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惑
夕陽西下，殘留的餘暉如一層薄薄輕紗，將整個蜀山抹上了奇特瑰麗的色彩。
千法峰之上，莫無為正躺在草地上，看著頭頂慢慢流動的晚霞獨自出神。柔和的微風正輕輕蕩漾著樹梢，似乎其中還挾帶著一股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裊裊炊煙。
他腦子裡有些混亂，於是不得不再一次仔細回憶那晚後來所發生的事。
莫無為記得當時自己身旁風聲呼呼大作，吹的臉上生疼，而腳下彷彿是踩著一團棉花，著不上絲毫力道。雖然李清微曾告誡莫無為停穩之前不能睜眼，可最後到底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只可惜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的莫無為還未來得及看清情形，便已臉朝下背朝天的直直墜了下去。
此時莫無為心中悔恨已然不及，本以為必死無疑的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後背像是被什麼掛住了，可還沒等他回身看個究竟，後頸處瞬間傳來一股大力，頓時莫無為眼前一黑，生生被震暈了過去。
而這之後的事情便簡單多了，醒來后的莫無為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自己屋內的床榻之上，身上還緊緊偎著一床棉被。當莫無為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昨晚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時，他卻看到了靜靜躺在自己枕邊的黑色長劍——「緋煌」。
而在他腦中，那篇印象深刻的「碧落黃泉經」更是讓他相信了昨晚自己摔下山崖，然後遇到李清微，那都是確鑿無疑的事情。
只是，到底在那時是誰救了自己？他又為什麼要救自己？這些，都使得莫無為疑雲滿腹。
「師弟！回來用晚飯啦。」遠處的屋舍前，嘿嘿笑著的郝思淼舉起了兩手一邊一個的食盒，扯著嗓子叫道。
正凝神思考著的莫無為一驚，隨即便笑著看向他應道：「這就來了。」
在蜀山，千法峰與百鍛峰的日常飲食，都是要去主峰萬劍峰廚房領取的，而千法峰去領食盒的人正是郝思淼，一來以前都是他去，二來郝思淼也是主動請纓，不讓他去還不行，否則的話他那些平日里藏在懷中的吃食又該從何處順手牽羊而來呢？
修道之人雖不甚講究葷素忌口，但平日飲食也大多以清淡為主。譬如莫無為等人今晚的晚膳便是白米粥和幾碟爽口小菜。
對莫無為而言，在蜀山的這段時間是他自流浪以來過的最舒適安逸的生活，既不愁溫飽，也不用費心思的考慮以後的去所，比起以前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簡直無法想象。
況炎彬吃的很少，一碗白粥已經足矣。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其實不飲不食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郝思淼則不然，小小的肚子卻如同一個無底洞，吃起來恍若風捲殘雲，從端起碗箸到放下，手中的筷子根本沒有一刻停歇。
悶頭吃飯的莫無為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畢竟他思前想後，昨晚最有可能救自己的那人，只有對自己最為溫和的師伯。
看著如往常一般最先吃完的師伯緩步往屋外走去，莫無為竟產生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正這時已然走到外頭的況炎彬突然回身看向莫無為道：「無為，這兩日晚間山風頗大，刻符之事不要弄的過晚，早些休息，免得著涼。」
「是。」低著頭的莫無為心中一慌，握在手中的碗盞一抖，險些將碗中的米粥都打翻。
「恩。」況炎彬的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說完之後便離開了。
郝思淼純屬沒心沒肺，正吃得起勁的他根本未察覺到莫無為臉上的異樣表情。
昨晚救我之人十有**便是師伯！
雖然方才況炎彬的話沒有講的十分透徹，但是莫無為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一面在心中感激師伯的寬厚仁慈，一面卻在心中犯難，師伯既然開口，自己往後便不能再明知故犯。拜祭師傅的事或許還可往後拖上一拖，可自己昨晚曾親口承諾要去救那李清微出谷，如此一來不是失信於人？
這幾個念頭在腦中翻來覆去盤旋了許久，莫無為一時也實在想不到什麼好的法子，只好先將肚子填飽。
「師兄！！！」莫無為瞅著桌上那一片狼藉，很是無奈。
「嗝~~~！」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郝思淼很是滿意的拍了拍自己脹鼓鼓的肚子道：「別急別急，我給你留了個好東西。」
莫無為左看右看，桌上的碟子里除了幾點油星之外，再無其他，不由疑惑的看向郝思淼。
「嘿嘿。」郝思淼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先跑到屋外走廊上瞧了瞧，確定況炎彬不在之後，郝思淼偷偷摸摸的從桌腳邊的食盒裡摸出一個黃乎乎的，個頭如大番薯一般的東西。
「這是什麼？」莫無為好奇的摸了摸這個奇怪的東西，指端接觸處還能感到一陣溫熱。
「噓~~~。」郝思淼趕忙以手示意他噤聲，將手中的東西用右手輕拍幾下，頓時落下一陣厚厚的黃泥塊，隨著泥塊碎裂的增多，屋中漸漸飄起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郝思淼將手中事物表面的泥塊拍打幹凈，卻又露出了一層碧綠的顏色，一旁的莫無為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師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一會兒一個樣子？」
「看好了！」郝思淼獻寶似的笑道，將最後那層綠色也褪去了。
「烤雞？」終於看清的莫無為欣喜叫道。
「別叫別叫。」郝思淼雙手連揮，連帶著手中早已烤熟的烤雞也在半空飛舞：「你想害我被師傅揍啊？」
莫無為立即會意點頭：「只是師兄你怎麼會突然變出一隻烤雞？難道也是厲害的道法？」
「哪裡是什麼道法。」郝思淼得意笑道：「這隻烤雞嘛，是我從。。。。。。」
「咱們不說這個。。。。。。」訕笑著的郝思淼暗叫好險，將烤雞往莫無為手中一塞：「趕快吃，別讓師傅知道，不然我肯定又得挨揍。」
有些傻眼的莫無為握著烤雞，看著郝思淼風一般的將桌上收拾乾淨后便一溜煙躥了出去，心中不由泛起一陣溫暖。
夜間。莫無為房中。
看著整齊擺放在桌上的一沓符紙，莫無為沒有一點動手的心思。
心頭煩躁的莫無為從凳上起身，來到床榻邊掀起墊在床板上的棉絮，拿起了「緋煌」。
入手是一片冰涼，劍身微微有些沉重。黑色的劍身在燭火下泛著黝黑的光澤，而劍身兩面都鐫刻著一層密密麻麻的古怪字元，顯得古樸而神秘。
莫無為注視著手中的長劍，不由想起昨晚崖底贈劍的李清微。
「李前輩將此劍贈送於我，而我卻做不到自己承諾之事，實在是羞愧。」莫無為心頭著實無奈，將劍重新在棉絮下藏好。
除此之外，還有李清微拜託自己的另一件事，那便是將記在腦海中的那段口訣歸還給般若寺。
想到這莫無為趕忙又在心中默默回憶了一遍，逐字逐句細細回想。
「不對啊！」莫無為突然暗叫道。
自己平日里修習大道天衍決，要處在於融入天地，用心體會存在於世間每一處的元氣靈力。而這碧落黃泉經口訣之中當先便說道，要人摒除雜念，將自己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切斷，閉眼閉耳閉口閉鼻閉舌，不僅五感要封閉，連腦中的思想，體內精氣流動皆要達到「無我」的境界，修鍊之時當如頑石，如枯木。
只是這樣一來，兩種修鍊功法豈不是完全背道而馳？互相矛盾？
年少的莫無為不由的陷入的深深的疑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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