,我看他倆怎麼辦。」

接著他朝外一努嘴:「這不,早早的趕過來,我看吶,絕對是被我給說中了,診斷結果不對,夏醫生急著跟鍾景洲去……」

張冬突然發現,廖隊長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太對,他硬生生的一個急轉彎,把「商量對策」改成了「找他算賬」。

畢竟夏沫是急診室那邊的醫生,廖隊長對她是否產生不滿,都影響不到夏沫的發展。

張冬的內心深處也不是想要得罪一位醫生。他針對的人,始終是鍾景洲。

廖隊長想了想:「我給白主任去個電話,了解一下情況。」

張冬見他這麼做,便覺得他是願意管了,臉上立時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來。

————

而另一邊,夏沫把鍾景洲拉到一個走廊的拐角處,位置是在救援中心,來來往往的患者比較少,方便他們聊天。

「鍾師傅,王桂英的腸胃鏡檢查報告出來了。」見鍾景洲面露疑惑,她趕緊解釋:「王桂英就是昨晚上從雪域村拉回來的那位患者,昨晚上入院后,我立即開單,給她排上了加急的腸胃鏡檢查,上午做的,當場已經發現了不太對。」

「嗯?」鍾景洲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好像是在聽,又好像根本是在走神。

「確診是急性闌尾炎,但結腸有梗阻現象,看起來是生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腫瘤,數量已經有很多,有幾個尺寸很大,白主任看過檢查報告,初步懷疑是結腸癌,這是她不停嘔吐的真正主因。另外,如果結腸癌的推斷最終被確定,那她的闌尾炎,怕也是……不僅僅是急性炎症,而是癌細胞轉移造成的。」夏沫的臉色,滿是沮喪。

這個結果,遠遠超出了醫療之中。

昨天她把病人給送回來的時候,還有些成就感,畢竟那麼坎坷的路上遭遇,條件有限,環境惡劣,能及時、準時的將患者送到,是耗費了很大的力氣的。

可是,這份檢查結果,卻是直接把她的開心,全都給打破了。

因為一旦是確診,患者的病情可能已嚴重到了相當可怕的程度,或許——

「鍾師傅……」夏沫下意識的想要找鍾景洲來傾訴,她心口堵著一塊比大石頭還沉重的東西,壓在那裡,她好像快要跟著窒息了似的。

「我的車壞了,現在得去汽修廠一趟。」鍾景洲突然打斷了她,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至於她擔心不已的患者和病情,他一個字都不多問。

似乎並不關心,反正事不關己。

夏沫再次感覺到了極其不適。

「夏醫生,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鍾景洲昂首挺胸,滿臉的鬍子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竟有些發亮。

「等下,你就這麼走了?王桂英也是你千辛萬苦從雪域村裡帶出來的,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啊,下著大雨,車壞了兩次,還遇到了那麼嚴重的車禍,好不容易才把人帶回了醫院,可是……可是我們卻很有可能救不了她,這……」

鍾景洲已經轉身離開了。

沒走幾步,他停住,轉過身來,看著夏沫的眼睛。

「醫院就是醫院,能夠救死扶傷,也有力所不能及,凡事儘力即可。」

「可是……」夏沫已快哭出來了。

道理她全懂,可難過的感覺還是一點不曾減退,她還是個才進醫院不久的實習醫生,經歷的事情不算多,連控制情緒都沒有完全學會。

「我每天都出車去接病人,有時候是幾次,有時候是幾十次,接的病人有輕症,有受傷、有溺水,也有重症,昏迷、車禍,甚至是直接就在車上去世了。看了太多次,如果我對每一位患者都產生了不可抑制的共情,這份工作,我早就沒辦法做了。」

鍾景洲似笑非笑,「夏醫生,聽到我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心態有些冷血了?」

夏沫綳著表情,一言不發。

「冷血就冷血吧,我的工作是接病人回來,把這份工作做好了,比什麼都強。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我是個司機,我盡所能,不耽誤病者搶救的時間,我便是優秀稱職;而你呢?你應該怎麼做,才能算是優秀稱職問心無愧,這一點你需要自己想一想。至於你說的那位患者,她生了重病,的確很慘,但你除了難受之外,能做什麼?焦慮是最無用的情緒,除了困住你自己不得解脫,還能有什麼正面的作用嗎?」

夏沫被說的啞口無言,她突然想起來張冬總是抱怨鍾景洲既冷漠又冷血,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溫度似的。

她知道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道理。

可道理這東西,說起來是那麼一回事,但真的無法引起觸動。

她渾身覺得不舒服,一個沒繃住,眼淚簌簌的滑落下來。

而此刻,鍾景洲蹲著他的保溫杯已經走遠了,並沒有看到她的難過。

不過即使看到了又能怎樣呢?還指望他來勸自己?

鍾景洲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啊。

「糟了,我怎麼又忘了問他,為什麼會判斷是結腸梗阻呢。」

一聊上別的,正事都忘了。

夏沫有些懊惱,不過,她也不打算追上去了。

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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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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