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許一梵的憤怒

第九章 許一梵的憤怒

她扭動門把,一個整潔的小房間出現在眼前。裡面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床,一個小木頭桌,天藍色厚天鵝絨窗帘。和普通女孩子的卧室沒什麼兩樣。桌子上隨意地放著幾個杯子,還有一大瓶橙汁。

「這裡也沒什麼喝的,」許一梵抱歉似的對我們笑笑,「來點果汁吧。」

說著,她便去拿那個裝滿橙汁的透明玻璃瓶。

被剛才那兩塊蛋糕噎得喉嚨里發膩,我沒什麼心情再喝飲料。加之對她的警惕心未減,我只是重重往椅子上一坐:「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

「急什麼啊。這不是你想要的工作么?」許一梵盈盈一笑,依舊在徐徐地往杯子里注入果汁,「掙得多,也不會耽誤你的學習。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嗎?」

好你個頭!我不再多話,從兜里拿出小靈通就撥了趙黎的號。我看等過會趙黎來了,你還能說什麼!

她一眼瞥見屏幕上的名字,遞給我杯子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杯果汁便劈頭蓋臉地向我襲來。頓時,我頭髮上,臉上全是那種黏糊糊的液體,帶著酸味兒,沿著脖子一個勁地往下流。

我朝她怒目而視,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袖子。卻不防被她一腳揣在椅子腿上。嘩啦一聲,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小靈通直接從手中飛了出去,滴溜溜地在地上打轉。

一旁的李彤被這變故驚呆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忙上前扶我。這一跤摔的不輕,從屁股和後背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幸好離桌子角還有段距離,要不這摔法一定能搞出個白痴來。

天殺的許一梵!我掙扎著想起來,卻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我已經弱雞到這種程度了嗎?摔了一跤就殘了?那飲料我也沒喝啊,怎麼回事?眼前又是一堆火花亂濺,我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額頭。

「到現在還想走?」她彷彿早就預見了這種結果,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一臉不屑。

李彤也是一臉睏倦的樣子。是哪裡出了問題?我努力地思考著。我和李彤都碰過的東西.......

是那幾塊蛋糕!他們早就設計好了!

」謝昭?是你嗎?「就在這時,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趙黎低低的聲音。

許一梵臉上閃過驚慌之色,劈頭蓋臉地就來搶手機。我拼著命地把它攥在手心,如一個將要溺死的人一樣,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手臂。

」快來救我們!「我不管不顧地對著小靈通大吼,也不管那邊能不能聽得清,」許一梵要......「

就在這時,許一梵終於成功搶到了手機。只聽一聲脆響,小靈通被她狠狠摔在地上。那手機本來就是個山寨貨,根本不經摔。這一下早已是四分五裂,金屬件亂飛。可她彷彿還不解氣似的,用厚鞋底使勁碾著那些零件,一下又一下。耳邊傳來彷彿玻璃碎裂的聲音,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瞅著它變成一堆齏粉。

此時我已經暈的不行,整個人有氣無力地靠在桌角。除了對她怒目而視,用目光來表達我的憤慨之情外,我已經是毫無辦法。感受到目光里的挑釁,許一梵更生氣了。她抬起腳對著我就是一下:」還想著給趙黎打電話?到這會你還想著他!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那細鞋跟很有殺傷力。只那一下手上就破了口子,殷紅的血飛快涌了出來。我本來就是頭昏腦漲,更兼這莫名其妙的一腳,心裡是滿滿的委屈,忍不住衝口而出:」你們倆打破頭管我屁事!喜歡他的人多著呢!你是他正牌女朋友,誰又能和你比!「

最後一句帶著我滿心的酸澀和不甘。我算是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發瘋了,還不是因為趙黎!我真倒霉!

」女朋友?一周前我們就分手了。「她的臉上劃過悲傷,很快如同流星般消逝不見。接著滿臉的都是憤恨與不平,」都因為你!你有什麼好的?你這麼丑!這麼俗!他究竟是看上了你哪一點?「

我幾乎被她的話逗樂了。天啊,可憐的女人,可憐的嫉妒心。她還真是看得起我,我何德何能讓趙黎喜歡我啊。

此時的腦袋彷彿有千鈞重,脖子早已無力承擔它的重量。我把頭靠在桌腿上,實在沒什麼力氣反駁她的荒謬理論,索性虛弱地閉上了眼睛。現在的我,只能祈求趙黎快點過來,收了他家這個神經病女人,好放我們一條生路。

」趙黎寧可喜歡醜八怪都不踩你,可想而知他有多麼討厭你!「一把清泠泠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是李彤。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這是誇我嗎?我聽了哭笑不得。許一梵的臉色變得鐵青,李彤慢慢地扶起我,一臉不屑:」早就聽說你這個人不乾不淨。就憑你,還想把我們賣了?也得看你配不配!「

趁著許一梵一愣神,李彤伸出雙手,用盡所有的力氣一把推開她,拖住我就往門口沖。

許一梵甚至連阻攔的動作都沒有,只是那樣交叉著雙手放在胸前,興緻勃勃地望著我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再有一步,我們就可以和這個房間告別。李彤卻硬生生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我能感覺到她整個人明顯一僵。

又怎麼了?我抬頭向走廊望去。壁燈的陰影里站著幾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們或蹲或坐,手裡的煙灰已經落了半截。像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我就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放我們走。

李彤顯然也是被嚇了一跳。她有些害怕地往後倒了幾步。為首的男子輕佻地吹起了口哨,搶先一步擠進了門。

」你們放開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衝上去把李彤護在身後。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把銀餐刀。

眼前的人比我高一個頭,臉上的刀疤讓他看上去非常像某種吃人怪物。巨大的恐懼抓住了我的心,連我自己都看到拿餐刀的手在不停顫抖。那小小的一抹銀光在他面前,就像夜幕里的一顆星星。隨時可能被吞噬。

那人顯然沒當回事。他咧嘴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刀身,幾乎沒怎麼用力,那餐刀就成了一根麻花。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輕輕從我手裡抽出刀子,用力擲向角落。

「我就喜歡你這種有脾氣的。」他毫不客氣地擰住我的肩膀,無論我怎麼掙扎,他的兩條手臂就像鋼鐵鑄成的一般,紋絲不動。掙扎間,只聽嘩啦一聲。雪紡的袖子斷為兩截。如同野獸一般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我向後拚命躲著,卻不能阻攔那些粗野的親吻雨點般落在我的脖頸間。

李彤還在繞著桌子左閃右躲。她驚慌的腳步回蕩在我耳畔,間或還有那些人的調笑聲。

」到大爺這兒來!「一個人大叫道,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別聽他的,哥哥在這裡等著你!「另一個人高聲嚷道,我幾乎能想象到他色眯眯的猥瑣面相。

這麼多人在這裡守著,她恐怕也只是在拖延時間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聲壓抑的悶哼自頭頂傳來,接著身上就是一輕。我慌不迭地起身,用破裂的衣服遮擋著身體。刀疤臉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幾道血跡正從他的額頭上緩緩流下。顯然打他的人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周圍的調笑聲戛然而止。其他的人聽到動靜都停了手,不解地回頭望向這邊,看看這是哪個找死的來攪事。只聽又是一聲慘呼,那個調笑的傢伙捂著肚子嗷嗷亂叫。一個穿紅襯衫的傢伙正對著他連踹帶踢。李彤趁機從桌底鑽了出來,緊緊地盯著新進來的幾個人。

是趙黎,是他帶喬驍來救我們了!直到這一刻,眼淚才止不住地流下來,我安全了。

趙黎站在那一小撮人面前,手裡的甩棍上隱約還帶著血跡。看來剛才他就是用這東西把刀疤臉打傷的。兩個對四個,這很明顯不佔上風啊!我一邊慌不迭地整理破了大口子的上衣,一邊使勁向他那邊看去,生怕他吃什麼虧。

同伴一個被暴打,一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剩下三個人臉上便很明顯地浮現了憤怒的神色。甚至其中一人已經摸出了腰間的匕首,暗暗戴上了指虎。但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動手,只是站在那裡緊盯著二人,彷彿是有所顧忌一般。喬驍來也並不害怕,正相反,他跑過去從暖瓶里倒了杯熱水,遞給了驚魂未定的李彤。

「我自會向吳遠峰解釋。」趙黎冷冷地說道,語氣裡帶著堅定和不容置疑。為首一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一揮手走了出去,打手們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不甘心地向他倆投去最後的挑釁眼神。

「快穿上。」趙黎脫下襯衫遞給我,對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許一梵毫不理會,「我帶你回去。」

我哆哆嗦嗦地穿上那件明顯大了好幾號的襯衫,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今晚的一切彷彿做了個噩夢,而趙黎是讓我醒來的那束清晨陽光。

」趙黎。「許一梵緊走幾步,直接橫在我和趙黎之間,她緊緊地盯著趙黎的臉,「你想就這麼帶她走?」

「你個臭拉皮條的,還想留我們吃飯還是怎麼樣?」李彤沒好氣地插嘴道,喬驍來在她身邊站著,彷彿給她添了幾分底氣,「這一晚上鬧得還不夠嗎?」

「你以為趙黎是誰,吳遠峰又是誰?若不是這層關係,那他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啊!她謝昭一打電話,他就知道找上門來。」她向我轉過身,眼睛裡帶著刻骨的寒意,看得我渾身發冷。那心有靈犀四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裡擠出來的。

「少聽她胡說八道。」趙黎不再理會她,拉起我就往門外走。

我有些遲疑地停住腳步。許一梵說的,也是我正疑惑的。在電話里,我根本沒來得及說地址,趙黎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我和李彤出來兼職,學校里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胡說八道?你敢不敢承認當著她的面承認,吳遠峰就是你親舅舅?「許一梵尖聲叫道,那聲音幾乎要刺穿我的耳膜,」趙黎,你怎麼對得起我?你答應我的,都忘記了嗎?「

」我是說過會好好照顧你。但你也要適可而止。「趙黎停下腳步,語氣里是深深的無奈,「不要太過分了!」

」我變成這個樣子,不都是因為你嗎?如果那天我沒有來這個酒吧,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許一梵大叫起來,眼淚簌簌落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絕望的她。人前的她永遠那麼甜美可愛,老天垂憐,眾人愛護。眼前的這個如同垂死天鵝般哀鳴的女孩,是我熟悉的許一梵嗎?

」你們剛才說我拉皮條。拉皮條怎麼了?我又沒偷沒搶!「她抹著眼淚憤恨地說道,伸出手指著趙黎,」他又比我好多少?也不過是吳遠峰的一條狗!「

死一般的沉默在屋裡擴散開來。我震驚地望著趙黎,天知道我多麼希望能從他嘴裡吐出一個不字,不,哪怕只是搖頭。我也會信的。

趙黎站在那裡,僵硬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他動了動嘴唇,卻終於沒有說話。這是某種意義上的默認嗎?

失望一寸寸湧上來,在我的內心化作狂風怒吼。不,這不可能真的。那麼好看的人,怎麼會做那樣的事?學校里早就有傳言,說許一梵為酒吧做援交中介。然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居然是趙黎?

「叔叔。「他突然開口,對著門口的人輕聲喚道。

「這怎麼回事?」吳遠峰皺著眉,不住地瞅著地上兀自昏迷不醒的刀疤臉,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你把他打傷了?」

看來是剛才那幾個打手去向他通風報信了。我害怕地盯著這個趙總,總感覺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陰鷙。

「過幾天會有幾個新人來。您又何必此時著急呢?」趙黎依舊不動聲色,伸手指著我說道,「這個未免長得太差了。」

他的語氣里不帶一絲感情,彷彿我只是件貨物,可以根據成色定出三六九等。

吳總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轉而望向李彤,「這個長得還行,以後說不定會紅。」

「您還是算了吧。「趙黎笑起來,突然正色道,」她是李校董的侄女。校董會合影上我見過她。「

」校董?「趙總眼裡的疑惑一閃而過。李彤也是福至心靈,沖著他就嚷嚷:」我們就是出來玩玩,不放我們走,看你怎麼和我姨夫交代!「

簡直是不打草稿地扯謊。我趕緊低下頭,奮力掩飾臉上的驚訝。不知道正坐在家裡看新聞的修車老李,此時會不會因為他女兒的鬼話打個寒顫。李校董,這也太能扯了!

趙總的臉上閃過猶豫,我也立刻隨聲附和:「我剛才打了『滅絕師太』的電話,李老師在路上了。「說著瞥了一眼地上的手機零件。反正那倒霉玩意兒已經七零八碎,他們難道還能重組了它挨個翻通話記錄么?

」那個死老太太.......「趙總喃喃道。他的一雙小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們,看來我倆的理直氣壯已經讓他心生惶惑,」不樂意就算了。又何必鬧成這個鬼樣子呢。不過——讓人知道李董事的女兒出現在酒吧,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吧?「一句不能構成威脅的威脅后,他瞅了趙黎一眼,」打個車把她倆送回去。」

我如同聽到赦令一般,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襯衫已經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後背上。真是想不到,「滅絕師太」的威名已經強大到極道都畏懼三分。

猛然想起早些年的一個傳說。那會兒三中還是個普通初中,秩序混亂。父母們紛紛忙著下海做買賣,壓根沒空也沒心思管孩子。學校後門便成了約架聖地。經常有各校學生在此鬥毆互掐。惡戰之後,打破頭算是輕的,被捅了要害奄奄一息也不是沒有。

有一回,隔壁學校的混混又來圍攻。我們學校有個學生眼看寡不敵眾,便扭頭往學校裡面跑。那幾個混混兒窮追不捨,竟然跟著衝進了教室。那學生怕到了極點,估計也是沒辦法了。竟然徑直往滅絕師太身後躲了過去。

滅絕當時在上課,見此情形也不畏懼,拿起角落裡扔著的拖把棍子,睜大眼睛怒視對方:「怎麼著!課堂上還想打人!」一聲怒喝震得那幾個混混也是一愣。他們本來氣焰囂張,無所顧忌,突然出現這麼個矮小的乾巴老太太不畏不懼,氣焰頓時矮了三分。雖然是一隻腳踏在極道上,這些人終究還是學生,內心深處還是有點尊師重道的意思,又瞥到保安警衛紛紛趕來,於是只好罵咧咧地扭頭往外走。

一場惡鬥就此平息。眾人皆是瞠目皆舌。風暴中心的滅絕師太,卻若無其事地拿起粉筆,清了清喉嚨:「現在我們講餘弦定理……」

我們站在路口等計程車。深夜的台門西路處處紙醉金迷,笙歌不絕。趙黎點著了煙,一亮一滅的煙頭仿若他嘴邊綻放的一朵凄艷的煙花。

「你以後還是離她遠點吧,她並不好惹。」他吐出一口煙霧,慢慢開口。

這分明是許一梵給我們下了一個套兒。到現在你還在為她說話?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了上來,我抬頭望著他冷漠的側臉,咬牙切齒地從嘴裡蹦出三個字來:「知、道、了。」

「趙黎,許一梵說的是真的嗎。」李彤開口了,她道出了之前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疑問,「那酒吧,吳遠峰。。。。」

「嗯。」他點頭,算是默認。接著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可千萬別想多了。我今天只是為了來給我叔叔收賬,像你和李彤這種乖孩子,家長盯得緊,指不定給我們惹出多大麻煩。不要你們純粹是為了規避風險。用不著謝我。」

一時間心涼了半截。心思被人窺破的感覺並不好受,我恨不得縮到角落裡不要讓他看見。我長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討喜。除了學習成績半差不差,我還有什麼?強烈的自尊心讓我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你好搞笑,我有什麼要謝你的?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被許一梵那個混蛋騙了么?」

「切。」他伸手招呼計程車停下,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從後車窗望去,燈火樓台漸漸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漆黑長夜。今晚的一切彷彿都只是一個噩夢。悲傷和失望湧上心頭。這噩夢不會醒來了。那曾經我眼裡唯一的光,那個我喜歡的男生。一切都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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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案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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