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梵音吟唱,彩燈環繞,漫山遍野的繁花盛開。

仙鶴成群結隊,妖獸拉承著一輛又一輛的仙舟降落明光峰頂。歡聲笑語,賓客盈門。這是天衍宗沉寂千年以來難得的盛況——今日,天衍宗掌門落緣劍尊最疼愛的小師妹瑤光仙尊與上靈界天機一族沈家道法集大成者唯一的繼承人月見真君結秦晉之好。

天衍宗舉全宗之力,為慶賀這一盛事。

單九一身鳳冠霞帔端坐於窗前,看着銅鏡中清艷絕塵的女子微微瞪大了眼。師姐打趣地斜過來一眼,她難得嬌羞地低下頭。回憶往昔,她與沈蘊之的相遇彷彿就在昨日。單九從未覺得自己是個感性執著之人,但不知不覺執著於沈蘊之已有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鍥而不捨地追在沈蘊之身後為他歡喜為他愁。

不論過程多艱難,多少酸甜苦辣,今日終究是修成正果。

「好了,」駱玉敏替她最後添了點口脂,潤了潤。左右打量了兩眼,看着收拾得如花似玉的小師妹難得有些傷感:「我們泥猴似的小九也長大嫁人了,今兒可真漂亮!」

「嘿嘿嘿……」單九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想撓耳朵。被師姐一巴掌打下來。

駱玉敏沒好氣地瞪她:「這般好的妝容,可別沒輕沒重地弄花了!」

這小破孩兒真是暴殄天物。天生一張秋月無邊的臉,活得卻糙得跟器宗打鐵匠似的。成日裏不是黑不溜秋就是灰不溜秋,頭髮也亂七八糟拿根草一捆了事。唉,要不是這丫頭不曉得收拾,沈蘊之身邊哪還有那些不長眼的鶯鶯燕燕來她跟前耀武揚威?

「也沒嫁出去嘛!」

單九齜著牙,眼角眉梢都是喜意,「蘊之也是咱們宗門的,還是自家人啊自家人!」

「你這丫頭!」

點了點單九的鼻子,駱玉敏暗嘆:「心這麼大,也不曉得是好事壞事……」

「自然是好事。」單九怪怪一笑。

……

大殿之中早已人聲鼎沸,華彩滿天。

蓋着蓋頭的單九扶著駱玉敏的胳膊拾階而上,紅紗遮住了眼帘卻擋不住她上揚的嘴角。單九的心情如這漫天的華彩,神采飛揚。今日之後,她便是沈蘊之的妻子。抬起頭,透過紅紗她遠遠看到高台之上同樣一身喜袍的沈蘊之真負手背對着靜靜佇立。

沈蘊之的皮囊靈界出了名的俊美。兼之天資聰穎,被好事者戲稱為『靈界第一玉公子』。他筆直地立在高台,哪怕大喜之日也一幅冷冷清清的模樣。

只是一個背影,也能叫單九高興得熱淚盈眶。五百年有多長,她無法一言以蔽之。但為這一刻,這五百年裏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單九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像踩在往昔。心臟應和着她的腳步,一下一下走上終點。然而就在她抬起腿要邁上最後一階台階,大殿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弟子。

來人穿着天璣苑的道袍,不是旁人,正是華裳裳身邊侍奉的道童。

駱玉敏眉頭厭惡地一皺,眼風一掃,立即有兩個守在一旁的弟子上前阻攔。

那道童一看有人攔,當下便逃竄起來。當下便扯開嗓子叫起來。她身材雖嬌小,泥鰍一般地在賓客里鑽來鑽去,引得一眾賓客好奇。

這一番突變,打破了熱鬧歡喜的場面。見賓客都好奇地看過來,天衍宗的弟子們不由臉色難看。今日是他們單師叔的大喜之日。掌門和駱師叔們早就安排好了,本該熱熱鬧鬧有條不紊。誰知天璣苑那位不消停,這般大喇喇地就衝進來搗亂。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即便想出手也不敢太過分。畢竟一不小心做了什麼,沈家怕是要生氣。屆時鬧起來,單師叔怕是也要吃排頭。投鼠忌器的,眼睜睜看着這人一路跑一路喊,推翻了桌椅,就這麼跑到了高台下沈蘊之的跟前。

大殿之中全是人,這道童全然不顧,撲通一聲跪下去:「主君!主君不好了!」

沈蘊之緩緩轉過身,一張如畫的臉。

「何事慌張?」清悅的嗓音在大殿中響起,單九跨上高台的腿一頓,滯在原地。

道童扯著嗓子:「你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

沈蘊之自然認得道童,這是他親自安排在親傳徒弟身邊侍奉的道童。平日裏照顧華裳裳的衣食住行,必要時候,會不必通報,親自到他面前彙報求助。只是,今日是他與單九大婚之日……

見他為難,那道童嗷嗚一聲哭出來:「主君!我家姑娘三日前衝擊築基,本想儘快築基給主君一個驚喜。誰成想心急之下出了岔子,似要走火入魔。主君你也知曉姑娘只認主君。此番出事,離得近的林公子公孫公子想出手幫忙,奈何姑娘她意識陷入混沌不辨人,根本不允許他人靠近。如今姑娘正在大口大口嘔血,晚了怕是有生命之憂!主君您快去瞧瞧吧!」

沈蘊之神色一肅,當下就要走。

只是剛一動,眼角餘光注意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的紅色身影。沈蘊之頓住,眉宇染上了幾分為難:「小九……」

「你要去哪兒?」紅紗之下,單九笑不出來了。

「裳裳築基失敗走火入魔……」

「所以呢?」不等他說完,單九便冷聲打斷了他,「你要在大婚之日棄我於不顧,去找她?」

話音落下,場面為之一靜。沈蘊之的眉頭不由地蹙起來。

高台之下鴉雀無聲。

說起來,靈界關於單九和沈蘊之有不少傳聞。有傳言說,單九愛慘了沈蘊之。初初來天衍宗當日便對天之驕子沈蘊之一見傾心。為了與他匹配,五百年來單九拼了命的修鍊。從一介凡人突破元嬰臻至大乘,成為天衍宗最年輕的瑤光仙尊。五百年裏為沈蘊之出生入死,數次為救沈蘊之九死一生。但沈蘊之並不愛她,只是感激她,感激她的拚死相救才答應與她成婚。

也有傳言說,沈蘊之其實並不感激,只是利用她。單九從善道,修功德。身上又大氣運加身,修鍊暢通無阻,與她成婚便能共享她的功德。沈蘊之真正心愛的人,是他的徒弟華裳裳。只是礙於人倫,不敢表現太過,拿單九當擋箭牌罷了。

說實在的,今日來恭賀兩人婚事,不少人私心裏是存了看笑話的心情的。畢竟靈界第一公子這朵高嶺之花,想摘的人不少。單九不是最出色的一個,但卻是得手的一個。

「主君求你快些吧!我家姑娘根基薄弱,等不了!」一旁道童見兩人僵持住了,乾脆爬起來大喊,「若是晚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小九,我要立即過去一趟。」

沈蘊之自然是知曉華裳裳的心性。自己的徒弟,親手從豆蔻少女養大至今,什麼性子沒人比他更清楚。華裳裳幼時便最愛鑽牛角尖,大了往後心性沒見長進,反而越發嬌弱。確實如道童所說,若得不到及時救治,當真一輩子就毀了。

「你我之事,」他頓了頓,沉聲道,「等我回來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着,他就要飛身離去。

單九閃身擋在他跟前:「不準走。」

「瑤光仙尊,求您了,我家姑娘是真的出事了。若不然奴不會這個時辰趕來,洞府里瀰漫着魔氣,若是真君再不過去,我家姑娘的道心怕是要碎……」

「你閉嘴!」單九怒道,一道勁風扇了出去。

那道童被勁風擊中,重重地砸在了柱子上,昏了過去。

沈蘊之見狀臉倏地沉了下來。那雙冷清的眼睛盯着單九,銳利非常。但想着此時若走確實不對,他壓着脾氣:「小九,情況緊急,你別再這時候鬧脾氣。」

不知何時,驟然颳起一陣風,懸浮在半空的紙紮吉祥燈籠噼里啪啦地撞在一起,似乎要下雨了。風拂動得香案上的龍鳳紅燭驟然熄滅。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烏雲捲動着遮住天光。大殿兩旁的樹下,賓客們還坐着沒有走,靜靜地看着兩人。

「我不是鬧脾氣。」單九摘下蓋頭往地上一砸。

紅紗落地,她一張精心妝點過的臉曝露出來,面若桃花,眼若星辰。此時這雙眼睛通紅一片,隱約有水光閃爍:「你可知今日你若是走了,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手一揮,滿堂的賓客尷尬地避開眼。高堂之上,天衍宗一派師兄弟臉色已經鐵青。沈蘊之目光在台下一掃,心裏自然也明白。今時今日,他若是走,單九會成為天下笑柄。

喉嚨一哽,他軟下來:「裳裳是我的徒弟。這緊要關頭,我不能棄她於不顧。」

單九冷笑了一聲,嗓音冰冷得猶如的凜冽寒風:「你不能棄她於不顧,便能棄我於不顧?」

她對他,從來都是熱烈地笑着的,沈蘊之還是第一次看到冷笑的單九。

沈蘊之不喜歡她此時的態度。心口彷彿悶了什麼似的,有些難受。情況緊急,他不願這時候與單九起爭執,只能緩了口氣哄道:「九兒,你素來寬厚,最是大度不過,莫與她計較可好?今日之事是我的過錯,事後我會跟你負荊請罪。屆時你要打要罵,我都隨你。」

結契當日棄她於不顧確實是他做錯,但修鍊一事,關係到修士眾生。若裳裳當真廢了道法,以小徒弟脆弱的秉性,這一輩子都毀了。煩躁愧疚之下,沈蘊之一股悶火突兀地湧上來,心中不免埋怨。明明小九是這般聰慧靈秀之人,為何非與他的小徒弟過不去?

「小九聽話,五百年你都等了,何必急於一時?」

一句話,單九面色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輕飄飄說出這種話的沈蘊之,這一刻,突然有種一顆心餵了狗的感覺:「五百年都等了,何必急於一時?沈蘊之你……」

話出口,沈蘊之立即就意識到說錯,但他在單九面前強勢久了,錯了也不會認錯。看她難過的表情,他心虛之下冷肅道:「我先去看看裳裳,你我之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罷,他作勢要走。

單九當然不可能讓他走,飛身一掌就劈了過去。今日就算是用武力,也必不能讓他走了。沈蘊之沒想到她會出手,閃身躲過。然而單九一擊不中,翻身從另一邊攻來。即將要成婚的兩個人,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起來。

烏雲捲動,一場大雨忽至。雨水滴在單九的肩膀上,濺起迷濛的霧氣。

兩人打得風起雲湧,一個大乘期即將化神的瑤光仙尊,一個已經半步化神的月見真君。兩人無論誰都稱得上一方大能。這般打起來自然是雷鳴電閃。台下的賓客顧不得看熱鬧,紛紛躲進了落緣仙尊的結界。半空中彩紙燈籠一盞一盞墜落,喜氣蕩然無存。

很快,單九終究不敵沈蘊之,被一掌擊中了後頸,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沈蘊之將人抱到一邊,丟下一句『婚期推遲,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便要離開。

「沈蘊之。」他那一掌並未用全力,單九撐着眼帘沒昏過去,叫住他。

沈蘊之頓住,扭頭看着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辱?」單九自言自語,「對,你就是覺得我好欺辱,好欺辱到一個築基期的小丫頭都能騎到我頭上撒野……」

沈蘊之不喜歡聽這種話:「單九,我說過去去就回,你莫要小題大做,胡亂推測。」

單九眼睛一點一點垂下去,眼前的昏沉,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不再看沈蘊之,只低聲冷而靜地問:「你說,為何華裳裳一出事,你總是第一個知曉?為何她總是準確地找到你在哪?她為何早不築基,晚不築基,偏生在你我結為道侶這一日築基走火入魔?」

沈蘊之不說話。

「你其實知道緣由對不對?」

「此事姑且不談。裳裳還小,心思也比一般姑娘家纖細。許是我照看她久了,叫她有些拎不清。你莫要與她計較。你我是要相伴一生共享大道的人,裳裳是我的徒兒。」他厭倦道,「你總與一個弟子計較這些,未免太過狹隘了!」

「狹隘?我狹隘?」

單九呵呵笑了兩聲,「我單九自降世起,還是頭一回被人說狹隘。」

沈蘊之一噎,眉頭緊緊擰了起來。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但話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他憋氣道:「你莫要鑽牛角尖,我只是想讓你寬心,你知我並非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哪個意思,沈蘊之,事已至此,我已經累了。」

單九仰起頭,大雨啪啪地砸在她臉上。有水順着她的臉頰滑下來,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五百年,真的夠了。今日你若非得要走,那你我之間就畫上一個休止符。」

沈蘊之臉色大變,但轉瞬意識到她在說氣話,兀自打斷:「你正在氣頭上,氣話做不得數!」

「我單九從不說假話!」

沈蘊之卻沒有應答,只是忽地閃身上前,一掌劈在單九的後頸。看到她軟軟地倒下去,確定沒有再醒過來,他才轉身離去。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不過一個眨眼,高台之上就只剩下單九一個人。

頓時,一片嘩然。

高台之上,落緣仙尊的臉色已經鐵青。駱玉敏臉色發白,氣不過,拔劍就飛身去追。單九孤單單地靠在柱子旁,台下是幸災樂禍的嘲笑:「我就說吧,果然如此,可真難看啊……」

「嘖嘖,這叫什麼?癩□□要吃天鵝肉,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噓,你小聲點,還在人家天衍宗的地盤上呢……」

「哈哈,我也不想笑,實在憋不住……」

……

與此同時,單九的腦海突然湧現了無數嘈雜的畫面。

那是關於一個名叫『華裳裳』的穿越女的團寵人生。她逃課打遊戲觸電身亡,穿越到修真界被修真界天之驕子沈蘊之收為親傳弟子,獨得師尊,即是男主沈蘊之的青眼。冷心冷肺的沈蘊之清心寡欲,只為她一人牽動心神,為她能成神,一路保駕護航,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女主不需太修鍊,光靠氣運光環,天材地寶走到哪兒撿到哪兒。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過百年便飛升成神。

而她單九,就是書中最令人厭煩的女配。開篇便是男主的道侶,偶爾會動搖男主的心。但在後期為了大義,被男主捨棄在魔淵的聖母婊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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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啦!!!作者君又開文啦!!!小天使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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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師徒戀的聖母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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